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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苓的失態在出賣兒子的同時把丈夫、婆婆全給得罪了。 蘇貴妃親自跑到景仁宮寬慰皇貴妃:“主子娘娘,有您的好,才有臣妾母子的好,永璋已經是這樣了,您就不要為他頂撞皇上了,萬一再連累了四阿哥,臣妾母子還能指望哪個?” 以大阿哥去世為契機的“升后”之議再次因為皇貴妃失態陷于流產的境地。 崇元太后不免責備寒苓:“行事過于穿鑿,壽康宮果然有意選送秀女,你只管應著,永璽還小,成不成事還要往后看,借著永璜的事婉拒也算上策,自己聲張出來又算怎么回事?” 寒苓低頭受訓:“姨媽,我當年是指著永璋起過誓言的,他被出嗣給三哥,我心里終究覺得不安——” 崇元太后問道:“皇帝出繼永璋有你的主意?” 寒苓搖了搖頭。 崇元太后又問:“你生出過讓他出繼的念頭?” 皇貴妃搖頭二重奏。 崇元太后繼續提問:“在這件事上你問心無愧?” 寒苓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就成了?!背缭髧@了口氣,“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阿其那、塞思黑如果趕早被圣祖爺出嗣,大約也不至于落得那樣的田地,便是弘時自己,沒有阿其那的事裹雜其中,他就能法效裕憲親王做上一世賢王嗎?” 寒苓便不言語,過了良久方才嘆息一聲:“姨媽,自打我做了攝六宮事皇貴妃,六宮上下再無嬰啼之聲,皇上又免了兩屆秀女大挑,外頭頗有‘皇貴妃蓄意而為’的流言,沒有阿哥降生尚可推說天意如此,大阿哥早逝也非人力能為,永璋又被出嗣,難道不是我這個皇貴妃不修德行的緣故么?” 崇元太后意有所指地說道:“你如果是皇后,出了這樣的事難辭其咎,但你如今只是皇貴妃,我倒沒有訓責你的理由?!?/br> “姨媽——”寒苓仰起臉來,“我還想等等看?!?/br> 繼崇元太后的七旬圣壽之后,踐祚十五年的乾隆皇帝在中秋前夕迎來了自己的四十歲生日。 四十歲是一個相對尷尬的年紀,說他青壯,已然進入不惑之齡,說他老邁,實實在在又是年富力強的黃金年齡,加之老母在堂,自然不會張揚大慶,與會之人僅限于在京三品以上官員、誥命而已。 待諸皇子行禮完畢,崇慶太后直接祭出殺招:以后宮多年無子、皇室人口稀疏為由,要求弘歷撤換太醫院所有正堂主事。 太醫院的實際權屬早已是大清高層人盡皆知的秘密,崇慶太后此舉自然有釜底抽薪的意思。 遇到這樣的情況,弘歷只有“和稀泥、拖時間”兩個法子能想,崇慶太后也不能公然在萬壽節給兒子沒臉,橫豎已經達到目的,并沒有咄咄進逼、立見功效的意思。 如此過了十日,趕在世宗皇帝的忌辰,寒苓率內命婦行禮后并沒有起身的意思,眾人正覺困惑,趕在成霜上前扶她之前叩首說道:“兒臣攝六宮事嫻皇貴妃輝發那拉氏敬拜先帝英靈,向在潛邸,兒臣獲蒙寵眷,為寶親王側室之首,即萬歲登基,優渥冠于六宮,向有孝靖皇后在世,六宮子嗣昌盛,及兒臣主持內廷事務,五年之內,嬰啼聲音幾乎告絕于椒房殿室,皇上春秋正盛,賢名著于四海,此必兒臣之過也,先帝倘或有靈,以兒臣為無辜,希請早降麟兒于后宮,若三月之內再無音信,必為兒臣失德之故,兒臣愿將年例四百兩供奉菩薩,自此每日茹素,告求皇家人丁興旺、子孫昌盛,免為兩宮皇太后、皇上之憂,請先帝施恩垂憐!” 眾人心道:皇貴妃的日子果然已經不好過了嗎? “這是想把先帝搬出來堵哀家的嘴嗎?”崇慶太后聞說后冷笑不止,“先帝果然有靈,許是容不下一個荼毒皇家子孫的皇貴妃,既然說了這樣的話,等她三個月何妨?屆時難道能教她用四百兩銀子就敷衍過去嗎?” 當然不能,弘歷已經沖寒苓發了一通火:“你連這樣的事都敢往身上攬,這是為難你自己還是為難朕呢?” 寒苓道明苦衷:“我這是緩兵之計,先拖一拖再說,一旦太醫院被撤換,六宮妃嬪不易節制,你也要體諒我的難處才好?!?/br> “額娘不過是一句氣話而已?!焙霘v相對要看得開,“子女之份皆有天意,咱們小七也不過剛滿兩周歲而已?!?/br> 寒苓苦笑道:“后宮只有我一個,你說這話很能敷衍的過去?!?/br> “永璜的事兒怪不得你,他自己都對你心懷感激;至于永璋——”弘歷瞇了瞇眼,“我也不是為了挑揀嫡福晉的事兒發落他?!?/br> 寒苓茫然不解:“那是為什么?” “朝政上的事兒,你不用管了!”弘歷心說:你的心思這樣重,如果知道永璜失禮源于儲秀宮算計,而你這個自責之人恰恰便是蘇貴妃構陷永璜的利刃,心中大約更加不能跨過這道坎去的。 皇貴妃在先帝神位前立下軍令狀也不是沒有起到任何功效,至少愉妃就乖覺了不少,掛口不提讓永琪出嗣端榮太子的話。 愉妃自我檢討:當家的如果有意在現有的皇子中揀擇端榮太子嗣子,在母后皇太后圣壽時就應該直接降旨定選,何必立個五年之約?現在的皇子委實單薄了一些,皇貴妃避嫌都來不及,怎么可能明晃晃的推動異腹子出嗣呢? 再念及皇貴妃對永琪的救命恩情,愉妃愈發覺得慚愧:以后行事,還得更加穩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