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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生命太短暫了。 靈魂是軟弱易折的, 而這種脆弱性, 又成為了互相爭斗的源動力之一,這種太過短暫的一生抓不住任何東西,就連作為燃燒的魔力材料都效率不高。而長久的壽命將會徹底改變這種生物的存在形式,變成像是妖精、眾神或者更加高維的存在。 “你正在錯過一個成為神的機會!” 施密特抬起槍, 三連發攻擊在史蒂夫的盾上,而后者在對方換彈匣的時候猛然前沖,一個過肩摔將其掀翻在地。 “如果那種代價是殺死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的話——” 史蒂夫狠狠瞪著他, 兩個人的力氣鉸在一起,互不相讓:“你有什么資格來決定這個世界上人類的命運?” “那種東西有什么可在意的?” 對方毫不猶豫的怒斥出口, 話音剛落, 臉頰上就捱了一拳。他們用最原始的手段爭斗在一起, 互相簡單粗暴地施以拳腳,四倍體力造成的沖擊力讓飛機的機艙都搖擺了幾下。 ——因為人類根本就不是什么“不值得在意”的生物,史蒂夫想。 因為從最初開始,那個人的眼睛里就能夠完整地映照出他自己的影子了。他們曾經游蕩在布魯克林的街頭巷尾,帶著些少年意氣去代替克勞利先生解決那些“幫派紛爭”,也曾經提前掐好時間等在面包店的門口,只為了那一份當日新鮮出爐的松軟熱度。 因為那本不存在的故事叫作《羅杰斯歷險記》,這個故事從美國隊長出現之前就早已存在,三名勇士手牽著手踏上征途,相約要一起結束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br> 史蒂夫帶著憐憫的表情,用力揮臂,將振金圓盾砸了下去。 * 金色的魔力從深井當中噴涌而出。 即便這一切與聽力或者聲波毫無關聯,林德爾和詹姆斯仍舊能夠感覺到,仿佛鏡子啪嚓一聲迸出裂紋的那種聲響。有什么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異常正在井的另一邊蠢蠢欲動,魔力形同是取之不盡的波濤,比黃石公園里最為氣勢磅礴的間歇泉還要聲勢浩大。 火焰之劍被徹底解放,但想要破壞這里的魔力構造還需要維持一段時間,空氣當中的魔力(Mana)濃度逐層拔高,甚至比起六千年前,神與人類混居在世界上的那個時候還要濃郁。 ——再這樣下去,不等自己將這里摧毀掉,巴基就會因為周圍的魔力過量而死。 巨大的、像是足球場一樣寬闊的術式載體正在緩緩運作,甚至就連周圍的物理法則也在一點點的迭代改寫。 “你還是、先離開這里?!?/br> 林德爾艱難地出聲,每個詞都咬在牙縫里,維持著火焰之劍的全功率輸出已經消耗掉了他的大部分精力,甚至語言功能和思維速度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折損:“帶著杜跟他們一起跑,能走多遠走多遠,我一個人足夠破壞這里……再這樣下去的話,這里的空氣會很快就變得不適宜人類生存?!?/br>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不適宜生存是什么意思,但我猜防毒面具可能會有用?” 綠眼睛的布魯克林士兵佯裝鎮定的沖著他笑了笑,伸手在自己的衣領內側一拽,佩戴上一個看上去有些粗劣的面具:“看來霍華德不在,咱們的裝備都降了一個臺階?!?/br> 不,這都沒有意義。雖然總是使用“大氣魔力濃度”這個仿佛和一氧化碳或者PM2.5一樣的描述方式,但魔力本身和空氣當中所存在的這些物質是截然不同的東西,就像妖精鄉和人類世界能同時存在于世界的表側和里側,魔力這種物質和真以太、靈魂等虛無縹緲的東西有著類似的性質。 而這些東西的逐層累積,最終會摧毀人類世界岌岌可危的平衡。 “我會盡量快一些……” 就連深井的另一側、妖精鄉當中所涌來的魔力也可以為之所用,巨大的光柱和火焰之劍上竄動的火苗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籠罩吞沒,林德爾努力維持著這兩股力量當中的平衡,像是一根在波浪滔天的海嘯當中搖曳著的蘆葦。 啊,對,這個比喻……是什么來著? 想起來了,是一個十七世紀的數學家,他說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的生物,是一根會思考的蘆葦[1],事到如今林德爾覺得這個比喻實在是恰如其分,但即便如此,他們又同時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反常、最為堅韌的東西。 他需要再快一點,追上這個世界逐漸開裂的速度,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將一切終結在火焰之劍的劍鋒下…… 嗅覺機能被剝奪。 就像是一臺正在全功率運轉的計算機,逐漸放棄那些不那么重要的功能。 ——反正之后都會慢慢恢復,就這樣任性一次吧。 行動能力被阻斷,緊接著是痛覺乃至觸覺,他的爐心和大腦暫時不需要處理這些無用的信息,轉而將所有的冗余都投注到這個世界的裂縫之上。 戴在頭上的通訊器里傳來電流的嘈雜聲,似乎即將有通訊接入,但如今他已經無暇在顧及這些。手臂沉重得仿佛墜了鉛塊,但卻又一反常態般充滿了力量(Mana),他已經確確實實將火焰之劍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但卻仍舊沒有辦法將逐漸泄露而來的真以太壓制回去。 砰的一聲,身邊響起槍聲。 子彈擦著鬢角去,擊中了一只想要偷襲的溫迪戈,緊接著在林德爾驚惶失措的目光當中,他童年的摯友之一,有著栗色頭發的布魯克林青年左胸被怪物尖銳的指甲所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