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相重鏡奇怪地看了一眼,從識海里出來后睜開眼睛,道:“那水滴是什么?” 曲危弦本來在眼巴巴地看著他,聞言渾身一僵,像是做錯了事想要掩藏的孩子,手足無措道:“危弦……不是故意的,我、我不喜歡了?!?/br> 相重鏡不明所以:“???什么不喜歡了?” 曲危弦見相重鏡沒有要責怪他的趨勢,才拽著相重鏡的袖子,訥訥道:“那是……宿蠶聲留給我的,我、我不知要如何拿走,重鏡,怎么辦?” 相重鏡這才反應過來為何那滴水珠給他的感覺那么熟悉了,敢情是宿蠶聲留給曲危弦的靈力。 他眉頭輕輕皺了皺,隱約察覺出來曲危弦靈臺和經脈正在緩慢修復的原因和那滴水脫不了干系,仔細想了半天,才道:“你若想留著,那就不拿走?!?/br> 曲危弦眸瞳微微擴散,他茫然重復:“不拿走?” “對?!毕嘀冂R揉揉他的頭,“你自己的識海皆有你自己cao控,你不知如何拿走,只能說明你的下意識里還不想將它驅散?!?/br> 曲危弦不懂:“???” 相重鏡嘆了一口氣:“總有一日,你會不需要這滴水的,到時你就算不去驅趕它,它也會主動消失的。危弦,順其自然就好?!?/br> 對曲危弦這種性子的人,強迫他忘記本心、改變他的潛意識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曲危弦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他本就不聰明,聽到相重鏡的這番話根本不得其解,只能慢吞吞地用那不太靈光的腦袋瓜一個字一個字地試圖理解。 相重鏡又重重嘆息,見他小聲嘀咕著重復自己的話,有些于心不忍,他柔聲哄他:“危弦,咱們先不說這個,你這段時日還有沒有空閑,要不要去玉絮宗陪我玩???” 曲危弦果不其然被帶跑偏了話題:“玉絮宗在哪里?” 相重鏡:“三毒秘境的舊址,那已是我的住處了,要去嗎?” 曲危弦仔細想了想去意宗的事,發現整個九州三界皆有臨江峰的易掌門在執掌,去意宗的大小事務又有他爹留給他的長老處理,他除了閉關和充當壁花之外,似乎沒什么要事要忙。 曲危弦點點頭:“好啊?!?/br> 一旁暗搓搓聽著的顧從絮臉都綠了。 相重鏡知曉他的不滿,回頭沖他一眨眼,眼尾全是笑意。 他啟唇,無聲道:“看燈?!?/br> 熱衷于進相重鏡識??礋?,來回反復確認相重鏡對他的愛意到底有多深的顧從絮立刻被兩個字給哄好了。 三人由玲瓏塔回了玉絮宗。 建玉絮宗那幾個月,相重鏡將一應事宜全權交給了宋有秋,除了當時從云中州下來時過來一次,其余時候一次都沒來過。 原本全是廢墟枯樹的三毒秘境降落到地面上,被靠著原本宗門的山脈,連綿不絕,那枯樹被連根拔起,替換成了三界無數靈樹。 相重鏡遠遠瞧見那一大片郁郁蔥蔥,還微微愣了一下。 離得近了,便能瞧見那千年宗門模樣的大門處立著兩人來搞的石匾,上面是相重鏡親自寫的三個字。 ——玉絮宗,一旁的落印是黑色盤龍的模樣。 宋有秋不光棺材做得好,建樓布置更是一絕,相重鏡一路走進去,看到那熟悉的布置,甚至覺得世間并未過去那千年時光。 他仿佛回到了千年前,年少的他在偌大宗門來回掠過,身邊皆是落葉楓紅,冷冽秋風。 幽靜小路一路通向不知去處的山間,高樓鑲嵌在高高山壁上,涼亭游廊,隱藏在叢林藤蔓間。 相重鏡怔怔走過去,許久才堪堪回神,轉身去看。 顧從絮正跟在他身后津津有味地看著,對上相重鏡的視線,挑眉道:“這就是你千年前的宗門?” 相重鏡點頭:“嗯?!?/br> 幾乎相似了八成,宋有秋那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根據幾張大致的圖紙就能做到這樣。 曲危弦被一朵花吸引了注意力,正蹲在地上呆呆看著。 顧從絮指了指不遠處的玲瓏墟:“那是我們的住處?” 相重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瞥見那和當年一般無二的玲瓏墟,眸子有些失神。 顧從絮根本見不得相重鏡這副又懷念又悲傷的樣子,直接化為龍形將他的腰身一卷,帶著他飛快沖入了建好的玲瓏墟。 一陣風拂來,曲危弦被吹亂的頭發,好半天才茫然地偏頭看去。 方才還有人的地方,此時空無一物。 顧從絮帶著相重鏡到了玲瓏墟,掃見那院子中的藥圃涼亭和幽靜的高樓,化為人形扣著相重鏡的腰身,滿意地環掃一周,點頭道:“這里我很喜歡?!?/br> 相重鏡越看越覺得奇怪,就算宋有秋再聰明,也不至于將他院子里有藥圃的事兒也知曉吧。 正在這時,孔雀從不遠處飛來,落到相重鏡手指上,蹦著啾啾兩聲。 相重鏡這才反應過來:“玉絮宗是你和宋有秋一起弄的?” 小孔雀用力地點頭。 相重鏡嘆息著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孔雀受寵若驚,有些害羞地站在相重鏡手指上,生澀地開了個屏,想要討主人歡心。 只是屏才開到一半,隱約知道開屏是求偶的顧從絮臉色冷厲,一把薅住孔雀那胖得不能行的身子,怒氣沖沖甩了出去。 孔雀凄厲地“啾”了一聲,消失在墻外。 顧從絮抱著相重鏡,將下巴抵在他頸窩,悶聲道:“我不喜歡你和別人說話?!?/br> 相重鏡唇角輕輕一彎,撫摸著顧從絮的后腦,笑著提議:“那你把我關起來,誰也不能見?” 誰知顧從絮一聽就更不樂意了:“我不要關你,你不喜歡?!?/br> 相重鏡笑得不行:“誰說我不喜歡?” 顧從絮悶悶道:“你不喜歡別人束縛著你?!?/br> 相重鏡幽幽地說:“總愛用黑霧束縛著我的,是哪條龍???” 顧從絮:“……” 顧從絮生氣道:“那能一樣嗎?!我說是那種束縛,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終于有機會說相重鏡一回了,立刻抓緊機會,呵斥道:“色!” 相重鏡:“……” 相重鏡皮笑rou不笑:“你到底要不要關我?” 顧從絮:“不關?!?/br> 相重鏡也來了脾氣,將手直接往他懷里塞,手腕金鈴作響,龍鱗散發出一道漂亮的光芒。 “你給我關,我就在這里不動?!?/br> 顧從絮看著他的手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相重鏡這個舉動的意思。 相重鏡怕黑愛燈,但在惡龍面前卻可以不點燈盞; 相重鏡最厭惡束縛,卻心甘情愿將自己的自由悉數交由惡龍。 這世上最濃烈的愛意,不過是只對獨一人的特殊。 顧從絮呆呆看著相重鏡那明靡艷麗的臉龐,好一會突然喃喃地說:“我想看燈?!?/br> 相重鏡還在晃自己的手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嗯?” 顧從絮伸出手點了點相重鏡的眉心:“燈?!?/br> 相重鏡無奈,只好打開識海任由顧從絮侵入了進去。 漫天燈盞數十年如一日,因惡龍的進入而微微漂浮著擠在半空,云紋燈和曲紋燈發著光芒。 最亮的則是圍繞著惡龍的龍紋明燈。 那光芒如同暖陽,將整個冰冷的識海溫暖照亮。 顧從絮心滿意足地看好了燈,從識海里出來后,紅著耳根悶咳一聲,道:“走,給你看樣東西?!?/br> 他說著就拽著相重鏡往玲瓏墟的臥房里跑。 相重鏡這段時間被顧從絮纏著雙修,神魂相交亦或是龍形,無論哪一個都讓相重鏡吃不消,有時候都怕了顧從絮無限制的索求。 相重鏡對床榻都有了條件反射,一見顧從絮把他往內室的床幔里拽,腦子里本能浮現出惡龍纏在身上的旖旎場景。 相重鏡耳尖都紅了,但他總歸是爽過了,也從來不排斥顧從絮的索求,便做足了準備跟著顧從絮進了床幔。 孔雀不太記得相重鏡床榻是什么模樣,宋有秋便從無盡樓搬來一張他睡慣了的床榻,床幔層層疊疊,被秋風吹得微微拂起。 顧從絮將最里面遮光的床幔打下來,在一片昏暗中,有些興奮地喊相重鏡的名字。 相重鏡“嗯”了一聲,手指主動去解腰間的腰封,唯恐顧從絮一個激動把他衣服給啃了。 就在他剛解了一下,就見昏暗的床榻間緩緩亮起一盞燈火。 相重鏡手指一僵,愕然看去。 顧從絮正興致勃勃捧著那盞親手做的龍紋燈,里面放了千年不滅的鮫人燭,正在灼灼燃燒,將周邊一切照得像是春日暖陽。 顧從絮鼓搗這盞燈鼓搗了幾個月,大概是要給相重鏡一個驚喜,總是背著他偷偷地去做,但還是被相重鏡無意中發現過幾次。 每次見顧從絮緊張兮兮地隱藏,相重鏡只好貼心地當做不知。 顧從絮開心道:“看,我親手做的,忙了好幾個月呢!” 相重鏡:“……” 相重鏡手指輕輕一垂,面無表情:“哦?!?/br> 顧從絮還在說:“我就把這盞燈掛在床上怎么樣啊,肯定亮得你心滿意足?!?/br> 相重鏡:“……” 顧從絮炫耀完,開始找地方掛燈。 相重鏡衣襟凌亂,歪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心中本來還有悶氣,但見惡龍像是孩子一樣這里掛掛那里掛掛,終于找到了個好地方把燈掛上的樣子,實在是沒忍住悶笑了一聲。 顧從絮終于將燈掛好,朝他一笑,道:“好了?!?/br> 相重鏡微微仰著頭看著那歪歪扭扭并不怎么精致的龍紋燈,稱贊道:“很好看?!?/br> 他在世間行走了太多年,收集過無數的燈,卻從來沒有那一盞燈能讓他這般打心里覺得歡喜。 這光太過溫暖,顧從絮在床榻上滾了一會,趴在相重鏡膝蓋上,被相重鏡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著腦袋,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