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易尺寒神色復雜地看著相重鏡,一言難盡道:“前輩客氣了?!?/br> 大雨依然下著,相重鏡連避雨的靈力都施不出來,只能用寬大的兜帽遮擋住漫天雨珠,跟著眾人往無盡城走。 易郡庭本來想要和他一起走,但易尺寒卻死死扣著他的手不準他亂跑。 易郡庭瞪他:“做什么呀,前輩可不是惡人?!?/br> 易尺寒蹙眉:“你這些年被騙了多少回,自己都不記得了?” 易郡庭的臉立刻紅了,他訥訥道:“可前輩和……和那些宵小之徒完全不同!他、他甚至不知道臨江峰,不圖我什么的?!?/br> 易尺寒漠然道:“臨江峰近些年才躋身三門中,閉關多年的散修不知道是正常的?!?/br> 易郡庭氣死了,卻又不能直接說破相重鏡的身份,只好鼓著腮幫子瞪易尺寒。 察覺到主人的情緒,一直窩在他袖子里的靈獸也冒出一個頭,朝易尺寒齜牙。 易尺寒無意中掃見,神色一寒:“這是哪里來的靈獸?!” 易郡庭將靈獸的小腦袋按回去,賭氣道:“我才不告訴你!” 易尺寒也沒想他告訴自己,冷著臉將那靈獸從袖子里捏著后頸拖出來,不顧靈獸的掙扎咆哮,將一縷靈力探入了它眉心。 很快,易尺寒神色愕然道:“天級靈獸?他認你為主了?!” 易郡庭哼道:“當然啊。兒子,咬他!” 靈獸張開嘴,一口咬住了易尺寒的手腕,留下兩個小窟窿。 真龍大人好像就是這么咬人的! 易尺寒:“……” 易尺寒修為極高,面無表情地將靈獸甩下去,易郡庭忙伸手把他“兒子”接在了懷里,氣咻咻地瞪了他大師兄一眼。 易尺寒神色難辨。 易郡庭是他自小看著長大的,自然知曉以他那點修為,根本無法讓馬上化為人形的妖獸認主。 唯一的可能…… 易尺寒將視線看向慢吞吞跟在后面的相重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竟然不知該如何反應。 回想起自己方才敷衍的態度,易尺寒臉莫名發燙。 能隨手馴化天級妖獸,且還讓給一個修為不高的孩子簽契的人,怎么可能會是之前那種攀附權貴的宵小之人? 易尺寒將抓著易郡庭的手松開,易郡庭立刻像是兔子似的一蹦蹦老遠,氣得半死道:“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了!” 易郡庭說完這句賭氣的話,踩著水跑到了相重鏡身邊。 “前輩!” 易尺寒看過去,視線剛好撞上相重鏡似笑非笑的眸子。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易尺寒竟然莫名尷尬。 易郡庭十分害怕相重鏡生氣,小聲道:“前輩,我師兄沒有惡意的?!?/br> 相重鏡心如止水,哪怕再多的惡意他都見過,更何況只是易尺寒一點點戒備。 “無事?!?/br> 易郡庭這才放下心來。 眾人一路無話,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無盡城。 御獸大典過幾日便開始,無盡城無數修士來來往往,人數太多,城門口早已撤開了防護結界,任由修士出入,若有人惹是生非,自會有無盡城護衛解決。 易郡庭和相重鏡并肩而行,小聲和他說:“前輩,我方才聽說宿首尊已從三毒秘境回來了?!?/br> 相重鏡皺眉:“這么快?” 三毒秘境外面全是晉楚齡的人在到處尋他,宿蠶聲好像真的認定他死了,完全沒有絲毫動靜。 相重鏡起先還疑惑,直到現在這才意識到,自己傷處的劍意唯有滿秋狹能治,宿蠶聲自然也是知曉的。 宿蠶聲不是不尋,他比晉楚齡那條腦子里開滿蓮花的小蛇聰明,直接在無盡城滿秋狹處守株待兔,自己定會撞上去。 相重鏡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活著到滿秋狹那里。 無盡城城門口有一群上遙峰的弟子,不知宿蠶聲吩咐了他們什么,此時一群人坐在城門口的茶鋪里一邊飲茶一邊將視線一一掃向路過的行人。 易郡庭無意中掃見,哼了一聲,偷偷摸摸將一把傘塞給了相重鏡。 相重鏡挑眉。 易郡庭悄摸摸道:“這是我爹給我的生辰禮物,據說能避開外人窺探。劍尊快用?!?/br> 相重鏡失笑,終于知道易尺寒為什么防他像是防賊一樣了。 有這么天真的師弟,的確該防著陌生人,否則隨便一點小恩小惠就能將這傻孩子坑得連褲子都不剩了。 相重鏡沒多推拒,撐開傘遮在頭頂。 易尺寒回頭瞥了一眼,又將視線移了回來。 這靈器果真有用,相重鏡大大咧咧從城門口走過,那些上遙峰的弟子視線都沒往他身上落。 順利進入無盡城,相重鏡微微抬起傘,抬起頭便瞧見偌大城池中那幾乎高聳入云的高樓。 那是滿秋狹的住處,無盡樓。 相重鏡正要將傘還給易郡庭,易郡庭就連忙擺手:“前輩拿去用吧,您更需要這個?!?/br> 相重鏡笑道:“你若送我這個,在你師兄眼里,我肯定又是坑蒙拐騙的宵小了?!?/br> 易郡庭:“……” 在一旁聽著的易尺寒:“……” 咳。 易尺寒將眼淚汪汪粘著他的師弟打發著去尋師門,有些尷尬地上前,抱劍行禮:“方才是尺寒失禮,還望前輩不要怪罪?!?/br> 相重鏡隨意擺手:“無事。既到了無盡城,那便在此分開吧?!?/br> 他說罷,又將一塊黑布蒙在眼上,披散著墨發,裝作瞎子慢吞吞用木棍尋路。 易郡庭忙要去追,卻被易尺寒攔住了。 “你又攔我?!”易郡庭要氣死了,“他自己去尋滿秋狹肯定要出事的!” 易尺寒語不驚人死不休:“他是相重鏡?” 細心之人仔細瞧,就能發現相重鏡身上的端倪。 易郡庭一愣,愕然看他。 一看他這個表情,易尺寒就知道了答案,他漠然道:“你就算跟過去也幫不了什么忙?!?/br> 易郡庭:“可是……” 易尺寒道:“先回去尋掌門吧?!?/br> 易郡庭垂頭喪氣地看著相重鏡消失的方向,知曉按照自己的修為去了也是拖后腿,只好委屈地跟著易尺寒回去。 走到了半路上,蔫噠噠的易郡庭突然一抬頭,雙眸閃現亮晶晶的光芒。 “我知道該如何幫劍尊了!” 易尺寒:“……” 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 無盡樓閣。 以面紗遮面的侍人端著煮好的茶,拾級而上,轉過一處雕花屏風,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屈膝跪下,將茶放在小案上。 茶香四溢。 無盡樓內布置極其雅致,美人圖的屏風之后,正有一人盤膝而坐,長發披散,口中叼著筆,手中還握了幾只沾滿染料的筆,擰著眉在紙上涂抹。 茶到了,他終于將筆放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紙上的美人。 他大概是不滿意,看了半天,皺著眉將紙給揉成一團,丟了下去。 落地的木窗大開著,只要抬腳就能從高樓上墜下去,一陣風吹來,將茶杯冒的熱氣吹得微微一晃。 滿秋狹再次拿起了筆,繼續在新紙上涂抹,他漫不經心道:“不喝嗎?” 侍人將地上的臟污收拾干凈,躬身下去,屏風后有一人緩步走出,正是宿蠶聲。 宿蠶聲正要開口,滿秋狹就一言難盡地移開視線,道:“面紗,戴上面紗再和我說話。傷眼睛?!?/br> 宿蠶聲:“……” 宿蠶聲知道滿秋狹的毛病,也沒生氣,抬手掐了個決,擋住自己的面容。 滿秋狹這才舒坦了。 在滿秋狹眼中,世間所有人都是不堪入目的丑陋之人,讓他看上一眼,眼睛都得疼上好幾天。 整個無盡樓的侍人需常年戴著遮面的面紗,異常麻煩。 好在滿秋狹醫術高超,從不缺上趕著來伺候他的人,自然更不缺玉石。 否則就他這個得罪所有人的臭毛病,早就被人打死拋尸了。 滿秋狹一邊畫美人一邊問道:“你不去籌備御獸大典,一直待在我這里到底要做什么?蹭吃蹭喝嗎?” 宿蠶聲沒做聲,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滿秋狹手中筆一抬,道:“一杯茶,一百玉石,等會去一樓交錢?!?/br> 宿蠶聲:“……” 若不是為了等相重鏡,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宿蠶聲是個悶葫蘆,甚少說話,滿秋狹見他不吭聲,很快就不耐煩和他搭話了,繼續涂抹著畫,沒一會又將紙從高樓上扔了下去。 一會功夫,他就廢了好幾張美人圖。 半個時辰后,侍人緩步前來,跪在屏風外,低聲道:“大人,臨江峰掌門派人前來,為宿首尊帶句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