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什么？”

    “你不明白也沒關系?！?/br>
    史蒂夫彎起眼睛笑起來：“只要你還肯聽，以后都會慢慢告訴你?！?/br>
    “……你是不是被克勞利下了什么咒語?！?/br>
    林德爾聞言皺起眉頭，伸手在對方額頭和肩膀上輕輕拂過，又有些詫異地收回手：“沒有魔術痕跡……但是完全稱得上是異常行為了?！?/br>
    “說不定呢，畢竟我也是被特殊改造過的超級士兵?！?/br>
    史蒂夫聳了聳肩：“所以據厄斯金博士說，代謝速率，身體能力，甚至包括情緒都會被放大，也許是這些導致的，就像是喝酒也沒辦法喝醉一樣?！?/br>
    三個腦袋從他們背后的門框里探出來，詹姆斯恨鐵不成鋼：“他都在聊什么亂七八糟的內容！簡直一點進展都沒有，為什么不問問戰爭結束去哪兒租房子??！”

    杜根跟在身后：“說真的巴恩斯，我覺得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多……這明明就是正經的學術討論，頂多帶點個人好奇?！?/br>
    “我都說了，我了解史蒂夫，他一開口我就知道他到底想問什么?！?/br>
    巴基頭也不回地說道：“但是這家伙就是抓不住重點，在正確答案的門口繞來繞去，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所以他想知道什么？”

    林德爾突然拔高了音量，妖精的良好聽力讓他將門外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巴基？？”

    史蒂夫震驚回頭，發現門口圍觀群眾甚眾。

    “你看，就像是這樣推一把?！?/br>
    巴基露出得意的表情：“我從小到大都是這么干的?！?/br>
    “……那羅杰斯隊長小時候沒有埋怨你真是他人比較好?！?/br>
    杜根捂住臉：“你到現在都沒被打過真是太不容易了?！?/br>
    “他不是打不過我嘛……”

    巴基揚著笑容，探頭看向林德爾：“他想問，戰爭結束以后，既然你打算暫時留在人類的世界里，那么大家要不要繼續一起生活？”

    “喂……等等……巴基！還沒到說這個的時——”

    他起碼要先和對方拉近關系，一起去看過兩三次電影或者喝咖啡，看展覽館，然后互相了解對于戰后生活的基本規劃，再談這么私人的話題……

    “——可以啊?！?/br>
    林德爾一口答應。

    “……時候？”

    史蒂夫一口氣終于喘勻，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為什么答應？！”

    “為什么不能答應？”

    林德爾有些迷惑地問道：“而且巴基說你想問這個——既然你這么提問，應該不是希望我想要拒絕？”

    “當然不，我是說，我很高興，可以說非常榮幸……但是我猜你沒有弄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么，我是說……”

    史蒂夫有些語無倫次，他整個人比林德爾要寬一圈，坐得近了之后，可以把對方整個籠在他的陰影里：“這在人類的社交層面上，有更重要的含義……”

    “那就解釋給我聽?！?/br>
    林德爾托著下巴：“我的知性和理解力沒有問題?！?/br>
    史蒂夫張口結舌，呼吸都跟著急促了起來，他當然想先和對方搞好關系但是現在這個場面簡直騎虎難下，但就在他打算說什么的時候，林德爾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不想說理由的話也沒關系?！?/br>
    妖精少年阻止了對方：“你剛剛心率變快了近一倍，血液流動速度也有變化，就算你進行過身體改造，我猜這也應該不是超級士兵的正常狀態……”

    “如果有什么話會讓你的身體狀況變壞的話，那么不說也沒關系?！?/br>
    林德爾的態度非常認真：“我們能夠察覺人類的惡意，尤其是人類的殺意，所以很多人類的謊言和計謀對于妖精而言沒有意義，也正因如此，語言的作用對我們來說沒有人類那么必要?！?/br>
    人類是復雜的生物，這點他在一開始就明白。哪怕只是膚色和宗教信仰的不同，就能引發經年累月的爭端甚至戰爭，人們用語言裝飾自己，言語是溝通的橋梁也可以是攻擊的利劍，但這都沒什么關系——

    因為眼前的這個人，從來都言行一致的坦誠。

    史蒂夫如獲大赦地整個人松弛下來，又連忙補充：“只是現在暫且不是合適的時候，等到戰爭結束以后——”

    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溫和而鄭重：“我會把所有想說的話，都一點一點告訴你?！?/br>
    *

    人類和妖精是不同的，他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提醒著這件事——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史蒂夫就明白自己也要變成二十六億人當中獨一無二的那一個，才能抓住堪稱渺茫的機會。

    現在他很難再去分辨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那點好奇心、對朋友的熱忱、童年時期互相幫助的友誼和戰場上的托付生死變了質，畢竟在各種各樣的童話故事里，妖精所扮演的角色都只是“灰姑娘的神仙教母”，“亞瑟王的指導老師”，“拯救了白雪公主的小矮人”，屬于劇情當中不可或缺但也當不上主角的那種必要角色。

    至于《小美人魚》……算了吧，就那么一次還是屬于妖精的一方主動，再加上王子殿下實在是個拎不清事的家伙，不談也罷。

    故事當中，它們愿意主動出手，成就人類的一番偉業或者愛情，變成了推動劇情發展的關鍵，但說不定這只是因為它們在漫長的生命當中想換換口味，嘗一嘗人類愛情的味道——以旁觀者而非親歷者的身份，就像是一個細致的美食家擺好刀叉，等待著一份餐桌上的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