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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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著墻上干尸一般的人微微的點了點頭之后,原天衣一指點在他的眉心。 干尸一般的人眼中的神光,瞬間黯淡消散。 原天衣的這一指,便斷絕了他被丹藥藥力吊著的所有生機。 但是血淚滾滾而落的雙眼之中,在斷絕生機前一剎那,卻閃過了一絲感激的神色。 因為再多活一分一秒,便是多一分一秒的滔天痛苦。 點點的星光從密室頂部破開的巨大裂口中透入,幾道絢麗的劍光,在百里之外的蜀山中飛射而出。 看了一眼那幾道閃電般迅捷的劍光,原天衣又低頭看著洛北,在心中微微的嘆息,“路已幫你鋪就,要怎么走,就要看你自己了?!?/br> ◇ ◇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洛北霍然醒轉,一下子坐了起來,如同夢魘一般大口的穿著粗氣。 若是真的被人奪了身體,那便真的是最殘酷的噩夢! 但是自己卻依舊是自己,連身上被那些惡犬咬過的傷口上的藥,都似乎換過,重新包扎過了。而且這些藥似乎比紫徽道觀的藥更具效力,有種涼絲絲的感覺,一點都不覺得疼痛。 洛北深吸了一口氣,放眼四顧,視線所及是一間普通的廂房,兩扇木欞小窗,似乎外面有風,在微微的顫動,房中擺設簡單干凈,除了自己躺著的木床之外,還有一套松木桌椅,散發著松木的清香。在兩扇小窗的旁邊墻壁上,掛著一副字。洛北不識那四個字是“靜神養氣”,只覺得那四個字勁力驚人,便好像是一道道的劍氣縱橫在紙上一般。 床下放著一雙全新的皂色布鞋,洛北下了床,穿上鞋子,向房門走了過去。 門是虛掩著的,似乎有絲絲的,潮濕的涼風吹入。 “這是什么地方,我為什么又會在這里?” 洛北心中如是想著,吱呀一聲,推開了房門。 房門外,陽光和煦,微微的有些刺眼,但是啊的一聲輕呼,洛北卻不自覺的瞪大了眼睛。 門前是個小小的院子,就像尋常人家一般,種著一些普通的菜蔬,菜圃的邊上,還生長著一些紫色的野花,在風中寂寥的搖擺,但是洛北所在的位置,卻也是在一座山峰之上! 這座山峰和他在羅浮所在的無名山峰一樣,竟然也是極高,那濃如白棉般的云海,也是在洛北的腳下。 而視線之中,全部是一個個穿出云海的山頭,有上百個之多。 這些山頭在白茫茫的云海之上,就像是一個個的島嶼,而上百個這樣的山頭連成一片,在正午的陽光下,說不出的氣象巍峨。 但這還不算! 洛北一眼看到,很多山頭之上,除了生長著各色奇異的樹木之外,還有氣勢不凡的樓宇。 有些山頭上,重重疊疊,幾乎全部建滿了古樸大氣的宮殿樓宇,“那是什么!”洛北甚至看到,有幾座同樣遍生樹木,建造著宮殿樓宇的尖錐般的山頭,竟然是無所憑依的懸浮在空中的。 虎踞龍盤般的云海,巍峨不凡的萬千氣象,整座漂浮在空中的山頭,鼓蕩充盈的天地靈氣。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一時間洛北忍不住心神巨震! “你……你醒了?”一聲弱弱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綿延到云海之中的石階上,一個原本坐在那發怔的,穿著青布衣衫,比洛北年紀還要小些的少年,有些驚慌的站了起來。 這個少年比洛北還要瘦小,一身不大的青布衣衫還有些顯大,在山風中更是顯得他的身形在青布衣衫中顯得空洞,而他的眼神之中,似乎總是有些不自覺的卑微怯弱。 洛北直到他出聲之后,才發現身前的臺階下的他,不由得怔了一怔,問道:“你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我…我叫藺杭,這……這…這里是……蜀…蜀山。你在這..稍……稍等一下,我去告知洺哲師兄?!甭杂行┥s的說了這一句之后,這個少年轉身就順著石階往下一跛一跛的飛快走了。他竟然是一個又有口吃,又是跛腳的少年。 “這里就是蜀山?!”洛北站立不動,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口中低聲的重復著這一句話。 “咻”“咻”數聲,厚厚的云海突然破開,一道白色和赤金色的劍光穿出,瞬息落到了洛北的面前。 踏著白色劍光而來的是一名身穿藍色長袍,相貌如同三十來歲的中年人,白面無須,頭發烏黑油亮,盤在頭頂,用一根蛇形的青銅色發簪插著,身體修長,看上去十分的飄逸。 而踏著赤色劍光而來的卻是一個穿著青色勁裝的青年,青色勁裝外還有一件黑色的,上面好像有鱗片一般的皮甲,濃眉大眼,散亂如硬草般的頭發隨意扎在腦后,看上去即是英氣勃發,又是豪邁不羈,“嘖嘖,果然是難得的好根骨?!辈耪驹诼灞鄙砬?,這名青年就已發出了這樣的贊嘆之聲。 第二十章 神像裂、襲昆侖! 蜀山。 這里和洛北以前腦海中想象的仙境倒是已經沒有太多的差距。那青色勁裝青年贊嘆了一聲之后,便沒有多說,隨手一卷,便和那藍袍中年人架起劍光帶著洛北就往一座山峰沖了過去。這兩人不知是不會原天衣的那種可以將洛北全身罩住的法術,還是沒有刻意為之,高空之中罡風凜冽,吹得洛北都睜不開眼睛,甚至是無法呼吸。但落地之后,洛北卻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座主體為朱色的殿宇之前,一根根巨大的朱紅色珠子支撐起黑色的琉璃飛檐,殿宇地面和四周的圍欄全部是白色的漢白玉,整個殿宇并不算大,如同尋常富豪人家的一間閣樓,但是這座閣樓卻是位于兩面陡峭的峽谷之中,在兩邊陡峭峽谷的映襯下,這一座殿宇如同蚌殼中的明珠,一道細細的瀑布又從一側的山壁上噴淋飛下,又為這殿宇平添幾分靈動。 “師傅、師伯”,青色勁裝青年和藍袍中年人同時在虛掩的門前恭謹的喊了一聲。 “進來罷?!币宦暅貪櫟穆曇繇懫?,門扉大開,如同普通的書香門第一般,掛著一副淡淡的水墨山水中堂,擺放著八張紫檀木椅的門廳之中,有六七個服裝迥異的人,但是坐著的卻只有兩個人,一個身穿紫色道袍,頭發用一根玄色的帶子隨意攏在背后,洛北一眼掃過,竟然是覺得此人的神態,竟然有幾分和原天衣相像,一樣的一塵不染,不帶一絲人間的煙火氣。只是原天衣孤傲冰冷,像是獨自生長在高山峭壁之上的白色蓮花,而這身穿紫色道袍的年輕人,神情之間卻極其的溫潤,讓人一見之下,就有種如沐春風般的溫暖感覺。而另外坐著的一個人,全身黑色長衫,卻是臉色陰沉,一張細長臉上,有著說不出的銳利之氣,一眼也可以覺得,此人必定是非凡的人物。 就在洛北用略帶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這些人時,紫袍束發的羽若塵微微的一笑。和原天衣一樣,歲月并沒有在這個被譽為蜀山五百年來資質排名第二的天才,自從三十年前天襲越閉關之后就暫代蜀山掌教的人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跡。 坐在他身邊,一襲黑色長衫,臉色陰沉的便是他的師弟,在修道界中有著修羅之稱,掌管蜀山戈離諸峰的燕驚邪。此刻羽若塵看了一眼坐在他身邊,身穿黑色長衫,臉色陰沉的燕驚邪,他又用溫潤的聲音問恭立在燕驚邪身邊的秦風,“你們到紫徽道觀時,就只剩下了此子一個活人?” “是的,師伯?!泵嫦嘀液?,身背一柄寬柄長劍,看上去比羽若塵還要年長很多,卻喊他師伯的秦風很是恭謹的點了點頭。 “看你渾身沒有絲毫道力,你不是紫徽道觀的弟子?”臉色陰沉的燕驚邪突然問洛北。 洛北點了點頭:“我才剛剛被清虛真人收為弟子,并沒有得到什么傳授?!?/br> “你才剛被他收為弟子?” “是的?!?/br> 在燕驚邪的追問之下,洛北將自己如何被清虛真人從惡犬口中救下,又如何被引入密室,見到那什么紫河轉生丹的經過,細細的講了一遍。至于自己,洛北當然也和清虛真人問起一般,只說自己是附近山野孩童。 “看來是沒有錯了,定是那清虛暗中煉制紫河轉生丹,又見到此子的資質極高,就想用此子的身體,沒想到卻被高人發現,弄了個形神俱滅,想不到這清虛竟然如此歹毒,真是自作自受!可惜了那清玄,想必是反對他的做法,被囚禁致死!”臉色陰沉的燕驚邪的眼中閃過陰冷的光芒,整個房間之中好像有電光一閃,洛北都不由自主的滯了一滯。 “師傅,那為何清虛真人要殺死自己道觀之內的弟子,用他們的鮮血生魂來祭煉紫河轉生丹?”帶洛北過來的青色勁裝青年,燕驚邪的六弟子敖皇忍不住問道。 燕驚邪冷笑,“修道者的鮮血生魂用來煉制當然效果更加,若是怕被人發現,這等傷心病狂的人,必然只有滅殺自己的弟子了?!?/br> 敖皇點了點頭,似是心有余悸的樣子,“就是不知道那高人是誰,那殘留的氣息,就足以讓人心悸?!?/br> “除了羅浮宗宗主原天衣,還有誰能信手用出屠神滅仙般威力的琉璃金光滅?!庇鹑魤m淡淡的說道。 “羅浮宗宗主原天衣?是他?!” 除了燕驚邪之外,其余人聽到羽若塵的話,也都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是師傅救了我?”洛北心中也是猛然一震,忍不住朝著羽若塵看了過去。但是洛北卻看到,羽若塵卻是透過窗戶,看著湛藍如洗般的天空,淡淡的不知在想著什么。 “原天衣行事全憑一己好惡,但人卻孤傲高雅,此次出手,消息必然不會由他口流傳出去?!逼讨?,羽若塵轉過頭來,“紫徽道觀雖只是依附在我蜀山門下,但在我蜀山方圓百里之內,祭煉紫河轉生丹而我們不知,我們也難辭其咎,今后對于這些門派,也應該讓門下弟子注意他們平日行徑,不可再出這等事了?!?/br> 燕驚邪等人紛紛點頭,羽若塵溫潤的目光又罩定了洛北,“你可有名字?” 洛北點了點頭,“我叫洛北?!?/br> “洛北,不錯的名字?!庇鹑魤m看著洛北,“紫徽道觀也算是我蜀山外門,你為紫徽道觀弟子,雖然清虛犯下彌天大錯,但算起來你也算是我蜀山弟子了,今日你已身在蜀山,你可愿意做我蜀山弟子?” 天下飛劍出蜀山! 想到當日在亂葬崗上見到劃破長空一般的劍光,又想到原天衣對自己說過,要修成本命劍元之后,方可回羅浮,洛北沒有什么猶豫,當下就點了點頭,“我愿意?!?/br> 弱若塵微笑,轉過頭對燕驚邪說,“既然洛北是你的弟子發現的,那他就歸你教導吧?!?/br> “好?!毖囿@邪點了點頭,陰冷的眼中,竟然也閃過一絲興奮的神色,而他身周的敖皇等人,也都是臉有喜色。 誰都可以看出,洛北的根骨奇佳,能有這樣的一名師弟,將來說不定也會給他們增色不少。 隨著燕驚邪的這一點頭,洛北便正式成了一名蜀山的弟子! ◇ ◇ ◇ 魚藻,一個原本寧靜的海邊漁鎮,但這日在正午的陽光下,卻是熱鬧非凡。 三百多名周遭的村民,全部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一路敲鑼打鼓,舞著麒麟,扛著燒豬等祭品,浩浩蕩蕩的往海邊的天后廟走去。 這是魚藻一年一度的隆重廟會。 在這天,周遭的村民,便會全部聚集到海神廟前燒香拜祭,為的是祈求風調雨順,出海平安,五谷豐登。 他們祭拜的天后,便是一座如同觀音一般的女神像。 在這附近沿海一帶的傳說中,這他們心目中的天后,有著博大、慈愛的襟懷和救苦救難的高尚品格,幾乎所有的漁船之上,也都有她的神像。 這些漁民都是滿心虔誠,皆因生活艱辛,要是出海遇難,或是年份稍差,收成不好,生活便是難以為繼。越是有所求,對神明就越是尊敬,所以這一座神廟,修得卻是富麗堂皇,而那一座似乎可以看清天下疾苦,慈眉善目的神像,更是金光燦燦。 由附近周遭最為受人尊敬的長者點上頭香之后,三百多名村名全部拜服在廟前,燃香祈福。但是誰也不曾料到,就在此時此刻,大殿中央那尊高逾三丈的金色神像,竟嘎地傳出一真“刺咧”之聲。 數百村民聞聲隨即抬眼望去,卻只見那尊金色神像的胸口,赫然露出一條足有一丈有余的深刻裂痕! 原來那聲音,竟然是金色神像胸前裂開的聲音! 好好的一座金色神像,怎么會無故裂開!難道是不吉之兆,是這神像有知,預感到世上有一些可怕的事……將要發生?! 數百村民全部變了臉色。 就在此時,所有這些村民,突然感到耀眼的金光,就好像正午的陽光,與之相比,都變得暗了下去。 一團茫茫的耀眼金光,在天空之中,如同金色雷霆一般,朝著西方狂掠而去,而且速度似是越來越快,金色光華也是越來越亮!亮得灼人雙眼!連遠處的海上水面,都似乎被這道光華的威勢,帶開兩邊,形成一道深深的溝壑。 天空中傾瀉而下的陣陣無名的威壓,讓所有的村民忍不住全部匍匐在地,渾身瑟瑟發抖! 光是這陣陣的無名威壓,便讓這些村民感覺到這金色光華之中,毀天滅地般的力量! 這是巧合? 還是這神像真的有知,在這股毀天滅地般的力量面前,而驚得“心神俱裂”! “這是誰!” 神州大地之上,修道者多如牛毛,在距離這魚鎮不足百里海中島上,便也有修道者的存在,這些人本來都在一座丹爐之前,合力驅動道力,煉制一爐丹藥,但是在這道金色的光華威壓下,他們也是心神俱裂,一下子控制不住火力,轟的一聲,將整座丹爐都炸得四分五裂。 抬頭望天,這些身上還燃著火苗的人看出,那金色的光華,是由一名御空飛行的人身上發出,而這蕩漾著驚天的氣勢的人投去的方向,便是世人所不知的昆侖所在! 第二十一章 絕世芳華,天破! 南羅浮、北敕勒,修道者口中的這兩句便是說的羅浮宗和敕勒宗的神秘與強大,這并非是某某手段極妙,但一試之下卻不過如此的風月坊間的無稽傳說,數百年來,即便是在絕大多數修道門派眼中已經極為強大的比如青城、崆峒之流的玄門大派,將自己得意的法術法訣傳授給自己的弟子之后,師傅也往往會不刻意的加上一句,羅浮和敕勒的傳人,只要在世間行走,必定都身具驚世駭俗的修為,非是一般的修道門派可以與之匹敵,切勿與他們發生任何的沖突。 但這兩句并非完整,完整的應該是西昆侖、南羅浮、北敕勒! 即便是數百年來不經意的,如同講述修道所必須懂的一些基本知識一般的傳教,但這世間也還是有不少門派和羅浮、敕勒沒有任何的交集,并不知道羅浮和敕勒的存在。但是這世間的修道門派,恐怕卻沒有一個不知道昆侖。 因為數百年之前,昆侖便隱然是天下道門的領袖,數百之后,依舊如此。 無數弱小的修道門派,便受昆侖的保護與號令,便是像青城等名門大派,無形中也受昆侖轄制。 昆侖令,一面昆侖自己的令牌,便可調動無數的修道門派。一個小門派的修道者曾經對自己的弟子說,這是羨慕不來的,因為這是基業! 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累積下來的基業! 這份基業,不僅是擁有天下靈氣最足的靈脈,擁有無數修為絕高的門人弟子,還在于不敢與之為敵的懾服之心。 昆侖中有十個修為絕高的人物,便被世間的修道門派稱之為昆侖十大金仙,傳說中這十人,隨便一人,便有舉世無敵的修為。很多修為高絕,天資不凡的修道者都對這傳說抱有懷疑的態度。因為如同傳說中的五爪金龍一般,某些至高的存在總是不可能扎堆出現在一起。越是真正的強者,越喜歡那種遠離眾生,俯瞰蒼生的感覺,一個門派之中能夠出現一兩個甚至三四個驚才絕艷,讓人仰視的人物尚且可以理解,但是說是十個,卻不免讓人覺得這十個都只是普通的蛟龍而不是至高的五爪金龍。但只要去過昆侖,見識過昆侖真正面目的修道者,從此心中便不敢再有半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