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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在一道臺階的邊欄上坐下,俯身向下看著水面的倒影。 “其實塞納河并不適合那樣的靈異故事,她太顯眼了,所有人來到巴黎,第一眼都會看見她。不管你是去圣母院還是鐵塔,甚至是盧浮宮。而且這里一直都有船經過,商業氣息太濃,和靈魂、救贖之類似乎并不在一個頻道?!?/br> 他的語氣里有一些擔憂。 “我倒覺得沒關系?!背炭身炘谂_階頂端坐下,將腳踩在下面兩級石板上,繼續開口。 “你看,我們的故事發生在月圓之夜。月圓之夜,在傳說中本來就是什么都可能發生的。那時天上會有一輪圓月,水里也會有一輪圓月,說不定就是在這個時候,會有一扇神秘的大門在兩者之間打開?!?/br> 雨果安安靜靜地聽程可頌講完,看了他許久,忽然笑了:“你和我以為的并不一樣?!?/br> 程可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么?” “我說過你給人的感覺很神秘,好像沒什么事可以打動你。但我現在發現我說錯了?!?/br> 雨果蜷起一條腿,將下巴放在膝蓋上,笑著看向程可頌。 “你其實是一個很有浪漫情懷的人,有很多事情可以打動你,不然你不可能想得出那么多美好的故事。你只是有些被動,你的浪漫情懷全部被你藏住了,很少有人看得見?!?/br> 他的語調十分溫柔,隨著河水輕輕拍岸的節奏,竟顯出些繾綣的味道。 程可頌還不太習慣被人這么直接地評價,有些不好意思。 “我很高興有這次機會,能和你合作,完成周挑戰任務?!庇旯Φ?。 “我也……很高興?!背炭身炚f。 “嘿,你就坐在這兒,我要畫一幅畫!” 這樣說著,雨果忽然從臺階上方的邊欄直接跳了下來,落在比程可頌坐著的地方還要低數級的臺階上,身形晃了晃才站穩。 “小心!”程可頌下意識地起身去扶。 雨果倚著身后邊欄的墻壁,咧嘴笑了:“沒事!” 他從包里掏出速寫本,當真就這樣坐在下方的臺階,開始給程可頌畫速寫。 程可頌扭頭看向身邊塞納河便道上來來去去的行人。 這段路上旅行者居多,他們大都行色匆匆,臉上帶著初次見到美景的興奮。他們身著休閑服,有些女士甚至還戴著花枝招展的彩色大檐帽,與巴黎當地的居民氣質有些格格不入。 其實這里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觀察點,但程可頌覺得這里的景致十分優美。 微風也好,陽光也好,拍在臺階上的細碎浪花也那么精致小巧,就連遠處塞納河中心經過的旅游客船都讓他覺得無比可愛。 還有那個正在專心致志畫著他的大男孩。 雨果恰巧抬起頭,與程可頌看向他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你知道你很英俊嗎?”雨果忽然問。 程可頌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長相帥氣的那類人。他的皮膚有些偏黑,五官也極為普通,而且有一對單眼皮。他的鼻子不算高挺,嘴唇也過于單薄。 他自認為是那種丟進人群里就會瞬間泯然其中的人。 與注定會讓人眼前一亮的雨果完全不同。 “你很有東方神秘氣質,你可能從來都沒有注意過你那雙黑眼睛有多迷人?!?/br> 雨果將速寫本抱在胸前,用握著筆的右手支著下巴,歪著頭、偏著臉,看向程可頌。 程可頌的臉上有些發熱,囁嚅了幾下,心一橫,說:“你也很英俊?!?/br> “我?”雨果眉梢一挑,紅寶石釘的切面流轉出一片絢爛的光華,“我這個樣子不能用‘英俊’來形容,他們夸我時,用的都是‘漂亮’!” 倒是絲毫不謙虛。 程可頌卻覺得理所應當。 “走吧,再找找別的臺階?!?/br> 雨果踩著石板走上來,經過程可頌身邊,伸出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兩人沿著塞納河走走停停,畫了幾處臺階的近景遠景,又互相給對方畫了速寫。 七點出頭,天色才開始漸漸轉暗。 暖色的夕陽掛在天邊,在塞納河水面上打出一片金色的粼粼波光。 這個光線下已經不適合繼續畫畫了,程可頌和雨果并肩走在塞納河邊。遠處已經可以看見埃菲爾鐵塔的尖頂,逆著漫天夕陽,形成一個剪影。 “一起吃晚飯?這附近有個不錯的小餐館?!庇旯鋈坏?。 程可頌自然不會拒絕。 那的確是一家小小的餐館,餐館門外的遮陽棚下照例擺著一圈鐵藝室外餐桌。夕陽傾斜,遠遠從道路另一頭打過來,透過遮陽棚的空隙照在餐桌上。 兩人就在室外的小餐桌坐了下來。 “晚上好,先生們?!笔陶吆芸鞂⒉藛芜f上。 程可頌謹慎地點了一份牛排,雨果也是同樣的選擇。 “喝點酒?”雨果笑著問。 程可頌拒絕的話在嘴邊轉了個圈,最終變成了:“好?!?/br> 在巴黎的餐館用餐,葡萄酒是可以點單杯的。如果點的是成瓶的葡萄酒,侍者會先倒一點在被子里,讓顧客品嘗,顧客對酒的口感味道滿意了,他們才會為顧客端上新瓶。顧客甚至可以要求將店里的每一種酒都品嘗一口,再選定自己的佐餐酒。 但兩人都不是這么矯情的性格。程可頌照慣例要了一杯波爾多,雨果卻選了粉紅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