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野別了下臉，不敢再看。

    換給張野化妝，李逸臣同樣品頭論足?；瘖y師的眼睛很毒，把優點缺點說得清清楚楚。

    “純純的眼睛里有星星?！?/br>
    張野打岔說：“沒月亮嗎？”

    汪凝坐在張野剛剛坐的椅子上，只不過張野是騎，他是端正地坐著。他知道張野這是故意打岔，掩飾害羞，但李逸臣一句話說到他心坎里了——張純純眼睛里有星星。

    “并不是眼睛大就好看，你遺傳了師姐的優點，眼珠又黑又大，才會顯得有神、有靈氣，可是……沒有個名詞可以形容?！?/br>
    李逸臣想了想，說：“要說桃花眼吧，要比桃花眼圓些，又沒杏眼那么圓。凝凝你看他的雙眼皮，前半段克制，后半段飛揚，這點又像是瑞鳳眼，總之給人一種清爽感，也有純純的感覺。但——這是隱藏很深的狐媚感?！?/br>
    看著兩人不信的樣子，李逸臣決定教張野怎么用眼神勾人，“你稍微瞇眼，向下看一點點?！?/br>
    張野照做之后，汪凝被震了一下似的，很快移開視線。

    李逸臣拍了下手：“瞧見沒，這就是媚。我給你定崔鶯鶯的妝，最重要的，就是把你眼睛往這個形態上靠攏，才能一眼勾住張君瑞的魂兒?！?/br>
    張野問汪凝：“勾了嗎？”

    “……”汪凝說：“勾了?！?/br>
    “咱們再說鼻子?！崩钜莩级嗽斄藭?，笑道：“你的鼻子要跟汪凝換換，他不化妝就可以演崔鶯鶯了。凝凝你瞧，他的鼻子輪廓不剛毅，鼻尖雖然挺，但是圓潤，這種鼻子長在女孩臉上會特別好看?！?/br>
    “純純的嘴巴比較小，但很會長，有唇珠有唇峰，所以薄唇又顯得翹。因為鼻子夠挺拔，拉起了面中部，這樣就給了嘴唇和下巴足夠的空間發揮翹和巧?！?/br>
    李逸臣看看張野，又看看汪凝，這倆真是天生一對，無論是同樣出挑的長相，還是性格上的互補，再合適不過了。

    “化妝師喜歡你們這樣的，隨便兩筆就行。嘖嘖，羨慕?！?/br>
    張野商業互吹：“小叔你也挺好看的，看著還顯年輕?！?/br>
    “你拉倒吧，我本來也不老?！?/br>
    女妝慢，比汪凝的男妝多用了一倍時間。李逸臣收了神通，細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又勾手叫來汪凝，“像不像你寫的那段唱詞，一剪柳葉橫翠黛，兩汪秋水染情開……”

    李逸臣念完才發現，張野愣在椅子上，汪凝愣在他身后，倆人從鏡子里呆呆瞅著對方。

    他感覺自己要不在，兩人得抱著啃。

    “咳，我去排練廳等你們?！?/br>
    李逸臣一不想當燈泡，二不想吃狗糧，迅速閃人。

    “你湊近點，合個影吧?！睆堃澳贸隽耸謾C，將這一幕永遠地定格了下來。

    他忽然問：“師哥，一定要從醫嗎？”

    汪凝又是一愣，張野骨子里存在的東西在一點點覺醒。

    他不知該怎么回答，因為沒敢想過。

    看出了汪凝的猶豫與難為，張野沖著鏡子一笑：“沒關系的，我陪你?！?/br>
    那天包餃子的時候，汪凝就想了很多。他還記得張野托著餃子說，那是他喜歡的結局。

    為此，張野要放棄什么。

    汪凝心里痛了一下，一直沒敢接這個話題。

    卸了妝，兩人去了排練廳。

    這是個小型的劇院，有舞臺有觀眾席。

    周闊海和李逸臣都在，坐在第一排正在對劇本。

    “趁你們小叔回來，這里頭有幾個動作你倆簡單走一下。沒樂隊，我嘴里給你們伴著?！敝荛熀Ｕf。

    李逸臣說：“先從第一場開始，把你們那什么君瑞飛劍入鶯鞘使出來我看看，哈哈，可真能胡謅?！?/br>
    倆人上了臺，李逸臣也跟了上去，“我給你們配孫飛虎，純純你不是還得甩水袖么，去穿件帔?！?/br>
    他說話時就發覺倆人都有些魂不守舍，剛剛樓上不還好好的？

    準備好后，李逸臣提醒了句，“入戲啦?！?/br>
    周闊海翹腿坐在哪兒，嘴里打著家伙點。

    寶劍里有機關，跟上鼓點張野拍了鞘尾，寶劍朝汪凝彈出。汪凝接劍時沒接到，掉在了腳邊。

    周闊海一下子怒了，站起來吼：“汪凝你出啥神呢，劍都到哪兒了還不接！”排練廳人少，回音很大。

    汪凝低聲道：“對不起太爺爺?！?/br>
    “你跟我道什么歉！臺下幾千觀眾，你道歉道得過來么！”

    張野走過去撿起了劍，低聲說：“別想了，我就是隨口一問?！?/br>
    接下來挺順利，汪凝接住了劍，與李逸臣□□交戰幾個回合，李逸臣落敗下了場，跳下舞臺坐回周闊海身邊，搖了下頭：“他倆狀態都不好?！?/br>
    “瞧出來了?！?/br>
    “剛剛樓上吵架了吧?！?/br>
    “吵架？爹死了舞臺上也不能這樣！”周闊海哼了聲，“整什么飛劍入鞘，待會接不住看我怎么抽他倆?！闭f著話放下劇本拿起了藤條，在手心里拍了兩下。

    臺上師兄弟倆感到了殺氣，飛劍、入鞘都沒毛病，周闊海放下了藤條，低聲說：“就得嚇唬?！?/br>
    李逸臣笑了笑。

    李逸臣又是配孫飛虎，又是配紅娘，又是配崔夫人，忙得夠嗆。

    直到會西廂那折，張野汪凝才真正入了戲，演出來幾分情調。

    臺下的周闊海有了點笑模樣，心說，演得跟真的一樣。又想，他倆不論是誰，要是個姑娘，這一生一旦臺上臺下都是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