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幾天?”姜雍容問。 “嗯?” “親一下,功力會失去幾天?” 風長天震驚看著她:“…………………………” “幾天?”她盯著他的眼睛,追問,“兩天?三天?” 風長天一臉郁卒,是抬不起頭做人的表情,把眼一閉,擠出兩個字:“……三天?!?/br> 姜雍容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早該發現的。 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練這項功法會帶來的“這樣那樣的問題”。 只是……明明知道會這樣,為什么還要做這種事! 姜雍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這一瞪帶著點惱,帶著點埋怨,風長天無端覺得像是有只小手在心尖尖上捏了一下,“我也不確定,還以為上次是個意外?!?/br> 不確定的事情,當然要再試一試,以便確定一下。 “但是現在你知道了?!比绻麚Q一個時間與情景,姜雍容會長長地松一口氣。這意味著她安全了。 但現在箭尖正指在前方,榮王的手微微顫抖,顯然正在掙扎。 她知道榮王喜歡她,一直喜歡她。 但喜歡這個東西并沒有幾兩重,跟皇位比起來,更是一文不值。 “阿容,你快過來!我不想傷害你!”榮王道,“你莫要為這狂徒枉送了性命!” “是的,王爺,我若是死了,姜家會不會原諒你,我們兩說,我二哥和你肯定從此不再是朋友了。你要想清楚?!苯喝菡f完,低聲向風長天道,“我護你回林鳴的院子,你從后門離開,過三條街之后便是文林的宅子,你只要找到他便安全了?!?/br> 榮王定是來找她的,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上風長天,一定沒有周全的計劃。 而文林雖然脾氣又臭又硬且十分啰嗦,但風長天是風家的皇帝,文林會豁出性命保護他。 實際上,一旦進了文府,他便不可能再是榮王口中的狂徒了。 “那你呢?”風長天問。 姜雍容微微一笑,雪花飛舞之中,她的笑容看起來皎潔如初升之月,她道:“陛下有所不知,榮王戀慕妾身,不會下殺手的?!?/br> “哦?!憋L長天短促地應了一下,聲音涼涼的,忽然抬起手,將姜雍容推到了一邊。 這一推的力氣并不大,剛好夠將姜雍容推出箭矢的范圍。姜雍容踉蹌后退幾步才站穩,然后就見風長天向著榮王沖了過去。 在他推開姜雍容的那一剎那,榮王的箭就已經離弦。 風長天等于是迎著箭沖上去。 “風長天!” 姜雍容尖聲叫。 聲音仿佛消失在了雪花中,天地間的一切都變得很靜謐,她看見風長天就地一滾躲過第一支箭,一個翻身躲過第二支箭,第三支箭已經到了面前,他的頭一偏,張嘴咬住了箭身。 她微微松了一口氣。但這只是暫時的。榮王又是三箭連射,他的隨從們也沒閑著,一面展開包圍之勢,一面也將箭尖對準了風長天。 姜雍容沒有再看下去,返身跑進林鳴的院子,無視那塊留有圣旨的門板,闖了進去。 林鳴正在院中,顯然在傾聽巷外的動靜,姜雍容的到來顯然出乎他的意料,“娘娘……” 姜雍容道:“林大人,你便是這樣當羽林衛的嗎?” 林鳴苦笑一下:“就算臣出去,也無力回天,只不過是送死而已?!?/br> “你能救陛下,而且不必拼命?!苯喝菀话炎プ∷囊陆?,“照我的話去做,做,便是一場救駕之功!” 第30章 . 兄弟 他想搶爺的老婆 風長天的鎧甲算穿對了, 堅硬的明光鎧阻擋了大部分箭矢,只是擋不住榮王的破甲箭。 “卟”地一聲,他的右臂中箭。 又一聲, 他的左腿中箭。 可他沒有停下腳步,依然在往前, 目光一直死死定在榮王身上。 榮王直有一種被猛獸盯牢的寒意,大聲命令:“殺死狂徒者, 賞金千兩!不, 萬兩!” 血一滴一滴從風長天傷處灑落, 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每一點滴血落進雪地里,都染紅了小小一團。 風長天卻像是半點也不以為意, 語氣卻甚是輕松,“豁,真是有錢?!?/br> 榮王不敢置信地看著風長天。 風長天擒穆騰那一幕他沒有親見,事后聽人們說起,據說是穆穆一刀砍向風長天, 風長天不避不讓, 坦然受了這一刀,然后一只手將穆騰拉下馬來。 直到穆騰被縛得結結實實, 人們才發現, 風長天身上毫發無損。 榮王對此嗤之以鼻。只當這些人為了吹捧新帝, 當真是信口開河。 他見識過穆騰的本領,他不相信有任何人能赤手空拳不傷一絲一毫就生擒穆騰。 但現在, 他有點信了。 這個男人的武功或許沒有傳聞中那么神奇,但體內卻仿佛住著一個逆天般強大的靈魂,天地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他停下腳步。 身為帝王, 風長天難得出宮一趟,尤其還是像現在這般獨自一人。又兼姜家找人,封鎖長街,閑雜人等悉數退避,這樣的天賜良機不會再有下一次。哪怕準備并不充分,榮王也還是當機立斷,賭了。 皇權之爭,向來是世間最大的豪賭。 贏則坐擁天下,輸則身首異處。 已經上了賭桌,哪有中途離場的道理?! 榮王止住自己想要后退的步子,再度拉弓上弦,三支箭對準向他沖來的風長天。 巷子里傳來轟然一聲響,一團火光直沖九霄,呼啦啦燒得異常旺盛。 榮王的視線為這火光一映,箭尖頓時偏了三分。 榮王沒有再看那三支箭,也沒有再看風長天,他望向不遠處的那團火光。 好的箭手從來不會因為光線的改變而影響準頭,只是這團火放得太過及時。不單百姓和府衙的人會聞訊而來,正滿街搜尋姜雍容的姜家府兵和捕快們會第一個沖過來查看究竟。 而他殺不殺得死風長天還是未知之數,就算殺死了,也來不及毀尸滅跡,掩蓋弒君的罪行。 榮王握弓的手垂了下來。 朱漆描金的長弓,襯得修長的手指沒有一絲血色。 幾乎是同時,風長天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沒有動,沒有掙扎,甚至沒有看風長天。他的視線看著火起的方向。 著火的是巷內的一所宅子,宅門前,姜雍容緩緩走了過來。 一名作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面無表情跟在她的身后,但榮王眼中只有姜雍容一個人的影子。 她的步履優雅而端莊,好像腳下所踏的不是普通的小巷,而是乾正殿的大朝典。 他還記得第一次在姜家見到姜雍容的情形。 那次他約好姜安城出去射箭,姜安城因為沒背出《尚書》而被滯留在書房,久久沒能出來,于是他尋到書房,然后就聽到一個好清脆好清脆的聲音,字字清晰地背那佶屈聱牙的上古文字。 他趴上窗頭,瞧見了書房里那個小小的背影,穿著雪白的上襦,朱紅色齊胸長裙,上面是金線繡著的一只只蝴蝶。 頭上用與裙子同色的絲帶束著兩只圓溜溜的小小發髻,雙肩端正,站得筆直,像一朵秀挺的花苞。 姜安城率先發現了他,那個小身影也順著姜安城的視線,轉臉向窗口望過來。 榮王聽到自己在心里“啊”了一聲。 榮王頓時抓不牢窗臺,“啪”地一聲,跌進了窗邊的花叢中。 很久很久以后,他每一次見到姜雍容,心底那聲“啊”都會浮現。 即使是此刻被風長天扼住了咽喉,命在旦夕,一身富貴權勢即將付之東流,看到姜雍容走來,心中的那一聲,依然那么清晰。 “雍容……”他向著姜雍容伸出手,五指張開,朱弓落地。 他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笑得凄涼,“真遺憾,我到底還是沒有當皇帝的命,沒辦法迎娶你……” 姜雍容站住腳。 他眼中的溫柔與酸楚是那么的明顯,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 她怔住了。 他是二哥的好友,是姜家的???,因為箭術出眾,所以她在學六藝之時,他會從旁指點,且指點到位,能讓她原本的老師自愧不如。 少年的時光似乎永遠是晴朗的好時光,無論春夏秋冬,有二哥的地方就有榮王。他們一起談論天下大事,也談論塞外長歌,江南風月。 有時她會加入,就像所有的小meimei那樣,靜靜地聆聽。 “阿容你覺得呢?” 每當這個時候,榮王總會問上這么一句,臉上也總是帶著笑容,是溫柔明亮的笑意,仿佛無論她說什么他都很樂意聽。 一個溫柔的、好脾氣的大哥哥。 ——這便是他從前在她心中的全部印象。 是到她封后的前一天,他來道喜,送給她一幅前朝空境道人的塞外飛雪圖,她道謝接過,卻發現他并未松手。 他的手握著畫軸的另一端,因為握得太過用力,指節微微發白。 她微微訝異,抬起頭,就看到他的眼中滿是痛苦。 “阿容,我知道你只能嫁給皇帝,但是真可惜,我不是皇帝……”他離得這樣近,姜雍容才發現他喝了不少酒,身上有濃重的酒氣,“阿容,若我能當皇帝,那該有多好?”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讓姜雍微微吃驚。 “阿律,你醉了?!倍绨敕霭氡?,把榮王拉走了,他的聲音還傳過來,“沒有那個命!你知道嗎?我就是沒有那個命……” 姜雍容忽然發現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