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崔氏又問賈母要不要聽戲,賈母不想去外面,看武戲咚咚鏘鏘的腦袋疼。 賈母如是道:“讓你們大爺把唱戲的小旦招來,再拿幾個清秀的戲本子,再有個吹笙管的一起進來,唱給我們娘兒幾個聽?!?/br> 不多時,唱戲的兩個旦角和一個吹簫管的婆子被兩個衣衫講究的媳婦領進來。 賈母讓人把自己最近常擺的那一個百工繡牡丹屏風移動過來,賈敏叫人搬來幾盆剛剛開的花草,在屋內置了一個景,要幾人就在榮禧堂內唱。 崔氏把戲折子捧上去:“難得今日屋里的屏風上有牡丹,母親不如點一個《牡丹亭》?” 賈母笑著說好,翻開折子來看,“本想點《拾畫》,卻沒人扮書生,就點這出吧!” 崔氏看去,賈母還是點了《游園驚夢》一出。 奶奶們坐定,吹簫管的媳婦自去那屏風后躲著,兩人一個扮演正旦杜麗娘,一個唱貼旦丫鬟春香,咿咿呀呀唱起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賈敏和嫂子崔氏坐在一桌,崔氏也是個飽讀詩書的,少不得兩人會評上幾句。 賈敏手里拈著一半桃酥,放下茶盞:“這出戲,我喜歡的還是這段[皂羅袍],唱的好,詞也雅?!?/br> 崔氏抿嘴笑她:“我還以為你現在應該想的是那一句……” 當嫂子的崔氏剛想打趣,忽而想到那一句本是《尋夢》一折的句子,賈敏這般未出閣的姑娘平日里不能看,只得轉了臉色,訕訕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句?!?/br> 賈敏又道:“這一句也是好的,杜麗娘本是如花美眷,閨中自憐,就像姹紫嫣紅,卻無人賞一般?!?/br> “我們meimei眼看著就是旁人的如花美眷,今后再聽戲,可就無人與我閑話了!”崔氏搖頭無奈。 老二家那個平時不太說話,早就聽說閨房里不怎么讀書,就如今日也是和東府那邊的人坐在一處,興許是前機會,她們三個一桌,賈敏和崔氏說話,王夫人插不上話,漸漸也就避著她們。 賈敏挽著她的胳膊笑道:“嫂嫂若是擔心無人說話,什么時候添個侄女,你教她讀書寫字,下回看戲不就有人說話了?” 崔氏在她腦門上彈一下,“就你主意多,現下瑚哥身子不好,我從養下瑚哥也不太好,前兒還想著給你哥哥屋里放個人呢!” 聽到這話,原本還挺開心的賈敏忽而沒興致了,坐起身,也不挽著崔氏的手:“嫂子看上誰自己去和母親說,莫要讓我去當傳信的青鳥?!?/br> 崔氏又道:“自然要看你哥哥看上誰,這些事也不是我說了算,前兒母親還念叨,你那幾個陪嫁丫鬟,若是太柔順的,怕今后你到林家幫不上忙,若是太有主意,又怕生出別的心思?!?/br> 崔氏現在家中大權在握,賈母也向著她,已是無所謂賈赦看上誰,只要那位大爺少找點麻煩,賈瑚身子康健,崔氏就阿彌陀佛。 唱完一折子,賈母又點了一出《賞花時》,應著春日的時候正好,余下東府奶奶也點兩出,外面廚房的人進來擺飯。 等天黑的時候,外面人來說林如海已經回去,賈赦聽賈母的話,沒叫林如海喝酒,只是找了族里的讀書人做陪。 過去十來日,東府賈敬病逝康復,也擺酒請戲班子,給林如海下帖子。 很是不巧,林如海應了鹿白書院幾個儒生的約,只能送份禮,向賈敬致歉。 賈赦聽說林如海不能來,還不高興了一早上。 林如海坐著馬車慢悠悠在街上晃蕩,常吉卻不太懂自家大爺的這番cao作。 前兒一直叫人注意打探寧國府那邊賈敬的消息,那邊才傳出賈敬康復想請客的消息,這邊林如海還馬上接了好幾個帖子 ,把進來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他不懂 ,真的不懂,照理說寧國府和榮國府原先就是一家,那位敬大爺本身還襲爵,怎么看也比不知哪兒冒出來的書生舉人更有身份。 林如海用扇子敲敲常吉的后腦勺: “你不懂,所謂得寸進尺,上回我去,不吃酒只喝茶看戲,這回那邊可不會這么輕易放過我,忘了我平日怎么囑咐的?林家和榮國府有姻親,但和寧國府,沒什么相干?!?/br> 榮國府有賈母坐鎮,寧國府現在雖然沒賈珍管事的時候亂,但上面沒有長輩,林如海前世又不是沒見過賈敬、賈赦一群人喝酒取樂的樣子。 這回就不去湊熱鬧了,有些交情,對于擺爛的人來說,不需要。 三月初十,會試放榜,這回的主考官似乎對今年的會員十分滿意,逢人就要夸,也不知怎的就流傳出來。 榜單出來沒多久,就有人榜下議論:“姑蘇的林如海,真是少年英才!聽說評卷的七位大臣中,只有一人對取他會元有異議,還是幾年來大人們意見最統一的一次?!?/br> 又有人問:“這林如海,可是先前說來考試,又來看娘子那個孩子?” 旁邊馬上有好事者給眾人解釋:“林會元說的時候,我就在場,他是看未婚妻的……這回,也稱心如意了!” “喲,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樣的好福氣??!” 黃尚書見林如海竟是得中會元,還是他親自力推向上呈報的名次,那心里酸溜溜不是滋味,總有一種為他人做嫁衣裳的悲憤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