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鹿鎮5

    今天玩了一天，精力旺盛的小綿綿終于消耗完了她的力氣，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腿，昏昏欲睡。

    陸明澈洗漱完出來，看了眼懶洋洋的小團子，一手擦著頭發，似是不經意地問她：“你以前沒看過電視？”

    “對呀?！本d綿半困半醒，“怎么啦？”

    “沒事，睡吧?！?/br>
    姜綿綿沒有多想，閉上眼睛就呼呼睡著了。

    陸明澈卻坐下來，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姜家條件不差，比起顧家也只是稍遜一籌，姜父去世前對唯一的女兒極為寵愛，按理說她此前不可能沒有看過電視。

    況且，姜綿綿前后性格差異也很大。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不是孩子變化大能解釋過去的，但現在的她言行舉止也很符合這個年齡，不像是出了什么問題……

    陸明澈目光沉沉，望了一眼睡得很香的姜綿綿，輕輕嘆息一聲，關了燈。

    ******

    姜綿綿甜甜地睡了一覺，醒來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

    今天晚飯后大家又去了老年活動室，綿綿又看到了除妖降魔的孫悟空，高興壞了，覺得能這樣每天看一集也很不錯，短短兩天工夫，齊天大圣就成了她心里最厲害的大英雄。

    回去的路上，蕭雅琴接了個通告，掛了電話轉頭就對陸明澈說：“小澈，你這幾天反正也閑著，明天要不要跟我去出個群演的工？放心，當群演用不著你動胳膊使力氣?！?/br>
    陸明澈挑眉，平時琴姐林哥都巴不得他多休息：“怎么？”

    “哈哈哈，知道瞞不過你，你知道明天這個劇組要去哪里拍嗎？”蕭雅琴不等他回答，自己就說了，“神女峰！剛剛領隊跟我說，現在人數還不夠，明天我帶你和綿綿去渾水摸魚?！?/br>
    “神女峰？”姜綿綿按捺不住地開口，這個地方聽著就不一般啊。

    “是啊，你們去不去？小澈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帶綿綿去?！?/br>
    雖然蕭雅琴這么說了，但姜綿綿知道，如果大反派不去，自己是絕對不會去的，便眼巴巴地看著他。

    陸明澈：“……去?！?/br>
    “太好啦，明天綿綿要去神女峰！”她開心到把手拍得啪啪響。

    蕭雅琴也開心，忍不住笑意：“你說咱們最近運氣好不好，想什么就來什么，明天咱們小綿綿又可以一飽口福啦?！?/br>
    姜綿綿立刻反應過來，大聲道：“覆盆子和桑葚！”

    2004年的鹿鎮還沒有完全城市化，這條街上沒有路燈，有些暗，路上行人稀少，整條清幽的街道都響徹她清脆嘹亮的歡呼。

    蕭雅琴也恣意歡笑：“不告訴你，綿綿先猜著，明天才能知道到底有什么?！?/br>
    林文華樂呵呵地表示，明天自己也要跟他們一起去，就當集體出發去踏青了，還有錢拿，再好不過。

    蕭雅琴便很干脆地說好。明明只是一起去當個群演，硬是被她說出了一種揮斥方遒、舍我其誰的氣勢。

    陸明澈看著大家興致勃勃的樣子，一句“不許太大聲”便含在舌尖，到底沒有說出來。

    算了，就給小孩兒破一回例吧。

    ……

    這天晚上，姜綿綿再一次極度興奮，一會兒抓著陸明澈問“覆盆子真的那么好吃嗎？”，一會兒又問“神女峰遠不遠呀？”，把陸明澈吵得夠嗆，最后他板著一張臉坐起來，威脅道：“明天要是起不來，就不帶你?！?/br>
    姜綿綿瞬間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悶聲道：“哥哥我不說話了……”

    陸明澈盯了她幾秒，確定她安分下來了，這才重新躺下。

    然而，他一躺下，小家伙就仿佛解除了封印，也不說話，就是整個人跟麻花似的翻過來扭過去，不用看就知道她還沒睡著。

    “你還想不想去了？”

    姜綿綿聽大反派又威脅自己，委屈了：“我又沒有再說話了，你怎么那么霸道??！”她控訴得很有底氣，“那人家睡不著也沒有辦法呀，又沒有人哄小綿綿睡覺覺?！?/br>
    她在福運星有可多可多人哄她了，母后會給她溫柔地唱歌，宮人會給她搖扇子、給她講笑話聽，更別提還有專門的樂師舞伎，總之，所有人都哄著她，從來沒有人像陸明澈這樣對她兇巴巴的。

    小公主越想越委屈，翻了個身，留給大反派一個冷漠的后腦勺。

    雖然這里也有對她很好的琴姨和林伯伯，還有可以七十二變的大圣，可是、可是她還是好想回福運星，回到父王母后身邊啊……她抬起手，揉了揉有些濕潤的眼睛。

    小綿綿悲傷地從父王母后一直回憶到了她成堆的玩具，還有她最好的朋友，在密室時緊緊握在手里的純銀寶劍，流螢。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她還沒回憶完，就聽背后傳來輕柔的歌聲。

    她霎時打住回憶，小耳朵聽從主人的意見，靈敏地抖了抖，很快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大反派，他，居然！在唱歌！

    古板、冷硬又無趣的大反派，竟然會唱這樣舒緩柔和的歌曲！

    陸明澈從來沒有給人唱過歌，這首歌完全照搬自母親在他年幼時的哼唱，因此到第二句時才發現有些不對：“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他突然停下來，面無表情地干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姜綿綿已經重新轉過來，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停下了，亮晶晶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看著他，鼓勵道：“哥哥你繼續唱呀，你唱得好棒好棒，綿綿超級喜歡！”

    她的眼睛特別明亮，哪怕在最深的夜晚也仿佛能折射出光來。

    陸明澈對著這雙眼睛，不由自主地換了首歌，繼續給她唱：“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他唱得慢，嗓音溫柔淳厚，很能安撫人心。

    姜綿綿聽得十分投入，隨著節拍一下一下輕輕點頭，慢慢閉上眼睛，眼前仿佛出現了璀璨星空，其中最亮最亮的一顆，就是她的家鄉，福運星。

    第10章 鹿鎮6

    這回的集合時間是五點。

    姜綿綿昨晚在大反派的搖籃曲下睡得又熟又香，第二天四點半，陸明澈才剛起來去洗漱，她自己就醒了。

    出門時是四點半多一些，五月的清早，天空九分青黛，半縷晨曦，小鳥啁啾，清風徐來，裹挾著些許夜間的涼意。

    姜綿綿披了一件小外套，坐在大反派的手臂上，時不時越過他的肩膀跟走在后面的姨姨伯伯聊天。

    今天大家準備充足，除了小家伙，每個人都背了個大包，活像是要去野餐。

    到了集合地點，領頭的人點完名后，帶大家上了一輛大巴，一起出發去神女峰。

    神女峰其實已經出了鹿鎮的范圍，位于鹿鎮隔壁的小鎮，但那里風景格外秀麗動人，劇組一旦遇上野外的戲份，總愛去那里拍攝，對久居鹿鎮的老群演來說，去神女峰和去秦宮、明苑沒有任何區別，仿佛它已經成了鹿鎮的一部分。

    姜綿綿在晃晃悠悠的大巴車上沒忍住又睡了一覺，等她再次醒來時，天光大亮，人已經在山上了。

    這個劇組一看就比上一次的簡陋許多，演員就坐在化妝箱上讓人梳頭，更讓綿綿吃驚的是，那些已經梳妝完畢的演員，臉都被涂成了黑炭！

    姜綿綿一言難盡地望著黑臉的哥哥、姨姨和伯伯：“綿綿只是睡了一覺，你們怎么變成這樣了？好丑哦?！?/br>
    尤其是大反派，本來就是黑色專業戶，全身上下就一張臉白白凈凈，這下好了，他圓滿了。

    “哈哈哈哈哈，綿綿也要涂成這樣啊，”蕭雅琴從包里掏出一瓶面霜，“姨姨先給你擦點香香，這樣黑粉才不會傷到綿綿的小臉蛋?！?/br>
    姜綿綿整個人僵住，難以置信：“綿綿、綿綿也要……這樣？”這、么、丑？！

    小人兒滿心絕望，一臉抗拒，然而最后還是被無情的化妝師小jiejie涂成了一只小黑炭。

    小jiejie一邊給她□□粉，一邊還說：“這個小團子長得也太白白嫩嫩了吧，一點也不像難民呀，不行，我得給她多擦點黑粉?！?/br>
    綿綿：“……”內心受到了暴擊，她承受了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擔！

    蕭雅琴看著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大笑道：“黑團子也很可愛呀，咱們一家人就該這樣整整齊齊的嘛！”

    于是，整整齊齊的黑團子四人組，新鮮出爐。

    姜綿綿剛開始很不習慣大家都變成黑炭，不過看久了也就淡定了。加上得益于現場簡陋的化妝條件，沒有鏡子，她其實看不到自己的臉，就可以假裝自己還是那只萌萌的大白團子……

    在她心里，眾人皆黑我獨美！

    一番自我催眠完畢，姜綿綿又可以了，吃完早飯，輪到他們群演上去當背景的時候，她昂首挺胸，精神抖擻，走得氣勢十足。

    蕭雅琴：“……”她家小團子這驕傲勁兒，看著就喜人！

    然而面對現場虎視眈眈的負責人，她還是不得不輕聲對小綿綿說：“咱現在不能這么走啊，你想想，你現在是吃飽了有力氣走路，可是咱們演的這個人呢，她是個難民，沒有飯吃的，綿綿想想，你餓得前胸貼后背的時候，是怎么走路的？”

    綿綿很虛心，非常認真地想了想，最后確定地說：“綿綿沒有餓過！”

    蕭雅琴：“……”是了，每次都能領雙份飯的人，怎么可能挨餓。

    林文華給她們出主意：“綿綿就想自己玩累了，一步也不想動，但是還要繼續走?！?/br>
    這么一說，姜綿綿就明白了，小腦袋刷地垂下來，腳步也放慢了，沉重地一步一步往前邁。不僅如此，她還要戲精地加重呼吸聲，馬上就有那味兒了。

    “綿綿真棒，就是這樣！”蕭雅琴滿口夸贊，瞥了林文華一眼，這家伙還挺有一套。

    很快，群眾演員們在小團子逼真表演的帶領下，完成得異常出色，提前拍攝完畢，可以去旁邊坐著休息。

    蕭雅琴等領隊走了，對姜綿綿眨了一下眼睛，又比了個“噓”的手勢。知琴莫若綿，小綿綿立刻照著她奶里奶氣地噓了一下。

    周圍沒有負責人，其他群演零零散散地坐在一起聊天，蕭雅琴看準時機，帶著黑團子組合向山中更僻靜處出發。

    神女峰本就翠綠，山腰偏下處由于前來的劇組眾多，開辟出了一片專供拍攝的地方，看起來倒像尋常山林；更往里走，才得以發現她真正的秀麗風光。

    姜綿綿驚嘆地看著大片大片的綠葉，仿佛置身于一個綠色的幻境，連大家的黑臉都顯得可愛起來。

    就在她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到震撼時，嘴里猝不及防地被塞入了什么，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甜就在舌尖綻放。甜得并不熱烈，卻讓人意猶未盡。

    姜綿綿砸砸嘴巴，還想再吃，跟著滿面笑容的琴姨和伯伯到山路邊去摘。

    走近了，就見路邊低矮的草叢中，一粒粒帶點橙粉色的小紅果子綴在嫩綠草葉上，猶如美人云鬢間點綴的明珠寶石，美麗而惹人憐愛。

    姜綿綿一下就愛上了這種顏色，都顧不得吃了，拉著陸明澈的袖子，急急地說：“哥哥，這個好看，這個好看！”

    陸明澈隨手摘了一粒飽滿漂亮的覆盆子，塞進她嘴里，堵住她叭叭的小嘴。

    除了姜綿綿之外的三個人都長得高，要蹲下來摘覆盆子，姜綿綿仗著身高優勢，自由地跑來跑去，想摘哪里就伸手摘，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吃得不亦樂乎。

    陸明澈看她吃得多，又說：“不許吃太多?！?/br>
    正把一顆果子往嘴里填的小綿綿聽了，轉過身，反手就把另一只手上的覆盆子塞進了陸明澈嘴里。

    她今天！不想聽到這句煩人的話！

    蹲著的陸明澈沒有她高，還真被她塞了個正著。小黑團子還在那里說：“看綿綿對哥哥多好，哥哥多吃點，綿綿不攔你?！?/br>
    陸明澈抿唇，默默咽下了嘴里的甘甜。

    今天一行人玩得盡興，蕭雅琴直可惜孟萱和秦瀚墨不在，錯過了這等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