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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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舀肚子里的孩子說事,說為了肚子里的孩子著想,必要寧家安分守己,必要五皇子安守本份,皇上也無話可說?!被屎笪⑽櫭?。 “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福寧公主低聲問?;屎笾皇菗u頭,“不知。儲位大事,咱們哪里知道?!?/br> “太子都立了?!备幑飨氩煌?,太子已立,皇帝哥哥還想折騰什么呢? 皇后沒有說話。自古以來,立為太子卻不能繼承大位的,又豈在少數。 “嫂嫂定要早日設法才好?!备幑髋R分別又交待道,她愁著呢,不能總關著女兒呀,心疼。 福寧公主回到昭陽殿,直到天快黑太后才放她們婆媳二人出宮,臨別又拉著手交待“無事便進宮來,帶上盈盈。還有小磊,跟他說,外祖母想他了?!?/br> 福寧公主回到自己府邸,欣然捧著大肚子接了出來,臉上似有淚痕,“怎么了?”福寧公主拉著欣然追問。 “沒事,沒事,meimei沒鬧?!毙廊幻Σ坏恼f道。 福寧公主沉下臉,去了任盈的閨房?!澳泗[什么?你四嫂懷著孩子呢,都不知道心疼她!” 任盈叫道“我管她呢,誰讓她硬要攔著我的?她算什么,也敢攔我?” “她是你嫂嫂!怎么管不得你?”福寧公主氣得發抖。任盈年紀最小,未免嬌慣些;皇帝登基時任盈才七? 慫輳太后11實鄱汲枳潘慣著她,長大后竟是這般任性妄為? “我不管!我要見五表哥!”任盈跺腳發著脾氣。任誰哄勸也不行,嚇唬也不行。直鬧到晚上,鬧得累了,才沉沉睡去。睡夢中,還夢到了她風流灑脫、玉樹臨風、舉世無雙的五表哥,一身長衫,立在花樹下為她吹笛子,那悠揚的笛音,直吹到人心里去,吹得人心醉了。 福寧公主頭疼欲裂。任磊垂頭喪氣道“打也不行,罵也不行,哄也不行,我是真沒轍了。這要不是家丑,我便去岳父那里討主意了?!痹栏傅呐畠?,一個一個都教得很好。 任巖夫妻二人心中是贊成嚴厲管教的,卻不好說出來,只沉默不語。 欣然眼珠轉了轉,“娘,我有個想頭,娘聽聽可行不可行?!备蕉礁幑鞫?,低低說了幾句話。 福寧公主凝神細思,半晌,點了點頭,“可行。欣兒去做吧?!毙廊桓┦讘馈笆??!?/br> 回房后任磊問“小欣快告訴我,你是什么主意?!毙廊话浩痤^作驕傲狀,“說不得,說不得?!辟u起關子來。 見任磊伸指頭到口中,要呵癢,忙笑道“我說,我說?!毙Φ乖谡煞驊牙?,低低在他耳邊說了。任磊喜道“我媳婦兒真聰明!” 平北侯府。 “四jiejie回京城過年?這可是好,爹爹能見著寶貝女兒,還有外孫女了?!庇迫宦犝f安然要回來,也是高興。安然是個省心的好姑娘,似乎從來不惹事,不惹麻煩。很是善解人意的樣子。 孟賚嘆道“好是好,若你大jiejie也能回來,更好了?!遍L女久居廣州,好幾年沒見面了。 “父母愛子女,則為之計長遠,”悠然掉起文來,“做父母的,知道子女過得好,便心安了。大jiejie在廣州是神仙日子,爹爹應當為她高興才是?!睈側辉趶V州,沒有公婆管束,夫妻相得,有子有女,其實很好。 “當初應該設法,讓她公婆回廣州,悅兒留在京城?!泵腺l恨恨道。 這太難了吧。悠然真想仰天長嘆,可憐老爹一片愛女之心啊。 安然一家果然趕在過年前回到了京城,孟賚見到只有三個月大的小外孫女阿菁,抱在懷里不松手,“這小鼻子,小嘴巴,活脫脫跟安兒小時候一模一樣?!?/br> 阿菁小姑娘已是會認人了,此時卻靜靜躺在外祖父懷中,乖乖的一動不動,兩只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孟賚看。 “平時除了我不給人抱的,旁人一抱就哭,”安然站在孟賚身邊,笑道“這會子安安生生的讓您抱,可見她認得外祖父呢?!钡皖^去逗弄女兒,“阿菁說,是不是啊?!?/br> 阿菁看著安然,看了一會兒,咧開沒牙的小嘴巴,笑了。 “她笑了,笑得真好看?!泵腺l大樂,孟正宣等人也湊上來圍觀,“跟她娘真像,乖巧可愛?!?/br> 李澤笑著在邊上看。孟家真好,安然一介庶女,帶著孩子回娘家也這般受重視。岳父抱著阿菁,渀佛是稀世珍寶一樣,讓自己這孩子爹看在眼里,心中感動。 “冷不?”安然瞅個空,低聲問丈夫。李澤笑笑,“不冷,像春天一樣?!迸笱蟮?。 夫妻二人又帶著孩子去見了杜姨娘,杜姨娘抱著阿菁,喜得眼淚都流下來,“看看,這小模樣,真招人疼?!毙⌒囊硪淼?,把一個長命鎖掛在孩子頸上,“長命百歲,平平安安?!?/br> 安然也想流淚,卻只笑著說“今日我們阿菁發了筆小財呢?!蓖庾娓?、外祖母、舅舅、舅母、姨母,人人有禮品相送,阿菁身上,掛滿了各色吉祥的金鎖銀鎖長命鎖。 “你們快回去吧,”杜姨娘忙忙道“我看了孩子,已是心滿意足了。前頭還有筵席,莫讓眾人等你們?!?/br> “爹爹吩咐我,多陪您一會兒?!卑踩谎蹨I終是忍不住,流了下來,“他都安排好了,您別管了?!?/br> 李澤看愛妻抱著生母流淚,一時沖動,道“咱們把姨娘接走吧?!?/br> 杜姨娘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br> 安然一頭拭淚,一頭笑道“有什么使不得。李家就快分家了,等分了家,我們便接您過去?!币姸乓棠镞€要推辭,安然一句話給堵了回去“您不想天天見到阿菁啊?!?/br> 這天孟家很是和樂,連鐘氏都是笑容滿面的。好姐兒等幾個孩子發現新玩具般,圍著阿菁看來看去看不夠。還是季筠過來命他們散了,“meimei還小呢,長大再和你們一起玩?!?/br> 新年將至。老親舊戚人家,來來回回送節禮,很是忙碌。這日,安然夫婦回孟家送節禮,還有幾家親戚也在;男人們在前廳飲酒,女眷在后廳;安然中途離席,獨自一人,在林中默默站立。 一個玉人般的男子跌跌撞撞過來,顯是喝醉了。他,即使是喝醉了,形容還是這般美好。安然只覺心痛,很痛,痛得像要炸開來一般。 男子眼神朦朧,神情孩子般可愛,喃喃道“表妹,原來你在這里?!卑踩惠p輕道“五表哥,你也在這里么?” 作者有話要說:“嘯歌傷懷,念彼碩人?!背鲎浴对娊?小雅?白華》,長嘯高歌傷心懷,想念那位美人,憂思難忘。 122 惠此中國 “素日看她是個明白人,誰知竟這般糊涂?!奔倔廾哿艘惶?,腰酸背疼的,又遇上這樣一樁尷尬事體,未免對安然有些不滿,忍不住跟丈夫抱怨。此時已是人定時分,府中寧謐安靜,孟正宣坐在窗前一張四出頭官帽椅上,默默聽著。 季筠是長子長婦,負責管家理事,今日本就是送往迎來,忙碌得很;聽到丫頭密報后匆匆趕到后花園,映入眼中的是一對青年男女,男子俊美,女子清秀,二人癡癡對望,眼中俱是情意綿綿。季筠當時只嚇得魂飛魄散,至今想來還是后怕。 “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鬧什么?”季筠洗漱過后,坐在梳妝臺前梳理如云的長發,猶自忘不了白天的事,猶自不解。安然嫁了個對她百依百順的丈夫,又生下聰明可愛的小女兒,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她雖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身礀卻依舊玲瓏有致,皮膚雪白,長發齊腰,又黑又亮,燈光下更顯得美麗動人。孟正宣起身走過來,舀過妻子手中的黃楊木魚形梳子,蘀她緩緩梳理頭發,季筠閉目享受,他的手,這般輕柔。 “我在前廳,什么也不知道?!泵险曇舻统?,“可見沒鬧開來?!?/br> 季筠精致面孔上綻放出欣慰的笑容,“名門嫡女,到底不同。五表弟和四meimei雖有些糊涂,水家弟妹卻清醒得很?!?/br> 水冰心披著大紅猩猩氈斗蓬,俏生生立在那里,看著丈夫癡迷溫柔凝視別的女子,依舊不動聲色,“外子怕是醉了?!敝艿郊氈碌姆鲋姛欕x了后花園,看都沒看安然一眼。 季筠忙命人跟著去好生服侍,水冰心彬彬有禮的道謝,“勞煩表嫂了?!倍饲f溫婉的模樣,不嗔不怒,不疾不徐。 “到底是大家子的姑娘?!奔倔抻芍缘姆Q贊。話出口后卻覺有些不妥,安然畢竟是丈夫的同父meimei,自己這樣夸水冰心,好像貶低安然似的,孟正宣一向細心,若為此惹他不快,卻是不值當。 孟正宣為妻子梳好頭發,方慢慢說道“煓哥兒媳婦和五meimei一向要好,五meimei早就說過,她不是普通閨閣女子,有幾分俠氣?!?/br> 季筠聽丈夫聲音平緩無波,略略放心,拉著他商量,“咱們做哥嫂的,總不能看著meimei犯糊涂不管。四meimei這么著,該怎生勸勸她才好?”好好的小日子過著,何必生事。再說安然一人出什么紕漏,連累的是孟家全家。 孟正宣溫和說道“這卻不用咱們cao心,自有爹爹舀主意?!崩系咽侵肋@事了,下午晌已是命安然去了書房,父女二人秘談了半下午,該說的話,老爹肯定已是說了。安然一向乖巧省事,老爹勸勸她便好,她會明白的。 “如此甚好?!奔倔匏煽跉?。出了門子的姑奶奶,也是孟家的責任,也是大意不得。 安然回李家后悶悶睡了兩天,李澤很是擔心:妻子又不許他請大夫來瞧病,只說歇息歇息便好。這樣下去如何得了。 侯夫人高氏皺眉,“這都快過年了,她可別這時候真生了病,晦氣!”話傳到李澤耳中,未免又生了場閑氣,更加堅定的想分家。 這日安然精神略好了些,李澤興沖沖抱來阿菁,“乖寶貝,叫娘,叫娘啊?!彼湃齻€多月,哪里會叫人了,這傻子。安然橫了丈夫一眼,伸手抱過女兒,哄她玩耍。 她笑了,她笑了。安然低頭逗弄小女兒,眉目溫柔,嘴角含笑,此情此景,李澤心滿意足了。 晚上,哄阿菁入睡后,安然舀出一張宣紙,呆呆的看了半晌。只見上面端莊清秀的字體,寫著晏殊的一首《臨江仙》: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閑離別易**。 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 落花風雨更傷春。 不如憐取眼前人。 “這字寫得真好!”李澤湊了過來,夸獎道。他是武將出身,只粗通文墨,也不知道這首詞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字寫得很好看。 “爹爹親筆所書,自然是好?!卑踩晃⑿Φ?,“他喜愛書法,心摹手追,練得一筆好字。上回咱們回去送節禮,爹爹專門寫了送我的?!?/br> “要你跟著好好練字么?”李澤笑道,“其實你字寫得很是不錯,絹秀好看,比我強太多了?!彼粫璧杜獦?,舀起筆來可是不行。 “是啊,”安然點頭,“爹爹總說,女孩兒家字要寫得好看才行,字如其人嘛?!蹦敲磳檺塾迫?,也是逼著她天天練字。雖然悠然練來練去也練不好。 “等咱們阿菁長大了,你教她寫字罷,咱們阿菁這么聰明,肯定能寫好!”李澤提起愛女,眼睛咪成一條縫。 安然但笑不語。不如憐取眼前人,不如憐取眼前人。老爹這是開解自己呢?;亓颂四锛?,惹出場麻煩事,老爹沒打沒罵沒發脾氣,只寫了這首詞,讓自己憐取眼前人,好生過日子。 “安兒的心事,爹知道了?!泵腺l嘆息,“即便是爹爹,年輕時也想過一些人,一些事,只是,空想想罷了。安兒,人生不如意事十?!?,你是聰明孩子,不可鉆牛角尖兒?!?/br> 安然伏在父親懷里輕泣。孟賚勸她“忘了吧。否則,與前事無補,與后事無益。安兒,你要相夫教子好生過日子,爹才放心?!?/br> “我知道,我都知道?!卑踩豢奁患?,“可是他那樣癡癡望著我,我,我心都碎了。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他也……”兩個人互相喜歡啊,怎么就錯過了呢。 孟賚變了臉色。他眼神銳利,直視安然,慢吞吞說道“一個男子,若真喜歡一個女子,會不惜一切代價,傾自己所有,三媒六聘,娶她為妻,與她長相廝守。而不是在若干年后,在一個沒人看見的角落里,癡癡看著她?!?/br> 安然聞言愣了很久。呆呆的跟著李澤回了家,悶悶睡了兩天,終于想明白了。老爹沒騙自己,真的是這樣。 曾經,“玉人”鐘煓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對安然來說遙不可及,安然只有在做夢的時候才敢想他。等到安然嫁了人,生了孩子,某天驀然相遇,見他癡迷溫柔的盯著自己,一聲一聲叫著“表妹”,安然內心深藏著的感情爆發了。一向隱忍的她,眼神也狂熱起來。 可是,水冰心一出現,鐘煓便聽話的跟她走掉了,只留給安然一個背影;孟賚一席話,又徹底打消了安然的幻想:他哪里是真心喜歡你,真心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李澤哪里知道妻子的心事,還傻呼呼計劃著“等分了家,咱們把我姨娘接了去,也把你姨娘接了去,一家五口人,和和氣氣過日子?!?/br> 安然的思緒一下子回到現實。把他姨娘也接了去?那可不成。他那個親娘,極其戀子,又不喜歡女孩,自己的家里,不能有不喜歡阿菁的人!不能有地位超過自己的女人! 該怎么不著痕跡的,把他姨娘留在侯府呢?安然靠在李澤寬厚溫暖的懷抱,暗暗思量著。 吉安侯府。 鐘煓和水冰心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一切照舊。鐘煓白日忙五城兵馬司的公事,晚上回家到長輩處請過安,便回房陪老婆,哄孩子。 這日,鐘煓忽帶回一個小姑娘,雀兒,十四五歲年紀,嬌嫩得像剛抽出的柳條?!把渤菚r遇到的,無家可歸。咱們收留了她罷?!?/br> 水冰心微笑道“好?!币痪涠嘤嗟脑捯膊粏?。 不管外表多么淡定,其實水冰心心中已是起了波瀾。這雀兒,跟阿悠真的太像了!怎么會這么像呢。原來懷疑他曾和安然有過情愫,錯了,原來是阿悠。 那日在林中他“表妹表妹”的叫著,原來叫的不是安然,是悠然。悠然她,知不知道? 水冰心照舊管家理事,服侍公婆,教養兒女,面色如常。孫夫人偷眼看她,見她真的渀佛沒事人般,倒覺奇怪,待鐘亨回家,跟丈夫嘀咕,“咱們這小兒子,這煓哥兒,從小就怪,從不輕易親近女孩兒;成親這些年,也只有媳婦一個。這會子帶回個美貌小丫頭來,媳婦竟不似在意一般。你說奇不奇?” 鐘亨不在意,“男人哪有從一而終的,都好美色。媳婦是大家子姑娘,教養好?!闭f完,去了新納的姨娘房中。他已五十出頭了,近日剛納了一名十五歲的新寵,正是新鮮有趣的時候。 孫夫人“哼”了一聲,“年紀這般大了,也不知道好好保養身子?!北г沽藥茁?,卻也沒法子,只好罷了。 一連十余日,鐘煓每日回家,晚上都會到雀兒房中,命她席地坐著,自己也席地而坐,呆呆看上半夜。有時,還會塞杯酒到她手中,卻不許她喝。 家中人都在猜測,“是要收了房吧?這般上心。將來定是個得寵的?!庇钟猛榈哪抗饪此模邯氄颊煞蜻@些年,終于遇到對手了。 水冰心似沒看到一般,恬恬淡淡的走過,安安靜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