第67節
一時倒實在難說得清。 她曾經當傅靜姝是情敵。 傅靜姝則當她是仇人。 但如果回到最初的最初,傅靜姝是她唯一一個想過結交的人。 “等她醒了,你告訴她,我和她只是兩個陌生人,彼此再沒有任何關系?!?/br> 姜雍容沒有回身,這樣答。 風長天已經取回了錦匣,回頭瞅了笛笛一眼。 這一眼中有漫不經心的殺氣,讓笛笛為之心膽一寒,下意識想后退一步,又硬撐住頂住了。 “走吧?!苯喝堇死男渥?。 然后笛笛便看見笑容浮上風長天的臉,殺氣什么的登時全然不見,他立即跟著姜雍容走了。 那輕松的步伐,那恨不能搖擺起來的身姿,活像……一條快樂的大狗。 “……”笛笛為自己想象的畫面惡寒了一下,趕緊甩開。 * 回到客棧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但客棧的大堂燈火通明,風長天牽著姜雍容一踏進去,一抹雪亮的刀光迎頭斬下來,伴隨著細細的鈴聲,一個清脆的嗓音大喝:“啊呔,看刀!” 姜雍容還來不及提醒一句“小心”,就被風長天一手推出刀光籠罩范圍,然后一手掄起旁邊的桌子,迎向那抹刀光。 桌子在刀光下四分五裂,刀光依然照風長天當頭斬下。 不要! 姜雍容想喊,卻發現自己喊不出來,極大的恐懼之下,喉嚨竟似全部僵硬。 “花仔!”風長天一聲斷喝。 刀停在風長天的額頭,一縷鮮血像一道細細的紅繩,從風長天的額頭滑落下來。 那是一柄大刀,可以在馬背上過關斬敵的那一種,長長的熟鐵刀柄握在一雙纖細的手里,那手腕好像和刀柄差不多粗細,上面繞了一圈又一圈的手鏈,每一條上面都有不少鈴鐺,方才那泠泠作響的鈴鐺聲就自于此了。 握刀的是個和笛笛差不多大的女孩,看上去個子好像比笛笛還要小些,頭上亂糟糟地扎著一只馬尾辮,生長一雙飛揚的長眉,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老大,呆呆道:“我我我我我我草……我破了你的化鯤神功?” 她收回刀,仔細看了看,再仔細看看自己的手,滿臉的難以置信,“我草我這么厲害了?!” 風長天抹了一把腦門,抹到一手的血,沒好氣,“厲害你個鬼,你差點兒就沒有老大了蠢貨?!?/br> “我不管!”女孩子歡天喜地,一把抱住風長天,“好,現在你是我的人了,我們這就拜堂成親!” 姜雍容正拿出手帕準備為風長天包扎,聞言一頓。 風長天/朝天翻了個白眼:“又來了?!?/br> “是你自己說過的,什么時候能打贏你,什么時候就能嫁給你,現在我打贏你了!”女孩子興奮不已,“來吧快來娶我吧!或者我娶你?反正都一樣!來吧!” “看好了,爺的功是這個女人破的!”風長天一把抓住姜雍容的手,把姜雍容拉了過來,愁眉苦臉,“雍容,你看,我流血了?!?/br> 姜雍容:“我看到了?!?/br> “好疼!” “看得出來?!?/br> “你帕子都拿出來了,為什么還不給我包扎?” “我是想,既然你有未婚妻,我自然不好僭越……”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風長天連忙道。 女孩子一把挎上風長天的胳膊:“就是就是就是就是!”然后把下巴朝姜雍容一點,“我是他自小撿回來的童養媳,你哪條道上的?” 風長天立即單手把她拎開:“不是我撿的,是那個臭牛鼻子撿的?!?/br> 女孩子立即又挎過來,這一次抱得緊緊的,任風長天怎么甩也甩不開,“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的話你敢不聽?我就是你的童養媳!” 姜雍容問道:“妾身姓姜,名雍容,姑娘怎么稱呼?” “我姓花名花,你叫我花姐就好——” “怎么說話的?這是大嫂?!憋L長天在她頭上敲了一記爆栗子,然后向姜雍容道,“這家伙勉強算是我師妹吧,你叫她花仔就行?!?/br> “什么叫勉強?我就是!我們青梅竹馬,你是天下最強的男人,我是天下最強的女人,我們是天生一對!”花仔說著,向姜雍容道,“咱們說好啊,做人要分先來后到。我可比你先上山,你要排在我后面知道么?我是大房,你是二房——” 風長天一把捂住她的嘴,“你還有完沒完?” 花仔瞪著一雙眼睛:“啊嗚嗚嘰嘰咕嗚嗚……” “你放開她?!苯喝莸?。 風長天道:“她老胡說八道?!?/br> “我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的?!?/br> 風長天打量姜雍容的神色,只見她她神情輕松,微嘴微勾,看上去心情不錯,不像是說反話的樣子,“哪里有道理了?”問是這樣問,手已經松開了。 “嗯,你還算懂事?!被ㄗ袑喝蓊H為滿意,“那我就勉為其難,跟你當個兩頭大吧?!?/br> 風長天生怕她把姜雍容氣跑了,手癢癢想揍人。開玩笑,知道他得到雍容一句“喜歡”有多難嗎?! 但姜雍容只是微笑道:“你方才說,他是天下最強的男人?” “那當然!”花仔道,“除了他,沒有人能打得過我!” 姜雍容點點頭:“所以你一定要嫁一個能打得過你的大英雄?” 花仔傲然:“那當然!” 姜雍容:“可他現在破了功,已經打不過你了,還是天下最強的男人么?” 此言一出,花仔僵住。 風長天也僵住。 雖然他也很想擺脫花仔,但被雍容親口認證失去“天下最強男人”的稱號,還是有點……心碎。 第65章 . 喜事 當然要成親! 花仔今年十九歲——如果不是她自己說的, 姜雍容還不敢相信,她看上去還不到十五歲。 她的個子只到姜雍容肩頭,小巧玲瓏, 細胳脯細腿,坐在桌邊只有小小一只, 那把大刀只怕都要比她重一些。 但面前的烤羊rou和熟牛rou滿滿當當堆了一桌,這是她的夜點心。 她拿了個羊腿, 心事重重地啃著, 心事重重地問:“老大, 你真的不行了?” 風長天的額頭已經包扎過了,正抱著酒壇子喝酒。這是花仔特意從山上帶上來給他解饞的燒刀子,一口差點噴了出來:“胡說八道什么呢啊你!” “可你沒有神功了?!被ㄗ兄刂氐貒@了口氣, 接著啃起了第二兩羊腿rou,“怎么辦?我現在成了天下最強的人,突然間好迷茫,難道這就是天下第一高手的感覺?” “……”風長天對天翻了個白眼。 “但不管怎么樣,你永遠都是我老大?!被ㄗ朽嵵氐氐? “不行就不行了吧, 我給你養老?!?/br> 風長天:“…………” 這天沒法兒聊了! 按風長天的本意當然等恢復了功力就把她揍一個滿地找牙,但這是雍容好不容易幫他想出來的妙策, 這貨終于歇下了要嫁他的心事, 他還是非常愉快的。一面給姜雍容殷勤地斟了一杯酒:“來, 雍容嘗嘗看,這是張嬸今年新釀的?!?/br> 他想讓姜雍容喝酒簡直是上了癮, 明知道姜雍容不一定肯,試總是要試一下,結果姜雍容卻端起了酒杯。 風長天:“!” 喲呵, 有戲! 姜雍容輕輕聞了聞酒香,端起來喝了一口。 只一口,就被嗆得咳了一下。 花仔自她端起酒就全神貫注地看著她——在天虎山,酒量可是評價一個人的重要標準。 一見姜雍容咳,頓時大失所望:“老大,你怎么能找這么個沒用的女人?還為她破了功!太沒眼光了吧!” “放屁,我家雍容是最好的女人!”風長天道,“你給我快點吃,吃完去睡覺,少在這里礙眼!” 花仔沉痛地搖搖頭:“我原本覺得老大你是這天下最聰明的男人,現在看看,你不單武功不行了,腦子也不行了?!?/br> 風長天牙癢癢:“信不信爺揍你?” 花仔嘆氣:“你現在又揍不贏我?!边@件事對她的打擊不小,因為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打敗化鯤神功,可現在夢想破滅了,化鯤神功沒等她去打敗,就自己完了。 她郁郁地干掉了大半桌的牛羊rou,提起她的大刀,懨懨地找了間客房睡覺去了。 這里炭盆燒得暖融融,酒氣融解在空氣中,周身都是酒香,風長天已經多年未有醉意了,這會兒大廳靜悄悄的,風在窗外呼呼吹,屋子里只有他和雍容兩個人,就好像整個云川城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拎著酒壇,且不喝,在手上轉著晃,聽那酒水在壇壁上晃動的聲響。酒對他已經沒有多大吸引力,雍容就是世間最醇最香最誘的那壇酒,能叫他未飲先醉。 他就這么一直看著姜雍容,手撐著臉,人歪著頭,臉上一直帶著笑,眼睛迷迷濛濛的。 “你醉了么?”姜雍容問。 “醉?!”風長天冷笑,“爺從來不知道醉是什么滋味!” “哦?”姜雍容笑了笑,“那是誰初到京城,醉得走不動路,就在小巷子里頭的墻腳根下睡著的?” “管他是誰,反正不是——”風長天說到這里,頓住。 久遠的記憶依稀被勾起,他呆呆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姜雍容微笑:“天機不可泄露?!?/br> 她笑得眉眼彎彎,眼中的笑意仿佛能溢出來,紅唇柔軟,在燈下泛著濕潤的光澤。 她一向是端凝清雅的,便是笑,也往往帶著幾分雍容之色,但這一笑直有百媚千嬌,把風長天看呆了,“雍容,你神了……”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姓螢的牛鼻子除了教你彈琴,是不是還教了你別的?” “別的?” “比如夜觀天相啊觀人相命啊,最重要的是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怎么才能練成化鵬?” “沒有?!苯喝輲缀跤悬c同情他了,“我想,在你練成化鵬之前,我們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