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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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在開玩笑,但眉眼那樣難過。 謝明容反攥住她的手,起身過去抱住她。 這是變故之后,兩姐妹第一次接觸。 比從前都更接近彼此的靈魂。 “你讓我怎么辦?阿瑾,你讓我以后怎么辦?” “你為什么不走?” “難道大伯算計這一切,是為了讓你走這條路嗎?” “你怎忍心,忍心做這樣的抉擇……” 她知道這個meimei喜歡放風箏,喜歡自由,喜歡山海,喜歡武林,喜歡騎馬仗劍天涯。 可是不行,她半生被困在了謝家。 后半生要被困在宮廷。 她這一生都被鎖鏈纏住了。 本不該如此的。 明謹抱住謝明容,手掌輕撫蓋她的后腦,安撫她。 “jiejie,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絕對牢固的牢獄?!?/br> “只要足夠強大,天地都該只是我掌心方寸?!?/br> 謝明容一愣,不由看她。 卻見明謹垂眸淡笑。 “以后,沒人能在欺辱我?!?/br> “但我希望,你能成為我放下謝家的唯一理由?!?/br> —————— 若說去年冬時王后之事,雖說沒什么人敢掰扯,但到底知道的人太多了,人多口雜,死的人多,牽連的動靜大,再怎么樣也沒法這樣,最后連武林人士都知道當今仲帝頭頂一片綠油油,還好他有一個太子,不然都不知道傳得多難聽。 朝堂跟民間還好,到底有些顧忌,可武林不一樣,可把一些年輕的武林英豪給笑哭了,只是被長輩們訓斥一番后才收斂了一些,但個別人還是對仲帝充滿嘲諷之意。 “那后宮美女如云,也就一個兒子,好不容易再得一個,結果還是別人的,這還真是……” 陳不念嘴里叨叨,卻被一顆果子扔中了,砸了頭,他轉頭怒瞪陳不忘,“老頭兒,你干嘛!” “干嘛?救你的命,別嘴上瞎扯,日后招了禍患?!?/br> 陳不念撇嘴,“天高皇帝遠,我在這山溝里說幾句,他還能聽見?你別一味嚇唬我?!?/br> “你個蠢貨,真當現在的皇帝是個好欺負的,你也不想想,最近幾個月死了多少人,聽說都城那邊郊外亂葬崗都塞不下尸體了,豺狼都肥了三圈?!?/br> 陳不忘恨鐵不成鋼,瞪著陳不念警告他,其實后者也不傻,狡猾得很,就是太過不羈。 “我跟你說,沒斐無道那武功,就別學他的猖狂,你沒那能耐?!?/br> 陳不忘罵著罵著就找到了感覺,越罵越順溜,卻見陳不念似想到了什么,竟咧嘴了一句,“那是,我要是有謝明謹那聰明,我……” 他說完,本以為會招罵,卻見自己師傅面色復雜。 “怎了?她出事了?” 陳不忘摸摸腦袋,嘆口氣,卻是不說話。 陳不念著急了,提劍而起,卻被陳不忘制住了,被后者低低一喝,“你剛剛編排的那位帝王要娶妻了?!?/br> “娶妻就娶妻,跟我……”陳不念一驚,瞪著陳不忘。 兩師徒互瞪著,一派死寂。 ———————— 帝王失了王后,要有一個新王后,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如果這個對象是謝明謹,不說朝堂民間躁動,就是武林都震動了。 怎么會如此? 褚氏跟謝氏?聽起來是世上最門當戶對的,可昭國自來是不興公府送女進宮的。 尤其是謝家這樣的極鼎盛世家。 莫非是因為謝遠沒了,為了保住家門榮耀,才把謝明謹送進去?也不對,謝家是她說了算的。 “都快襲爵的人了,當好好的女公爵,世家之首,可比進宮痛快吧?!?/br> “不過是皇后……也榮耀至極?!?/br> “說到底,還是為了謝家吧?!?/br> 民間跟武林議論紛紛,但朝堂被彈壓住了,禮部正在趕著工時準備婚事…… —————— 謝宅,謝明容離開后,芍藥被送了回來。 前者出門的時候,正撞見面色慘敗的芍藥,步子一頓,謝明容與芍藥目光一對視,后者低頭躲避。 謝明容微斂眸,深深看了芍藥一眼,倒沒有一味的冷意,也有幾分揣測。 她也沒有僭越過明謹管教芍藥的意思,只是看一眼就走了。 芍藥被拓澤送進屋子,門一關,屋內寂靜。 芍藥跪在地上,不說話,過了好一會,站在屋內黑暗中的明謹才出了聲。 “他跟你問什么了?” “問,您喜歡吃什么,喜歡什么顏色,討厭什么,討厭別人做什么……” 芍藥自己說得都古怪。 明謹沉默片刻,“沒問我跟徐秋白的事?問我跟他何時違背禮節……又是何時流掉了孩子,他沒問?” 她的語氣特別淡,不帶什么情緒。 “沒有?!鄙炙幇欀?,“他……他好像更在意您喜歡什么,討厭什么,問的都是極瑣碎的事,也說以前怕你猜出我身份,一直沒聯系,如今暴露了,要一口氣問清楚?!?/br> 她自己都覺得這個帝王有點變態。 因為這種顧慮,芍藥順便把前塵往事也提了,“此前我跟您說得不詳細,畢竟您也不問我,姑娘,我被送到您身邊之前,就已經被他們挑中了,但因為您身邊本就有主君嚴格審查過,他們并不敢讓我做什么,起初那些年,有時候連我都忘記了自己是怎么來到您身邊的,也忘記了還有家人被控制著,我總覺得自己只是芍藥,只是您身邊的小丫鬟,可是前段時間……就是主君死的時候,他們找到我,我那時候就知道完了?!?/br>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些事,其實也都是小事,唯獨一件。 第231章 族祭 “回烏靈那晚,您把青雀令扔到水潭里,然后回頭問我可不可以把這件事老實告訴他們,我當時……既恐懼,又釋然?!?/br> “我覺得與其讓我在家人的性命跟背叛您之間做抉擇,還不如讓您挑明了?!?/br> 芍藥滿臉淚水,明謹卻說:“所以,你故意在那段時間露出一些心神不寧的樣子么?” 芍藥低著頭,“我只是覺得自己笨,但我一直都知道,家人的性命是我自己的事,我沒法心安理得拿您去換家人的將來?!?/br> 所以那晚,她驚恐中跪下了,死活不肯答應,因為她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最后,還是明謹撫著她的腦袋,告訴她這符合她自己的利益。 什么利益? 她的姑娘并不喜歡后宮啊。 否則當年小時候從先帝手里得到青雀令的時候就該告訴其他人了,可她什么都沒說。 只是把令牌藏起來了。 當時不明白,現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姑娘是在以進為退。 進宮,是姑娘自己主動的選擇,但偏要顯得被動,因為這樣可以掩飾她真正的目的。 “你并不笨,只是有人比你更聰明,其實,你一開始就沒有通過調查,你可知道?” 芍藥錯愕,卻見內屋里的明謹目光晦暗。 “畢一,是父親身邊最早也最得力的人,他一開始是斥候出身,最擅調查,后來掩蓋身份到我身邊,前些年我并不知曉,到后來我知曉了,也就是父親身死之后,他告訴我,我的身邊有一個人是仲帝安插的人,卻是父親允許他安插的?!?/br> “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芍藥呆呆的。 意味著她的身份早已暴露,意味著她的所有動向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中,也意味著…… “意味著主君也早知道仲帝對您的覬覦?” 明謹的聲音裊裊淡薄如煙。 “于父親而言,若是能保證我安全的,任何人,任何事皆是可以利用的,包括今時今日不知他是否真心,又是否長久的所謂男女之情?!?/br> “這些都值得謀劃?!?/br> 包括芍藥,都是早已準備好的棋子。 “可能,他也一直認為假若我選擇了三十五氏族,就必然要進宮,若要進宮,在與他之間,我一定要是占優勢的那一個?!?/br> 芍藥恍然,想到已然故去的謝遠,再想到如今孤身站在黑暗里的明謹,聽出她語氣里蕭瑟的意味,一時心頭發澀。 父母之愛子,為之計長遠。 主君為她謀劃的路,不管她選哪一條,他都力所能及做了最好的安排。 “姑娘,其實您可以不選的?!?/br> 明謹沉默很久,走到了窗邊,慢悠悠道:“那我如今選了,你可知道我為何如此?” 芍藥抬起頭,正看到明謹走到窗邊,手指輕輕推開窗。 她似明悟了些,說:“姑娘您,痛到了極致,恨到了極致,要殺了那些曾經任意算計,陷您痛苦的人?!?/br> “您,需要那極端的權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