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滿秋狹見他躍下了高樓,連忙喚來人加固無盡樓禁制,又拽著相重鏡上上下下看了好多遍,確定他毫發無損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相重鏡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飲酒,看起來極其不悅。 滿秋狹根本見不得他這副神情,在一旁哄他:“你別生氣,笑一個?!?/br> 相重鏡漠然道:“換了你差點被殺,你能笑起來?” 滿秋狹:“若是想殺我的人是你,我笑著下黃泉?!?/br> 相重鏡:“……” 相重鏡沒忍住,直接撐著額頭笑了起來。 滿秋狹看得眼睛都直了,方才瞥見宿蠶聲傷到的眼睛立刻不疼了,恨不得將眼睛貼在相重鏡臉上。 相重鏡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一旁的火焰也學著他手指的動作在桌子上跳來跳去。 這次的宿蠶聲有些古怪。 若他真的想殺自己,左手傷處的劍意只要隨意cao控,自己便能渾身經脈斷裂而亡。 但他卻沒動手,且還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相重鏡喝了幾口酒,腳下有些輕飄飄的,他趴在桌案上,微微垂著眸,陷入沉思。 滿秋狹一邊給他理那亂糟糟的發,一邊隨意問道:“需要我幫你嗎?” 相重鏡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悶笑起來,酒意上頭讓他眼瞳蒙上一層水霧,輕輕一眨,水珠從眼尾劃了下來。 他懶洋洋道:“我自己的仇自己會報?!?/br> 滿秋狹看呆了,好一會才道:“你現在又打不過他,如何報仇?” 相重鏡喝醉似的,自顧自又笑了一會,才撐著手站起身,屈指一彈,肩上幽火立刻飛竄到床榻下面,很快就拖著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飛了回來。 滿秋狹定睛一看,那竟是和宿蠶聲寸步不離的雪狼。 雪狼大概被下了命令不準傷害相重鏡,哪怕被幽火捆著也蔫噠噠保持著半人大的妖相,見到相重鏡竟然還討好地“汪”了一聲。 被主人忘在這里,它竟然還在討好相重鏡。 滿秋狹還沒見過這心高氣傲的雪狼這么諂媚的態度,詫異道:“這……是宿蠶聲的雪狼?” 相重鏡卻勾唇一笑:“很快就不是他的了?!?/br> 滿秋狹:“……” 見相重鏡將手放在傻兮兮的雪狼眉心,滿秋狹似乎料到了他要做什么,立刻阻止他:“它已和宿蠶聲結生死契,除非解契否則不可認第二人為主。你若強行結契,怕是會被反震識海?!?/br> 相重鏡充耳不聞。 滿秋狹有些著急,見他不聽,飛快握住他的手腕:“你瘋了嗎,識海被反噬,重則身死,輕則癡傻,你……” 滿秋狹沒說完,就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似的,臉上的焦急轉瞬褪去,反而來了興致:“不過,你若真的傻了,不就隨我擺布了?” 相重鏡:“……” 相重鏡幽幽道:“若我真的震碎它和宿蠶聲的契呢?” “那宿蠶聲的識海八成會受重創?!睗M秋狹隨口道,“但你覺得可能嗎,宿蠶聲修為這么高,如果真的被搶了靈獸,三界九州百年的笑柄都不缺了?!?/br> 相重鏡笑了起來。 滿秋狹將手松開,不僅不攔著反而還催促他:“快,去震它的契?!?/br> 滿秋狹十分期待獨屬于他自己且不會反抗的漂亮蠢貨,眼睛里全是期待的光芒。 識海中的顧從絮一言難盡道:“你身邊的人怎么沒一個正常人?” 相重鏡:“……” 相重鏡難得沒反駁,沒再管發瘋的滿秋狹,道:“三更,來?!?/br> 顧從絮冷笑一聲:“我不叫三更?!?/br> 說罷,他從袖子中竄出半個腦袋來,真龍威壓如同潮水似的,毫不留情地朝著還在搖尾巴的雪狼沖了過去。 雪狼一個踉蹌,直直四爪著地拍在地上。 第16章 雙銜賭坊 半刻鐘后,相重鏡將右手收回,分開唇伸著舌尖輕輕舔舐手背上剛剛幻化出的契文處,眸子彎著,嘴唇殷紅,活像是勾人的妖精。 “它已是我的了?!?/br> 被強行震碎生死契,又被相重鏡強行簽了主仆契的雪狼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茫然蹲在地上,嗚嗚兩聲。 滿秋狹臉上一片麻木,面無表情了許久才倒吸一口涼氣,終于回了神。 他匪夷所思道:“你……真的震碎了宿蠶聲的……” 相重鏡酒意席卷腦海,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歪倒在榻上,一邊說一邊低低地笑,他眼眸仿佛蒙了霧,眼底有兩道紅痕,羽睫陰影垂下,顯得越發惑人。 “你若不信,可以去宿蠶聲那瞧一瞧?!?/br> 滿秋狹還是無法接受沒有靈力的相重鏡能將三界首尊宿蠶聲的生死契強行震碎,但相重鏡手背上的契紋又做不了假。 滿秋狹艱難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相重鏡側著身子,腦袋枕在手臂上,眸子全是微醉的迷離,他仿佛惡作劇得逞的孩子,狡黠笑著,輕輕啟唇用氣音小聲道:“不告訴你?!?/br> 滿秋狹:“……” 滿秋狹本來還在震驚相重鏡是如何結契的,但瞧見他這副醉醺醺迷瞪瞪的樣子,呼吸都急促了一瞬。 瞧見這么活色生香的一幕,滿秋狹才驚覺方才自己想要擺布這副癡傻皮囊的想法到底有多愚蠢了。 滿秋狹這些年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美人,但再美的人他最多瞧不到一個時辰就覺得丑陋。 世間萬物瞬變,一個甲子后,就算再深情的愛慕也會隨光陰流逝,消磨殆盡。 但在滿秋狹眼中,相重鏡卻是不同的。 這么多年過去,當年相重鏡一劍破云霄的畫面,如同烙印似的牢牢刻在滿秋狹記憶中。 世間皮囊再美,也始終比不上相重鏡一個眼神來得勾魂絕艷。 滿秋狹直勾勾盯著相重鏡微醺的臉龐,神使鬼差地欺身上前,正要開口時,一旁突然傳來一道兇悍的妖力,氣勢洶洶朝著滿秋狹襲來。 滿秋狹眉頭一蹙,冷冷偏頭看去,護體靈力化為一根根銀針漂浮在身旁,一陣寒光閃過,將那妖力驟然擊散。 旁邊原本雪狼趴著的地方,此時蹲著一個齜著牙的白衣少年,正齜牙朝著滿秋狹“啊嗚”地叫著,看起來像是在威懾。 滿秋狹挑眉:“那只雪狼,化形了?” 相重鏡輕輕半張開眼睛,琉璃珠子似的眼睛從半闔的羽睫下看來,笑著道:“竟然?” 雪狼當年只是一只尋常幼狼,因無意中救了宿蠶聲一命,被宿蠶聲自小養到大。 沒有妖力的狼壽命極短,宿蠶聲便不要錢似的將靈藥往它身上砸,硬生生讓他修煉成靈獸。 不過也僅僅止步于此了。 雪狼血脈不純,就算吞了大乘期的元丹,也無法突破天極。 連相重鏡都沒想到,結了主仆契后,那頭蠢狼居然真的化形了。 相重鏡撐起身子坐在床邊,朝著那齜牙的雪狼招招手。 少年立刻四爪著地跑了過來,但他已化為人身,不太習慣這副軀體,才剛跑了兩步就踉蹌著摔倒,臉朝地滾了好幾圈,剛剛好團成球撞到相重鏡腳邊。 雪狼忙爬起來,蹲在地上,兩只手還像是狼形那樣垂著按在腳邊,兩只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動著,獸瞳亮晶晶地注視著相重鏡。 相重鏡俯下身,伸出手勾著雪狼的下巴左看右看,似笑非笑道:“倒是和你主人長得極像?!?/br> 滿秋狹無意中瞥見雪狼那張臉,急忙撇過頭去,但沒一會還是捂住了眼睛,那指縫中竟然滑下兩行血痕,緩緩順著他的手背滴落到袖子里。 被丑傷了。 相重鏡:“……” 相重鏡嘆息,對雪狼道:“變回去?!?/br> 雪狼忙嗷嗚一聲,變回了小狼般大小,討好地在他掌心蹭來蹭去。 這傻狼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換了人,還在沒心沒肺地在地上打滾。 相重鏡將它打發出去玩,滿秋狹緩了好一會才止住血,恢復視線后更是盯著相重鏡的臉不放。 相重鏡將自己手背上的契紋隱去,撐著下頜打了個哈欠,含糊道:“御獸大典什么時候開始?” 滿秋狹有問必答:“六日后?!?/br> “我要參加?!?/br> 滿秋狹正在擦羽睫上的血痕,手指一頓,古怪看他。 “宿首尊心高氣傲,定不會讓人知曉自己被奪了靈獸?!毕嘀冂R手指輕輕在臉側敲了敲,笑了起來,“你說我若用雪狼參加御獸大典,眾目睽睽之下,宿首尊會是什么反應?” 滿秋狹:“……” 滿秋狹幽幽道:“你倒是心狠?!?/br> 相重鏡笑得倒在軟榻上,翻了個身將被子卷在身上,一邊笑一邊夢囈似的喃喃道:“這才到哪兒啊?!?/br> 他呢喃了幾句不明所以的話,終于遭不住襲上腦海的醉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滿秋狹本來還想趁著他睡著捏捏臉蛋,但想起相重鏡睚眥必報的性子,爪子抖了抖,還是沒敢上手。 他坐在床邊看了一會飽了眼福,溜達著走了。 翌日一早,宿醉醒來的相重鏡坐在床上迷迷瞪瞪半天,才突然反應過來宿蠶聲昨晚臨走前留下的那句“你的劍在雙銜城”是什么意思了。 雙銜城? 當年相重鏡被封印時,用盡最后一絲靈力讓劍沖向晉楚齡,但下一瞬石棺闔上,之后的事便不知曉了。 他的劍已有了神智,但落在晉楚齡手中,不知道被怎么折磨。 “不行?!毕嘀冂R喃喃道,“我要先把我的劍救出來?!?/br> 他一醒,滿秋狹很快就推門進來了,手中還捧了一堆鮮艷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