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似乎從來不曾像我一樣,總有畏縮不前的時刻。不過,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現在到底需要怎樣的安慰,影山又怎么會知道呢? 直到比賽開始前的廣播響起,他都沒再說話。 跳遠比賽即將開始檢錄,請選手盡快到檢錄處。廣播里響起某個執行委員的聲音,重復一次,跳遠比賽即將開始檢錄,請選手盡快到檢錄處。 距離開始還有二十分鐘。 你不說點什么嗎? 哦,要說。 他兩手撐著我的肩膀,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雖然有點冒昧,但那是在笑嗎? 影山現在有點滑稽,我差點笑出來,幸好他只維持幾秒鐘,就端正了表情。 然后,用一種我沒在他嘴里聽過,卻覺得異常熟悉的語調說,我相、相信你。 他這么說的時候我正在深呼吸,所以 噗。 喂! - 在整個檢錄過程中,我都在胡思亂想各種各樣的事情。 比如只是校運動會,在場多是非專業人士,但比賽卻采用了正賽的規則。 前八名共計六跳,成績從所有記錄中排名。 按照過往的習慣,我會讓身體得以循序漸進地進入狀態,在第三次或是第四次是爆發。 不過今天大概不需要cao心這些,只要輕松地跳就好。 在心里默念數次,心跳卻依舊沒有平復下來,心臟就那樣一下一下鼓動著胸腔。 熱身過后的手腳活絡起來,我從跳板前往后退,找到了大約距離44米遠的位置。 站在起跑位置,感覺到手指輕微的顫動。 這是緊張,還是說興奮? 平日里不喜歡別人的關注,可每當站在賽場上的時候,好像就會變得不同。 我以前把這件事說給川島教練,他用發福的手臂攬著我,貌似是欣慰地說:還是小屁孩嘛。 現在想起來是很難為情,因為真的很孩子氣。 習慣性用腳尖摩擦了一下地面。 發現自己正在這么做的時候,我忍不住露出一點微笑沒想到過了那么久,我依舊能從觸及地面的阻力上得到安全感。 這之后,心里的雜念掃蕩一空。 場邊懸掛的鯉魚旗幟微微朝后揚起,示意現在順風的方向,于是我向后移動了些許,避免因為順風時跑得更快而超過白線。 裁判示意可以開始起跳。 深吸一口氣,壓抑住過分雀躍的心臟。 助跑,加速,起跳。 真的只有六秒嗎? 可是胸腔好像已經經歷過數次吸氣又呼氣。 起跳的瞬間毫無滯澀,像一次性將鉛芯扎入筆尖,這次踏板一定很精準。 右腿下落擺動,左腿前伸,腰腹順勢二次發力。 釘鞋入沙,場邊熱烈的歡呼比沙涌來得更快。 這次的感覺太好了,所以一側滾離開沙坑,我就立刻看向觀眾的方向。 沒找到潔子。 我有點沮喪地想:昨天晚上,要是直接告訴她就好了。 清水!石原的個子很高,再加上提高的音量很是顯眼,他對我比了個大拇指,我定了定神,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影山則是被他的肩膀壓住,雖然影山的個子也很高,在石原面前還是只有被搭肩的份。 我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他突然轉過頭去,對身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大概是潔子特意拜托他的,因為我順著他的視線,看見她在高一點的地方錄像。 原來她來了,但是 什么啊,為什么要特意錄像,又不是幼兒園的匯報演出,害我差點沒有找到。 我摸了摸有點發熱的耳朵,背過身去不讓她拍到我的臉。 第三跳過后,裁判統計排位的間隙,我靠在將觀眾與選手分隔開的圍欄上,而兩位前輩又斗上嘴了。 他們的聲音在我左右兩邊響起,像一雙父母各自揪住了我一邊耳朵。 雖然我并沒被這樣對待過,只是一種感覺。 渡邊前輩不依不饒地對信岡前輩說:和非專業人士真是沒什么好說的,對吧小清見? 噓。我豎起一根手指,語帶威脅,專業人士的話請安靜一些。 渡邊前輩似乎不想在信岡前輩面前服軟,他用手擋著小聲對我說:不過這場比賽也就只有這樣了,你明白吧? 我的視線還停留在場上即使在場其他的選手的表現根本沒有什么看頭。 并非我自視甚高,而是事實如此。 我明白。 我聽見了蜜蜂振動翅膀一樣的聲音,信岡前輩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啊啊,被發現了! 當然會被發現吧 先回去了,加油吧小清見。渡邊前輩慌亂地回著信息,拍拍我說:期待在大賽碰上當然你隨時來也可以。 他說期待。期待未來的、未知的某個時刻,實在暗含了太多僥幸的意味。 我對他揮了揮手。 他說的沒有錯,接下來的三跳也不出他所料,烏野的水平的確太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