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頁
她甚少對人黑臉,可能這輩子也就對許武強不太客氣。 “知道這張畫是誰給我的嗎?”吳憐眼眶通紅,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她重重拍了拍茶幾,手掌拍在玻璃上,從掌心到四周頓時泛紅一片。 “今天早上,我和孫阿姨想把你們房間的被褥枕頭都換一下,”吳憐吊了口氣,偏頭眨了眨眼,把重新泛上來的眼淚憋了回去,“這是孫阿姨在你房間的床底撿到的紙?!?/br> 吳憐到現在都還記得孫阿姨當時的表情,那種厭棄的、惡心的,不加掩飾的鄙夷一股腦全冒了個尖。 孫阿姨算是看著顧深長大的,在顧楚軒家里干了很多年。她勤懇、踏實、能干,將一家子人的生活起居照料得很好。 但同時她書讀的少,沒滿18歲就出來賣力氣,思想相對迂腐保守,最看不得這種東西。 “哎呦,這怎么是兩個男孩子抱在一起呀?!你看他們在做什么瞎眼的事情呦?” “嘖嘖,好惡心,吳太太你來看看嘛?!?/br> “吳太太,我聽人家說,兩個男的這樣搞,是要得傳染病的。這種東西怎么會在小柯房間嘛?!?/br> “誒,這兩個人……” 孫阿姨后半句話吞回了肚子里,但吳憐僅僅只是掃了一眼畫紙就知道了她咽回去的話。 這兩個人跟許柯和顧深很像! 不說是像,簡直就是照著他們的樣子畫的。 吳憐的臉對著畫紙,眼睛也放在上面,但那時候她是看不見也聽不見的。 她全身上下的器官仿佛都閉塞住了,像有一記悶雷直直的砸在她的天靈蓋上,所有的血管仿佛都凝滯在了一起,只有心臟在快速跳動著。 她從神色復雜的孫阿姨手中接過畫,然后表情平靜的給孫阿姨放了半天假。又給顧楚軒發了條消息,讓他趕緊回來,然后就腦袋放空的坐在客廳里。 偌大的房子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幾分鐘之后,坐在客廳里的女人大哭了一場。 哭聲很大,像是種宣泄,更像是種不知道該怎么辦的痛苦彷徨。 “你告訴我這畫的是什么????”這可能是吳憐這輩子第一次這么聲色厲苒的沖許柯說話,“你!你們到底背著我們在偷偷亂搞什么?!” 許柯面無表情的站在客廳里,神色淡淡的低垂著眼。他臉頰崩的很緊,下顎線很直,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反駁的話。 但頭也沒往下低過,只是微微勾著,站的挺直。 吳憐語氣終于放緩,她從沙發里站起來,三兩步走到許柯面前,拉著他的手,聲音切切,像是一種不符合身份的祈求,“小柯,咱們去醫院把這病治一下好嗎?mama托人問了,這病有的治,外面有很多診所都可以治。mama找人打聽了最好的醫院,明天咱們就過去……” “我不去?!痹S柯終于抬起眼,他看著吳憐,神色復雜,“這不是病?!?/br> “不是病怎么可能會有那種專門的醫院??!” 之前是因為埋在心底里的愧疚,吳憐總在許柯面前裝弱作小,此刻那些溫柔的皮囊一下子割裂開來,露出里面最尖銳的刺,“這就是病,是丑病。別人知道之后會罵你是變態,會在后面戳著你的脊梁骨追著罵你。咱們家已經出了一個變態了,我不想……” 吳憐嗓音喑啞,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小柯,你聽mama的,咱們把這毛病改了吧?!?/br> 許柯直視吳憐的眼睛,問她:“你是接受不了同性戀,還是接受不了那個人是顧深?” “明明當初你可以送我去一中,卻把我帶去誠關,是為了顧叔叔吧?” 許柯看著吳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神情里閃過了一絲自嘲,“我當初聽了你的,所以你現在也別干涉我行嗎,媽?” 這是許柯時隔多年第一次當著吳憐的面叫她“媽,”這個稱呼陌生到吳憐反應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隨之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小柯,你在報復我對嗎?” 她上前一步緊緊抱著許柯,像是終于做了某種決定,“mama不跟你顧叔叔結婚了,等會兒你顧叔叔回來我就跟他提分手,mama帶你走,我們去別的城市,你也不要跟小深再聯系了。我們就跟從前一樣,你以后會娶妻生子,你要變回正常人……” “我變不回去了,”許柯輕輕嘆了口氣,他看著吳憐頭頂生出的兩根白頭發,在她耳畔輕輕說了句,“對不起?!?/br> 他很輕的抱了吳憐一下,然后退開兩步,很平靜地看著她說道:“我沒有在報復你,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恨你。小時候我總站在窗戶旁邊看車站的方向,總是希望能望見你。你每次過年回來我都很開心,我一開始是不懂得怎么說,后來是沒有了能說出口的機會,因為你后來連過年都不回來了?!?/br> “許可走的那段時間我曾經短暫的恨過你一下,我恨你為什么沒有早點發現許武強這個人的另一面,我恨你為什么要跟他結婚然后生下我們??墒呛髞砦彝蝗痪筒缓蘖?,因為沒必要?!?/br> “走的人已經走了,沒必要跟活著的人過不去?!?/br> 許柯平緩的把這些話說完,然后吐出一口氣,接著道:“我知道你現在還接受不了我和顧深之間的關系,我們很早就在一起了,當時沒想瞞著別人,但也沒想大張旗鼓。知道的幾個朋友沒人說我們惡心,也沒人會拿異樣的眼光看我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