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洞門口被人設了禁制。 皂莢按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使力,力氣卻像是用到虛空當中,擋住她的東西依然一動不動。 皂莢收回手,將目光投向洞邊的散發著幽香的藤蔓。 她這才看清楚,發出香味的不是綠色的葉子們,而是藏匿在葉子中間白色的小花。 花只有半刻米粒大小,香氣也未曾因為她離得近變得濃郁。 皂莢皺眉,似乎從她聞到香味開始,味道便一直是這樣,不濃不淡。 適合用來做香囊。 估計能買個好價錢。 這個念頭剛在她腦海泛起,她便直接動手,手腕翻轉間冷光閃過,一截長長的藤蔓便從垂落到她手中—— “救命?。。。。?!” 皂莢驀地回頭—— 魂體一墜,她睜眼便回到了自己臥室中。 她仍然保持著入睡前的姿勢躺在床上,只是手上還握著剛剛割下的大截藤蔓,在漆黑的房間中泛著詭異的綠光。 “有鬼?。。?!救命?。。。?!” 皂莢坐起身,順手將它扔在地上,推開房門,大步朝庭院走去。 凄厲的慘叫是從隔壁院子傳來的。 皂莢站在二樓的樓梯上,看著隔壁十九號燈火通明,但并沒有感受到厲鬼的氣息,想來是今天她破了隔壁門口黃符給他招來了愛惡作劇的小鬼。 她在這里設了點兒東西,厲鬼不敢靠近。但普通的搗蛋鬼還是可以來去自如的。 她破掉隔壁的符咒原本確實是想給那人一個教訓,但無論如何,那人剛剛的慘叫把她從詭異的夢境中拉了出來—— 皂莢撐著二樓的欄桿,在空中借力輕輕一躍,翻過隔壁的圍墻,直接落十九號院子里。 一碼歸一碼,于情于理,皂莢該去看他。 院子里陰氣森森的,皂莢剛一落地,便聽到屋里傳來小孩子們嘻嘻嘻哈哈的聲音:“這個大胖子,我看到他賣假貨給一個老太太,多缺德!” “就是就是,他還讓道士做法趕走我們,不讓我們來這里玩兒!” “黃泉路本來就是我們的地盤兒,他搶了就算了,還讓人來打我們!” “嘿嘿嘿,趁著今天勇哥出去辦事了......” “打他!” “揍他!” “錘他!” “讓他賴在我們家還欺負我們!” “嘻嘻嘻嘻......” 而后屋內乒乒乓乓的聲音愈發響亮,朱富貴的哀叫聲在靜謐的夜色中越來越明顯。 然而其他店鋪一點動靜都沒有。 皂莢:“......” 想來這人的人緣是真的不好,一個來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 屋內突然安靜下來,連朱富貴的慘叫聲都沒了。 四周靜悄悄的。 小鬼們用了掩耳的法術,卻躲不過皂莢的耳朵—— “誒?是不是有人來了?” “不然我們走吧?被勇哥知道我們來了,到時候又是一頓揍......” “是噢......勇哥收了他們保護費,我們這樣是在砸他場子誒?” “走吧走吧?!?/br> “下次再找機會揍他!” 而后皂莢便聽屋內一聲悶響,男人短促地叫了一聲后,三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小鬼按次序從門房穿墻而出—— 正正對上笑瞇瞇的皂莢。 小鬼們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 按道理,他們知道普通人是看不到他們的,但皂莢目光所及,正好是他們所在的地方,而他們也在看到皂莢的瞬間,出于本能的畏懼了。 三只小鬼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領頭那個小鬼鼓起勇氣:“你......看的見我們?” 皂莢笑瞇瞇地點頭。 小鬼戒備道:“你要干什么!” 皂莢和藹的自我介紹:“我是專門捉鬼的?!?/br> 三個小鬼:“......” “哇!”最小那個猛地蹲到地上,哭了起來:“我們什么都沒做,沒干過壞事不要抓我們??!” 第二個小鬼的眼里也迅速漫起淚珠,啜泣了起來。 連剛剛問她話的小鬼,雙腿也打起顫兒來。 皂莢:“......” 這屆搗蛋鬼的質量不行啊...... 她還什么都沒做,怎么就哭天喊地的? “這位小jiejie,我、我們什么都沒干......他們倆都是我指使的......嗚嗚嗚嗚......”領頭的小鬼抽抽搭搭,上氣不接下氣:“你要吃就吃我,他們、他們不好吃嗚嗚嗚......” 皂莢看著眼前號喪的小鬼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笑:“你的意思是你好吃?” 另外兩個小鬼當即嚎了開來:“他、他也不好吃!” 皂莢:“......” 皂莢冷漠臉:“不管你們好不好吃,都跟我走?!?/br> 說完,她不顧三只小鬼驚懼的眼神,上前一步手訣一捏,一手一個,將定住的小鬼丟進了自己院子。 而后皂莢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抬腿邁進了朱富貴的屋子。 *** 目之所及,一地狼藉。 但小鬼們下手還是有分寸的,架子上值錢的物件兒都還好好的擺著,碎在地上的無非是些鍋碗瓢盆和枕頭棉被什么的。 一個雪白的rou球躲在墻角,瑟瑟發抖。 白花花的一團,簡直辣眼睛。 皂莢左手成拳,放在嘴巴前,咳嗽了兩聲。 前方瑟瑟發抖的rou球驀地一哆嗦,頓了下來。 皂莢也不催他,找了把椅子,等著朱富貴自己轉身。 朱富貴做好心理建設后,回過頭就看見今天被她嘲笑的小姑娘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捏著個黃色的東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皂莢:“看不出來,你還挺白的?!?/br> 朱富貴:??? 哪里來的女流氓??? 他驀地站起身,怒從心起:“誰讓你進來的?!” 皂莢收起笑:“看樣子我來錯了?!?/br> 皂莢:“我這就去把那三只小鬼放回來?!?/br> 朱富貴小腿當即就是一哆嗦,連忙大叫:“別呀!” 皂莢面無表情:“打擾了,告辭?!?/br> 朱富貴猛地朝前一撲,抱住皂莢大腿:“這位姑奶奶,是我今天狗眼看人低,你就救救我吧!” 皂莢動動腿,扯不動。 求生欲真是很強了。 她低下頭,看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朱富貴,冷漠道:“收錢的?!?/br> 朱富貴忙不迭點頭:“我有錢我有錢我有錢!” 十分鐘后,皂莢坐在朱富貴店鋪上座,朱富貴一身西裝革履低眉斂目態度端正地給她奉茶。 皂莢用茶蓋推開茶沫,輕輕啜了一口:“說吧,你怎么惹上這些小鬼的?” 朱富貴哭喪著臉:“我也不知道?!?/br> 皂莢:“是嗎?” 在朱富貴驚懼的眼神中,皂莢笑瞇瞇的重復剛剛在院子里聽到的小鬼們的話:“可是他們說你騙老人、賣假貨、還趕他們出地盤......” 朱富貴油光滿面的大白臉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不等皂莢說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古玩店誰沒有個看走眼的時候,我最多就是把明前的官窯當做宋代的鈞窯賣,多賺個萬兒八千的......” “這黃泉路家家戶戶都不太平,我害怕請個道士來驅鬼怎么了?!”朱富貴一把鼻涕一把淚:“我知道這街開發前是墳冢,逢年過節都和街坊們去十字路口給他們燒紙錢燒金箔?!?/br> “就算我出的少點兒,我也沒像有些人一樣,賴著不給啊......” 朱富貴說得抽抽搭搭的,很是委屈。 皂莢心頭翻了個白眼,將手上的茶盞不輕不重地往紅木的桌子上一放。 嗒。 瓷器和木頭碰撞的脆響喚回了自怨自艾的朱富貴,皂莢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四周:“你這不是也沒損失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