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朝 番外(二十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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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頂討厭自己這個樣子,傻里傻氣,又患得患失的,像片漂浮在漩渦中心的柳葉,一點點風吹草動便讓她輾轉反側。 合鐘明已經將近兩周沒有同她聯絡了,可她卻從爸爸給三少的信里瞧得出來,父親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大約很生氣,收到她那些拙劣又膽大包天的謊話,多半覺得女兒是拿自己當傻子。 雪朝的父親從來都是站在她那邊的,哪怕是她最任性最不負責任的決定,合鐘明也永遠是最支持她的那一個。 雪朝還記得在江浙的時候,幾個叔叔伯伯聚會,聊起女兒大了,不知道小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合鐘明卻很自信的,“我的雪朝從來都不會瞞我?!?/br> 他說到這里,很得意地捋了捋胡須,“小孩子瞞你,自然是因為怕你,我女兒做什么我是不支持的?她怎么會瞞我呢?” 可如今她卻在父親和顏徵楠之間,選擇同父親撒謊了。 他一定失望極了。 哪怕是成年了,做子女的,對父母失望的恐懼和負罪感,還是扎根在心底的最深處,一點點苗頭都會手足無措。 上一次這樣的負疚,還是因為雪朝上小學的時候,提前下學,在門口等司機來接。有一個年長的白人,瞧她可愛,遞給她一包巧克力,兔子形狀的包裝,可愛又精致。 西貢的白人大抵當她是當地的女孩子,覺得這是個珍貴難得的禮物。因戰亂和貧窮,西貢的女子總是對這樣的甜食充滿了向往。雪朝雖然家里并不缺甜食,可她那日卻忘記帶自己的點心袋子到學校里,那白人瞧起來很和善,又似乎是學校的教員,于是她想了想,便收下了。 卻被合鐘明逮個正著。 她一個小小的女孩子,雖父親漂泊在外,合鐘明對她安全上下的心思,比在他長子身上,要多得多,嚴令禁止她在學校外同陌生人說話,或者接他們的吃食。 他自然知道這個世道里多的是骯臟和變態的人,特別是那些道貌岸然的西洋人,高傲的一張皮下不知道藏著什么齷齪,讓年輕的商人永遠心存防備。 瞧見雪朝有些好奇地打開巧克力袋子,往日總是笑呵呵的年輕父親沖上去,打落了雪朝手里的巧克力,然后將她一把抱起,大步往停車的地方走,不管身后白人滿面的尷尬和驚愕。 雪朝那時候嚇壞了,隱隱約約地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對,更何況早上父親還用別的女孩子吃了陌生人的東西,便被賣到美洲的故事來嚇唬過她,更讓她心虛又害怕。 合鐘明那天沒有懲罰,卻只是看著她,失望又無法理解,“你是怎么答應我的?家里沒有巧克力嗎?” 成年人無法明白為什么錦衣玉食的女孩子,仍舊會被甜品所誘惑,也許合鐘明那天只是覺得很后怕,或者覺得自己從前的教導方式不夠完美,可是雪朝卻從他父親眼里瞧出來,他很失望。 那是個年輕的父親,過早失去了妻子,并不知道怎么養大一個小小的,嬌滴滴的女孩子,可是雪朝總是很害怕他眼睛里的失望,興許他是對自己失望,或者覺得自己仍舊不是個合格的父親,然而雪朝很是還害怕。 她很害怕自己犯下的錯誤,最后被他父親歸咎到他自己身上,覺得自己是個教女無方的人。 可是現在合鐘明收到她一封有一封滿篇謊話的書信,只是默不作聲的收下,不拆穿她,卻也不再同她聯系了。 他在給三少的信里說,“既然如此,再過段時間,勞駕將雪朝送回法國完成學業?!?/br> 雪朝不知道“既然如此”里的“如此”,到底涵蓋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也不明白這是否意味著顏徵楠是答應了,將她重新丟到法國去。 若真是這樣,她父親不理她了,三少也不要她了,再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雪朝吸了吸鼻子,將自己埋到枕頭里,甕里翁氣的,“你不想我在信州,告訴我就是了,干嘛還聯系爸爸,現在又要把我丟開?” 可她心底里仍舊期盼只是個誤會,比如是合鐘明威脅三少將她送回去,她在心里偷偷催促三少趕緊否認,或者安慰她會帶她跑到什么地方去,躲開信州,也躲開勞什子的學業。 可是顏徵楠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雪朝的心沉了沉,顏徵楠的手輕輕落在她的頭發,她垂了眼睛,等他開口。 果然他猶豫了一下,有些遲疑地問她,“你不喜歡法國嗎?” 他問的這是什么破問題,好像方才信誓旦旦說多喜歡她的是另一個人,這會卻又要找什么好聽的說辭,然后把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雪朝不敢把火氣撒到合鐘明身上,卻對三少沒有什么顧忌,她一時氣急了,便拿腳去踢他,一面罵他,“我喜歡呀!我喜歡死了!” 她氣得渾身發抖,覺得這個人又蠢又討人厭,不曉得自己看上他哪一點,當真是腦子壞掉了。 雪朝把枕頭扔在男子身上,自個埋進被子里,還覺得沒有出氣,又悶悶地喊著,“我明天就回去!我們就再也不要見面了!” 三少接過她的枕頭,覺得她這樣氣鼓鼓的樣子,像個鬧脾氣的小獅子,同方才的乖巧和讓人憐愛相比,似乎跟更有趣味一些。他湊過去,又逗她,“那怎么辦?不讀書了?” 雪朝抬起眼,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不曉得為什么他這樣氣定神閑??蛇@其中的氣定神閑,不定因為瞞著她多少事情。她雖然氣他背地里做這些,又忍不住心里升起一點希冀,聲音也軟了一些,“關你什么事?現在爸爸也生我的氣了?!?/br> 雪朝坐起來,覺得指不定是因為三少從中作梗,才讓爸爸氣到不再回她的信。她踢了踢他的腿,很不客氣地懷疑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爸爸說我的壞話,讓他不理我了?”她扭過臉,氣呼呼的,聲音低了低,又很心虛,“我又不是存心騙他的?!?/br> 那實在是天大的冤枉。 可三少想到她一個女孩子,遠渡重洋的,學業也不管了,爸爸也不要了,便為了去信州看他一眼,其中的許多曲折,多半是他想不到的。顏徵楠伸了手,隔著被子,將她攬到懷里,不管她的踢打,要親她的耳朵。 他還是很壞心眼的,非要逗她,“我昨天收到了一封信?!?/br> 她以為他說的是爸爸的信,豎起了耳朵,想要知道他們之間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交流,可顏徵楠卻頓了頓,聲音莫名帶了一點弧度,“是我大學老師的信?!?/br> 雪朝只當他是故意轉移話題,覺得他真是沒誠意又當她好糊弄,卷起被子翻了個身子,悶悶地“哼”了一聲,三少隔著被子要摟她,也被她踢打著躲開了。 他才湊近她,喊她的名字,聲音透著薄被傳到雪朝的耳朵里,讓她心里輕輕動了動,又聽見他道,“說有個女孩子,天天對著教學樓里我的照片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說什么?!?/br> 他想了想,又要開口,被子里的女孩子卻突然反應過來,裹著被子撲到他身上,紅著臉捂他的嘴,“是誰?是誰說的?” 顏徵楠眼睛里的溫柔,被她察覺了,更讓她覺得整個人像在被火燒起來,她腦子里閃過一個名字,“是不是那個公共政策的教授?我知道是她!” 她氣急敗壞的,只差要跳下床游回去,去找那位教授的麻煩,顏徵楠笑了笑,握住她捂著他的手,側過來一些,很不地道地取笑她,“哦,你便承認是你了?” 雪朝曉得他在逗她,實在她打小便是個厚臉皮的,打算硬著頭皮認栽算了,可三少卻親了親她的手心,又抬起眼,很促狹的樣子,“她還問我,是不是惹了什么桃花債,不然那個女孩子,”他頓了頓,聲音卻突然柔軟下來,“為什么還對著我的照片哭啼啼的呢?” 饒是她從來都敢作敢當,這會也知道羞澀了,一時間縮起來,要重新將自己裹在被子里,卻被三少搶先了,摟住了要,鎖進懷里,一面追她閃躲著,想要避開他目光的眼睛,一面啞著嗓子喊她,“合雪朝?!?/br>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又迅速閃開了,三少追過來,下巴蹭著她赤裸的肩頸,親密又滿足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他們放的我哪張照片在墻上?!?/br> 他抬起眼,對上女孩子難得羞怯卻仍舊明亮的眼睛,這樣明亮,像他漫長而枯燥的人生里,唯一的鮮亮和快樂。 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總歸許多年都是這樣了,在追逐光亮面前,似乎沒有什么不值得先擱置一邊。 顏徵楠的嘴角慢慢揚起,像安撫她這會因為羞澀而慌亂的心,他伸出手,捏了捏她通紅guntang的臉頰, “你要不要,帶我去看一看?” 在雪朝還是個要聽《夜鶯》的故事,才愿意乖乖入睡的小女孩的時候,她有許多關于那座古老的東方宮殿的困惑。南亞家里富麗的中東地毯和桌子上的南宋蓮瓣紋盤,她分不清哪一個是來自《夜鶯》所在的國家,哪一個來自另一段古老的文明。 隱約里雪朝記得爸爸在電話里提到了“江浙的家”,于是小小的女孩子從被子里扯了扯爸爸的衣角,問他,“爸爸,江浙是什么?” 合鐘明同她講了那條江,講了那條江的下游繁華又精致的文明,講了那個古老的,產自南宋官窯的青色盤子。那時候的雪朝穿著睡衣,從床上跳下來,踮起腳尖去看柜子上的盤子,不敢相信它的歲數是這樣大了。 她的父親摸了摸她的頭,“等你再長高一些,就可以去看一看了?!?/br> 雪朝不知道他要她去看什么,是盤子的故鄉嗎?還是那條江?合鐘明將她抱起來,她還在嘰嘰喳喳地問,“江和河又有什么區別呢?家里的婆婆說,門口的河也很重要的?!?/br> 現在她已經長高許多了,如果回到南亞的家里,大概不需要踮起腳尖,就可以摸到那個青色的南宋盤子。 她已經去看過那條江了,不止它的下游,她還試圖順著它,去找另一個人。 現在那個人要她帶著他,去看更遠一點的地方,去看一看他們都生活過的地方,并從中找到許多奇妙的交集。 長江的風揚起雪朝的長發,熟悉的,潮濕的風,和一點陌生的激動和快樂。她是這樣熟悉每一次啟程,每一次遠行的,在她還有記憶的時候,熙熙攘攘的甲板和永遠翻滾著的海浪,就是她每年要見幾次的好朋友。 卻從沒有哪一次,這樣涌動著悸動和期待,像時光都被染了色,變得斑斕而特別。 連每一步牽著那個人走過的路,都想用相框裝起來,放到冊子里去。 她要帶三少去看看那張學生氣的照片,問一問他為什么不穿長袍照相。 他們要去看看學校門口青銅制的兔子,那只兔子在教另一只兔子識字。 她還要給他看她的法郎罐子,一開始那是個小小的罐子,雪朝每想起他,就會投進去一個法郎,后來它變成一個巨大的鐵罐子,里面的法郎大約可以買許多三少喜歡的紅酒。 她還要帶著他去找找那個法國教授的麻煩,誰讓她這樣大嘴巴。 然后謝謝她,對曾經的學生這樣親切。 第一聲汽笛聲響起,岸邊的行人和船只漸漸離她遠去了,像在記憶里出現過,又全然陌生的暗示??伤男睦飬s這樣安穩,連信州的天,都同從前不同,再不是陰郁的,壓抑的,而是湛藍的,可以看見掠過的飛鳥。 雪朝身旁的男子伸手替她理了理腦袋上的帽子,他瞧起來氣色好了一些,大約是因為傷口已基本愈合了,又得到了妻子父親的認可。 顏徵楠低頭微笑,遠處一聲清脆的鳥叫,讓他想起什么,側過臉問雪朝, “你有沒有聽過《夜鶯》的故事?” 雪朝偏了偏腦袋,她的心情這樣飛揚,決定原諒他的明知故問。女孩子踢了踢腳邊的小小石子,大約是搬運的時候被人帶上來的,又抬起頭,一如既往的嬌俏,“干嘛呀?” 顏徵楠抬起頭,有一只鳥,落在了不遠處的欄桿上,在啄落在上面的面包碎, “你知道嗎?”他扶了扶面上的金絲眼鏡,忍不住笑起來, ”那只夜鶯,最后還是飛回來了?!?/br> 雪朝 番外完 阿楠大概每年陪老婆34個月吧,然后因為那時候沒飛機,只能坐船,就真是很辛苦 后來雪朝就畢業啦 就回信州啦 然后,嗯,中國就有了民用和軍用飛機了 阿楠:日 感謝小伙伴們和我一起度過了這么棒的夏天 寫正文的時候還是個萌新,總是搞不清楚要不要為了甜寵的tag改變路線,結果寫了很多自己不滿意的東西 寫番外的時候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哈哈哈哈 真的寫的很爽很開心,字數就可以看得出來 晚上看評論也會傻乎乎地笑 讓我過段時間寫個小論文贊美我們這個夏天的姐妹情 謝謝你們喜歡脾氣壞又不成熟的大小姐 希望你們都能快樂生活 快樂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