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林璋早年和江先生學算盤,差不多已經可以算出師,他在家里經常幫母親算賬練手,現下里各處莊子上交過來的東西,都要在林璋手上過一遍。 拿他的話說,就是三日不練手生,賈敏當然知道乖兒子算盤功夫深得賬房真傳。 但是鹽稅銀兩,這一樁大事,想來不必輪到林璋出手,江南最不缺的就是商戶,富戶最需要的是賬房。 這事最后還是官府衙門著人請來好幾家大富商的賬房在衙門的監督下一起算完的。 參與的幾戶商戶都很有臉面,不過那些官員和衙役也深深意識到,原先林大人帶來的四個指頭賬房,是何等的厲害,一人能算那么多人的活兒。 更有商戶私下打聽,想著趁江賬房回去守孝,自己能不能拉點兒關系,重金聘請,將來把賬房招攬到自己家里,都沒拉攏成功。 林如海暫時拋下小閨女,出去外書房,遣人叫來常安,交代此事,讓他務必多帶幾個勇武家丁,等林璋散學回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聽說賬房先生回來了,林家老二比他哥哥還高興,先前他還沒開始學打算盤,先生就走了,每日看他哥在那里炫技,林珺都心里癢癢。 林珺日日盼著先生趕緊來,江南巡鹽御史府上歲月靜好,京城里又翻過好幾層浪,風云變幻。 榮國府里。 天都黑透了,外面不見月亮,蟬鳴生一陣蓋過一陣,吵得人心里煩,府上專門有值夜的婆子小廝,出去打著燈各處驅趕,似乎也無大用。 賈赦從外面吃酒回來,推開門進來,風一吹,帶進一陣濃烈的酒氣,屋內的燭火跟著晃蕩幾下。 歪歪倒倒的,踉蹌幾步,進來一屁.股落在塌上,支著手,捂著頭,臉色發白。 崔氏放下手里的蒲扇,趕緊上前:“大爺怎么了?平日里出去吃酒,沒見你這樣?!?/br> 賈赦仍舊是捂著頭,不耐煩的揮揮手,說話也有點含糊,真是醉的不輕:“你讓他們都出去,我頭疼得很,把門關上?!?/br> 崔氏趕緊把捧著水的丫鬟們支開,關上門:“大爺,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瑚哥兒出事了?” 賈赦養醉眼朦朧,懵懂搖搖頭:“他沒事,好著呢!” 隨即含含糊糊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今日去吃酒,半醉半醒歪在那里,聽見一件……了不得的大事?!?/br> “容我慢慢說?!?/br> “江南提督得了重病……” “咳咳……” “江南節度使瞞而不報,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江南節度使手上有兵??!” 崔氏剛剛伸出去想給賈赦擦汗的手停滯在半空,怪不得老爺要趕人,這樣的狀況,史書里記載,多半是要造反??! 而且江南老早之前就出過一回事了!死了好幾個人,砍得腦袋都能累成小山,還有糊里糊涂燒死的。 那件事情辦得隱秘,都過去大半年,江南平定,才慢慢傳出來。 崔氏連忙俯下身問:“那年不是……不是有欽差下江南,把人都處置過?” 賈赦依舊大舌頭,但腦子還能勉強轉一圈,又道:“江南不能無人鎮守,后面圣上又指一個去管事,江南提督本來就為著轄制節度使,手上也有幾個兵,這回江南提督病了,按理說要報給朝廷……” 這樣簡單的道理,崔氏一個內宅婦人都懂,官員各司其職,若是不能當值,朝廷也好另派人去接管處置: “官員如果重病,都要往上報……尤其是管兵的!這我知道,戲文里都唱,多的是jian賊趁著主將不在作亂?!?/br> 賈赦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雖不學無術,但以前跟著長輩耳濡目染,略懂一些:“我也不知他們談論的真假,江南節度使這么做,豈不是有二心?” 崔氏擔心的是,以后事發今日一起吃酒的賈赦會不會被卷進去,到時候可是一大家子的人:“大爺今日是和哪幾個人吃酒,他們既然聽見風聲,為何不報給圣上?” 真是不懂,那些人還領著皇帝俸祿,一口一個萬歲,忠君報國,就是這樣報國的? 賈赦捏著眉心,半躺下去:“誰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有衛家、馮家、還有忠勇伯……北靜王……” 崔氏越聽越心驚,那幾家聯合起來,要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眼看賈赦說完以后,暈暈沉沉歪在靠枕上,再戳他也不動彈,崔氏無力嘆氣,開門出去。 剛剛被攆出去的通房一張鵝蛋臉,水杏眼,穿著一身藕粉裹紗,這一段時日賈赦很寵她,唯恐奶奶尋自己的晦氣,趕緊把水捧過來,可憐巴巴的:“奶奶……” 崔氏看也沒看花枝招展的丫鬟一樣,親自把水和帕子接過去,對幾個守在外面丫鬟說:“你們去熬醒酒湯來,大爺昨兒個喝多了,我怕他晚上難受,今日我守著就是,你們在外間,不必進來?!?/br> 夫人親自要照顧,不是她們當下人的能多嘴的,各人趕緊去熬醒酒湯,拿醒酒石,燒洗腳水,忙到后半夜里,院子才安靜下來。 第二日賈赦是被熱醒的,今日太陽火辣辣,撒在窗框上,賈赦掙扎爬起來,晃晃昏沉的腦袋,天旋地轉。 崔氏捧著香片過來給他漱口:“大爺,你可好些?” 賈赦漱過口,揉著太陽xue:“他們那個酒,不知摻著什么,喝的人頭疼,取點西洋膏藥來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