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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綠蘿臉色慘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皇貴妃是個大忙人,從杏花春館到天然圖畫,接連追隨了七八路主事宮女、執掌太監,趕到門口又撞見弘晝,廝見后向他笑道:“稀客,王爺怎么有空賞臉,得便到天然圖畫來串門?” “非為公務,不敢滋擾嫻皇貴妃娘娘的清閑?!迸c同齡的皇帝哥哥不同,年愈而立的和親王依舊是滿臉的嬉笑調侃之情,“娘娘不會是想讓臣弟在這里回奏吧?” “臣弟”兩個字是刻意加了重音的,寒苓忍俊不禁地向他伸手致意:“五弟請!” 弘晝是專為萬壽中秋的朝賀儀程過來的,中間又夾雜著永璽的生日,寒苓這個攝六宮事皇貴妃是最合適的商議人選。 宮墻王府內長大的龍子鳳孫,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善茬,弘晝雖然號稱是荒唐王爺,據寒苓本人的觀察,他的資質決計不會與當了皇帝的弘歷構成明顯差距,之所以失去繼承大統的資格,除了晚生兩個月外,最關鍵的是他的生母并非出身滿族大姓,如今講起萬壽節與中秋節的禮儀流程,不但頭頭是道,較比往年也省了許多開支,寒苓的那點兒精明勁兒都用在后宮算計上,除了點頭稱是,壓根提不出什么可行性建議,最后由衷地感嘆了一聲:“五哥,你要精細起來,大約就沒有其他管事的用武之地了?!?/br> “那要看沖誰?!焙霑兌似鹕w碗來,“你覺得,長春宮能指使得動我么?” 寒苓俯腰而嘆:“五哥,咱們也不必平白冤枉哪個,當初的公案,皇后充其量是居中的推手,她便是再忌憚我,也不能拿皇上的聲譽做文章,你要為從前的事兒耿耿于懷,依我看,那是大大不值的!” 弘晝哂笑道:“你大度,大度到病榻托孤、大度到讓我助力促成永璽出繼,也不想想,遭了那么多罪,引子都是從哪里來的?!?/br> “五哥,你別堵我的嘴,沒有先帝,我能做到寶親王府側福晉的位子上?沒有皇上,嫻皇貴妃的名號能捏合出來?”寒苓故意調侃道,“別的不說,你自稱一句臣弟我都沒有答應的底氣!” “我說不過你?!焙霑兛扌Σ坏?,起身后打千笑道,“皇貴妃娘娘安坐,臣弟告退!” “等一等?!焙哌M內殿取了一只錦盒出來,“省了奴才的工夫,這是給福晉養補氣色用的丸藥,隔一日服一粒,加上這八粒的藥效,細細調理兩個月便能根絕產病后患?!?/br> 弘晝含笑接下:“得,我不與你客氣,趕明兒你開了取材單子,我自然加倍謝你?!?/br> “等著你雪中送炭,如今么——”寒苓淡然而笑,“還用不上王爺的錦上添花?!?/br> 外有弘晝、四格輔助,內有純妃、愉嬪效力,中秋過后,太后太妃、內外命婦皆對景仁宮交口稱贊,嫻皇貴妃總算交出了管理六宮以來的第一份滿意答卷。 當然,僅靠內帷功績并不足以鞏固永璽的地位,在察看御醫院賬目時,那國舅打出了第二套組合拳:“中秋朝賀時鄂爾泰夫人告了病假,萬歲爺額外開恩,聽說是你親自去伯爵府把問的脈息?” “是!”劉裕鐸謹慎應答,“襄福伯夫人積勞成疾,只要用心調養一段時日便可康復如初?!?/br> 四格點了點頭:“鄂爾泰大人是皇上的股肱之臣,伯夫人有襄佐內帷的德行,皇貴妃娘娘每常嘆息,沒有替皇上恤勞臣下的機會?!?/br> 劉裕鐸賠笑道:“皇貴妃娘娘一片慈心,若教襄福伯知曉,必然會銘感五內、感同身受?!?/br> 四格“嗯”了一聲:“可惜沒有機會??!” 如果到這會子還不能揣透上意,劉裕鐸這個太醫院院使就不用當了。 隔日去伯爵府請脈,劉裕鐸向侍疾的鄂爾泰父子明示道:“夫人早年cao勞過度坐下病根,加之產后失調,如今竟有薄蓄厚發的征兆,大人還要仔細提防才好?!?/br> 鄂爾泰元配早逝,現在的老妻乃是續娶繼室,雖然如此,伉儷間感情甚篤,膝下六子二女皆為嫡出,教劉裕鐸大言驚嚇,好懸沒有昏厥過去:“劉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劉裕鐸寬慰道:“大人莫慌,夫人癥候雖險,索性發現及時,只要提早調理,拔除根患并非沒有可能?!?/br> 鄂容安趕忙求懇:“請供奉開方,我們兄弟便是傾家蕩產也要答報供奉的醫母恩情?!?/br> “小大人言重了?!眲⒃hI猶豫了片刻說道,“下官自當盡力而為,只是——” 鄂爾泰即道:“大人但講無妨?!?/br> 劉裕鐸詳作解釋:“下官處方,旁的倒還罷了,有一味保底的八寶成藥最是難得,不獨京師藥堂,連太醫院都難以供應,大人要用,需得親謁兩宮皇太后宮中求取。 “這——”鄂爾泰困頓難解,“兩宮皇太后的用藥難道不是從御醫院貢進的?” 劉裕鐸賠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兩宮皇太后宮中有幾味應急養生的成藥,乃是景仁宮娘娘親自動手配制,每年各得兩副,連萬歲爺與皇后娘娘都分不到,早前皇后娘娘難產,下官諫用的朱蛤雪參丸便是景仁宮娘娘孝敬兩宮皇太后的貢品?!?/br> 鄂爾泰默然不語,過了良久方才問道:“可有替補之法?” 劉裕鐸拱手笑道:“大人明鑒,下官說用它,那是因為用它萬無一失,不用它,自然有不用它的法子,下官醫者之心,若不把實話講在頭里,翌日大人見罪,下官許是無言辯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