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司天晴忙問:“真的嗎,這人是誰,還活著嗎?” 傅銘搖頭:“那典籍作者只提了一句,說是一位姓舒的女修,聰明絕頂,不但煉丹極有天賦,而且自創了許多稀有丹方,元神丹就是其中一種,可惜天妒英才,早已隕落?!?/br> 司天晴一臉失望。 傅銘忙說:“司meimei,雖然舒前輩已經隕落,但是只要找到她留下的丹方,一樣能治好顏伯母的元神暗傷?!?/br> 司天晴點頭,暗下決心,就算踏遍千山萬水,她也要找到丹方。 傅銘忽然又說:“舒這個姓氏并不常見,你小師妹不是也姓舒嗎,同為修士,說不定祖上跟這個煉丹奇才舒前輩有淵源呢,不妨從她那里打聽一下?!?/br> 司天晴沒好氣說:“舒師妹是孤兒?!?/br> 傅銘尷尬一笑,見大家紛紛拿出飛行法器,準備出發,忙說:“司meimei,我走了,回頭去靈飛派看你?!?/br> 司天晴仰頭看著他離開。 舒令儀站在船頭遠遠看到,不由得會心一笑,解釋般說:“昭明君,你看他們兩人是不是很般配?師姐和傅師兄從小就認識,可謂青梅竹馬,兩家又是世交,因此兩年前便給他們定了親?!闭f著眼睛一轉,一臉戲謔問:“昭明君,你有沒有心上人???”心里頗為好奇,不知道他喝醉時不停叫著的“阿如”是誰。 景白靜靜看著她,不說話。 舒令儀有些尷尬,覺得自己真是太放肆了,忙從儲物袋里拿出一桿魚竿,趴在船頭釣起魚來,笑道:“聽說這里有鰣魚,不知道能不能釣到?!庇譀]話找話說:“昭明君,你怎么會在開平城?” “路過?!?/br> “哦,你是要去哪里嗎?” 景白沒有回答,忽然說:“我能叫你令儀嗎?” “當然可以啊?!?/br> “那你也別整天昭明君長昭明君短的了?!?/br> 舒令儀歪著頭看他,“那我該怎么稱呼你?景前輩?” 景白仿佛受到驚嚇,一臉不知所措。 舒令儀見他如此,不由得低頭悶笑。 這時顧衍走來,拱手打招呼:“昭明君?!?/br> 景白說:“顧道友當了掌門后,真是越發多禮了,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直接叫我重光便是?!?/br> 顧衍微微一笑,“景道友說的是?!鞭D頭看向舒令儀,說她:“你又胡鬧了,大晚上的釣什么魚!” 舒令儀小聲說:“哪有大晚上,明明是大早上好不好,天都快亮了。 雖然太陽還沒出來,但是原本遮得嚴嚴實實的夜幕已經悄然打開一道縫隙,天光微亮,靈船上用來照明用的夜明珠隨之顯得有些黯淡。顧衍只能搖頭,任由她去,說:“景道友,此番幸得你援手,靈飛派上下感激不盡,你若無事,不如隨我們一起到靈飛派一游。靈飛派雖然比不上東海溟劍宗地域廣闊,卻也有幾處靈氣濃郁之地,可供修煉,又有奇山秀水,可堪游玩?!?/br> 景白面露猶豫之色。 舒令儀忙在一旁幫腔說:“昭明君,你就去吧,我們靈飛派有好多好玩的地方,靈飛城里什么都有,定叫你賓至如歸,不虛此行?!?/br> 景白看著她,半晌拱手:“那就叨擾了?!?/br> 顧衍道:“哪里,景道友肯屈尊光顧,是我們靈飛派上下的榮幸?!惫傲斯笆?,正要離開,舒令儀在一邊叫道:“師父,師父!” 顧衍回頭,“怎么了?” “你看——”舒令儀甩動魚竿,魚鉤上掛著一條活蹦亂跳足有五六斤重的鰣魚。 顧衍見她得意洋洋的樣子,又氣又笑,斥道:“要開船了,還不隨我一起過來?!?/br> 舒令儀提著鰣魚跟在后面,討好地說:“師父,清蒸鰣魚肥嫩鮮美,堪稱一絕,蘸上香醋和姜末,更是別有風味,再配上梨花白,那個滋味——”說的自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徒兒做給你吃吧!” “修道之人,豈可貪圖口腹之欲?” “師父,這可是徒兒的一片孝心??!” “是你自己想吃吧?” 景白看著師徒兩人并肩走遠,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靈船重新開動,這次有顧衍坐鎮,速度快了許多。受傷的弟子都安置在船艙大廳里,徐珣專門來看望。大家忙見禮,有叫師兄的,也有喚師叔的。徐珣讓大家不必多禮,將極意觀送來的療傷丹藥分發下去。丹藥服下后,傷勢很快得到緩解,眾人臉色好了不少。 一個弟子說:“這極意觀的丹藥倒是挺管用的?!?/br> 另一個弟子問:“大師兄,今晚這事,你說是誰做的?這極意觀又是送丹藥,又是指天發誓的,看來應該不是他們?!?/br> 其中一個年紀最大,名叫蕭正廉的弟子哼道:“那可不一定,世上賊喊捉賊的多了去了。別看極意觀現在這么低調收斂,想當年通虛真人還沒隕落的時候,行事不知道多囂張霸道,可謂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河洛太微宮因為不肯聽從號令,便將人家一夕覆滅。所以啊,這極意觀可不是什么好鳥,別說偷襲了,什么缺德事做不出來!” 有年輕弟子問:“河洛太微宮是什么地方?” 蕭正廉搖頭嘆道:“這才過去多久,已經有人不知道河洛太微宮了!想當年太微宮鐘氏可是和四大門派并立的名門世家,凡是修道的人,沒有不知道的?!?/br> 有弟子又問:“這通虛真人聽起來好厲害啊,怎么會隕落?” 蕭正廉沒好氣說:“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極意觀自從換了現在的玉初真人當掌門后,咱們靈飛派的日子便好過多了?!?/br> 徐珣正色道:“咱們靈飛派日子之所以變好,可不是因為什么極意觀,而是掌門師尊的功勞?!?/br> 蕭正廉忙說:“是是是,我一時糊涂,說錯了話,大師兄別見怪?!?/br> 徐珣看著眾人,揚聲道:“今晚遇襲一事,大家私下不要亂猜,掌門師尊一定會找出幕后兇手,給大家一個交代?!?/br> 眾人齊聲稱是。 徐珣轉身出來,卻看見景白站在門口,忙拱手行禮,問:“昭明君,你是不是找不到房間?請隨我來,你的房間在二樓?!?/br> 景白隨徐珣默默回到自己房間,站在窗口,看著遠處云霧彌漫的水面,心中感慨萬千,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短短二十年,大家已經不記得河洛太微宮了嗎? 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遇見鐘令儀時的情景。 第4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下)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北關無雙城的春天到處柳絮紛飛,花開似錦,街上人流如織,時不時有穿著各式各樣道袍的修士經過。這日春光正好,景白正在城中一家酒樓用餐。他素喜清凈,因此要了樓上一個包間,一邊自斟自飲,一邊欣賞窗外的街景。忽然房門被推開,一個頭戴玉冠身穿錦袍十五六歲的少年閃身進來,快速掃了屋里一眼,然后對著他拱手行禮,神情自若地問:“這位公子,酒菜怎么樣,可還喜歡?” 景白見他做俗世富家子弟打扮,問的又是如此理所當然,以為是酒樓東家,雖然有些莫名其妙,還是微微點頭,說了句“尚可”。 那少年甚是高興,自顧自在他對面坐下,滔滔不絕介紹起桌上的酒菜來:“這道清風送爽,乃是用新生靈葵的嫩芽和無雙城獨有的靈泉水精心烹制而成,吃起來脆嫩爽口,唇齒留香;而這道胭脂rou,用的乃是尚未成年的靈獸rou,經過九九八十一天腌制,先煮后炸再燉,輔以各種秘制醬料,最后方能這般色如胭脂,入口即化;最妙的是這酒——”說著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一臉陶醉說:“上好的梨花白,清香醇厚,回味悠長,這個時節喝最是應景不過——” 他聞著聞著一仰脖把酒喝了,舔了舔嘴唇,嘖嘖贊道:“好酒,喝酒當飲梨花白!” 這時店小二端著一壺靈茶進來,見屋里多了一個人,以為兩人認識,問:“客官,要不要多加一副碗筷?” 景白愕然抬頭,看向少年。 那少年不請自來,沒有半分尷尬,仍舊嘻嘻笑道:“大家萍水相逢,也是有緣,一起喝過酒,那便是朋友,這頓我請了?!闭f著抓了一把靈石扔給小二,“多的算賞你的?!?/br> 店小二笑著出去。 景白見狀皺了皺眉。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sao動。幾個穿著青色道袍的修士氣勢洶洶沖上來,挨個房間搜尋,口里叫嚷著:“那小子人呢,別讓他跑了!” 那少年頓時色變,沖到窗前一看,樓下亦站著幾個青袍修士,把守著各個出口,不由得有些慌亂。他轉過身,上下打量著景白,眼珠骨碌碌亂轉,忽然又不逃了,坐了回去,慢悠悠喝起酒來。 很快幾個青袍修士推開攔在門口的店小二闖了進來。其中一個滿臉橫rou的修士見了那少年,二話不說立馬拔刀,叫道:“臭小子,看你往哪兒跑,敢砸我們榮寶閣的場子,定要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那少年夷然不懼,挑眉道:“那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另外一個領頭的疤臉修士見他如此鎮定,感覺有些不對勁,看了眼他,又去看景白,見他穿著白底鑲紫的道袍,道袍底部繡有一泓海水,手邊放著一柄長劍,坐在那里不言不語,卻是氣度非凡,一身威壓撲面而來,不由得收起兇橫之態,問道:“敢問這位道友高姓大名,師承何處?” 那少年冷哼:“就你這眼力見兒,東海溟劍宗的人都認不出來,還敢到處坑蒙拐騙,不如早點回家抱孩子去!” 那橫rou修士大聲說:“東海溟劍宗又怎樣,難道還能仗勢欺人不成!”聲音雖大,氣勢明顯不足。 疤臉修士拱手說:“原來是溟劍宗的道友,失禮了,看在溟劍宗的面子上,大家各退一步,只要道友的這位朋友愿意賠償損失,此事便作罷,我們不再追究?!?/br> 那少年氣道:“你們榮寶閣拍賣法器,以次充好,被我識破,不但不知悔改,竟然還敢問我要賠償,真是豈有此理!別以為我真的怕了你們,我不過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免得大家到時候不好收場!” 疤臉修士矢口否認:“我們榮寶閣最重信譽,童叟無欺,無雙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臭小子,想要訛我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兩——” 雙方各執一詞,聽的景白煩不勝煩,手中斬霜劍猛地出鞘,叮的一聲嗡鳴,空中劃過一道凜冽的劍氣,一團耀眼的紫光如雷電般炸開,呈水波狀向四面八方擴散。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便被突如其來的劍光攻擊的東倒西歪,哀嚎不止。 景白點到即止,斬霜劍自動飛回劍鞘,看了眼地上眾人,推門離開。 少年狼狽地爬起來,見他要走,忙跟了上去。 疤臉修士領著手下氣急敗壞追出去,畏懼景白出身名門,劍法厲害,不敢輕舉妄動。景白目不斜視,施施然出了酒樓。少年亦步亦趨跟在他后面,小心防備著身后眾人。 橫rou修士眼看兩人越走越遠,急得要沖上去,疤臉修士攔住他,盯著景白的背影,搖了搖頭。他們不過是為了求財,還不想因此送命,溟劍宗的劍修可是出了名的霸道難纏。 少年見榮寶閣的人沒有追上來,松了口氣,追上景白,抬起臉笑道:“這位道友,怎么稱呼???我姓鐘,名令儀,來自河洛太微宮?!?/br> 景白直接無視,正要飛身離去,鐘令儀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道袍,急道:“喂喂喂,你去哪里?” 景白拂袖甩開他,一臉不耐煩說:“太微宮的人都跟你一樣死皮賴臉嗎?” 鐘令儀聞言甚是委屈,“我們不是朋友嗎?剛才我還請你喝酒了呢?!?/br> 景白頓時語塞。 鐘令儀搖頭嘆道:“外面世界真是太危險了,我們不如結伴而行吧!我聽說無雙城外瑯琊山有靈寶出世,正要去一探究竟——” 景白置若罔聞,抬腳就走。 鐘令儀攔住他,“哎哎哎,大家都是朋友了,怎么能連名字都不知道呢?!?/br> 對方如此自來熟,景白頗為無奈,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只好拱手道:“東海溟劍宗,景重光?!?/br> “啊,原來你就是那個天資卓絕大名鼎鼎的景白景重光啊,怪不得劍法這么厲害,久仰久仰!”鐘令儀忙不迭拱手,“重光道友,一起去瑯琊山尋寶怎么樣?若有所獲,一人一半?!?/br> 景白掃了他一眼,一副嫌棄的樣子。 鐘令儀忙說:“重光道友,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別看我法術學的不怎么樣,其實自保綽綽有余,到時一定不會拖你后腿的。我早就打聽清楚了,瑯琊山位于無雙城西南,那一帶全是崇山峻嶺,山高林密,綿延數百里,靈氣混雜,時不時有妖獸作亂……” 不等他說完,眼前一花,一道紫光閃過,景白御劍而去。 看著半空中的身影漸漸消失,鐘令儀挑了挑眉,決定另尋他法。 還未到瑯琊山,路上的修士便多了起來,有騎各種靈獸代步的,也有騎紙鶴、云錦、飛船等各類法器的,還有御劍飛行的,空中時不時閃過一道流光,多是往同一個方向。鐘令儀尚未筑基,還不能御劍,乘的是一只玲瓏可愛的玉葫蘆,可坐可躺,速度雖然比不上御劍,勝在安穩舒適,長途飛行下來亦不覺疲累。 到了瑯琊山腳下,更是熱鬧,聚集在這里的修士足有數百人之多,三三兩兩擠在一塊光禿禿的山坡上,或站或坐,各自為伍,熱鬧如集市。有人的地方便有生意。幾個心思靈活的修士在這里擺攤設店,有賣靈茶的,有賣吃食的,還有賣消息的,因為沒有競爭對手,做的是壟斷生意,收入十分可觀。 鐘令儀正看的興味盎然,忽然聽的有人朝他招手:“這位小道友,來來來?!?/br> 說話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年老修士,坐在一座竹屋前,手里拿著一把葵扇。鐘令儀上前見禮。老道指著旁邊的竹凳請他坐,又請他喝茶,說:“老道的茶雖然比不得人家賣的靈氣充沛,卻是自己親手采摘炒制,煮茶的水用的是瑯琊山后山的活泉水,清香甘冽,別有野趣,小道友若是不嫌棄,不妨嘗嘗?!?/br> 鐘令儀謝過他,問:“怎么大家都等在這里,不進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