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我錯愕地回頭,那時候并不能很確切地明白他的意思,后來長大明白了,又已經錯過了安慰他的最佳時機。 盛珉鷗開了房門,走到喘著粗氣的父母面前,告訴他們自己被狗咬了。 我爸聞言十分緊張,馬上就說要帶他去打針。 “你看看,現在就咬人,養大了還得了?這種狗養不熟的?!蔽覌屨贸么藱C會冷嘲熱諷一番。 我爸沒理她,板著臉進屋拿了錢和鑰匙,帶盛珉鷗去了醫院。 他們直到深夜才回來,我一聽到鑰匙開鎖聲就開了房門,見到盛珉鷗,小聲叫了他聲“哥”,結果他看都沒看我直直回了自己那屋。 我爸鎖上門,瞟了眼沒什么動靜的主臥方向,問我怎么還沒睡覺。 “我想等你們回來……”我忐忑地盯著地面。 我爸嘆了口氣,攬著我進了我的房間,讓我給他看看那只小狗。 我將小狗從書桌底下抱出來,撫著它的腦袋道:“我覺得它很可憐,它……它朝我搖尾巴了,附近也找不到它的mama,我就把它帶回來了?!?/br> 我爸拉著我在床邊坐下,用和緩又帶著商量的語氣道:“爸爸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但現在mama不同意養狗,哥哥又被它咬了,爸爸想了想,覺得它可能不適合呆在咱們家?!?/br> 我心里早有準備,這次倒沒有再倔,輕輕點了點頭道:“嗯……” 我爸摸摸我的腦袋,繼續道:“爸爸單位正好缺一只看門的狗,這樣,明天爸爸把它帶到單位去,以后把它養在那里,你看好不好?” 我爸從我手里接過小狗,帶出去喂了點剩飯剩菜,又給它在浴室墊了件舊衣服臨時做了個窩。 “就讓它現在這里湊活一晚吧?!闭f著我爸站起身,趕我早點回屋里睡覺。 路過盛珉鷗門口時,我腳步一頓,盯著他緊閉的房門片刻,終究不敢去敲門,轉回自己屋關上了門。 第二天小狗被我爸帶去了單位,盛珉鷗因為疫苗副作用引起高燒,只能請假在家休息。 從此,也絕了我的寵物夢。 睜開眼,眼前景物好似在打轉,耳朵嗡嗡的,身上還出了層熱汗。 聽到身旁有翻頁聲,我微微側過頭,見盛珉鷗靠在床頭,正在看一本法學方面的專業書。 我看了他一陣,開口叫他:“哥……”嗓音又沙又啞。 盛珉鷗翻頁的動作一停,朝我看過來。 “要喝水嗎?” 我搖搖頭,急著和他解釋:“那只貓,我會另外找人領養的,不會留它很久?!?/br> 他神情并未因我的話有一絲改變,看了我一會兒,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書上。 “隨你?!?/br> 我從被子里伸出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只要你一個就夠了?!?/br> 他看著眼前的書頁,似乎在閱讀,又似乎沒有。 “你是覺得我連一只貓都容不下,還是怕我傷害它?” 我扯著他衣袖的動作更大了一些,幾乎要把他的手從書本上扯開。 “不,是我不想要它……”我盯著他從書本后露出的小半張臉,吃吃笑道,“我只要你?!?/br> 盛珉鷗久久沒再說話,也沒有翻頁。 “哥,親我一下好不好?”我仍然扯著他的袖子,像個生病的小孩般,跟他撒著嬌。 過了片刻,好似拿我沒有辦法,他將書倒扣,彎腰俯身,在我唇邊落下一個吻。 我攥住他胳膊,剛想仰頭回過去,他又毫不留戀地退開。 “還有些燒,你最好再睡一會兒?!?/br> 他再次拿起書閱讀起來,一點沒有與我繼續溫存的苗頭,我癟癟嘴,朝他靠過去,將臉埋在他腰側。 “那你陪我?!蔽冶е?。 第70章 大白鯊 蕭蒙惹了這么大的禍,雖然蕭隨光極力與他撇清關系,但他身上仍然留著蕭家的血,他獲重罪,對美騰如今處境毫無益處,蕭隨光終究沒忍心對他棄之不理。 盛珉鷗自立門戶前,美騰在清灣有別的合作律所,后來合約到期,蕭隨光打算改簽盛珉鷗,便沒有再續約,不想合同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出了蕭蒙這檔子事。兩家鬧掰,蕭隨光只得又找回之前那家律所,并且承諾若是能打贏蕭蒙的官司減輕影響,就會與對方簽訂十年長約。 “不是說不一定給得出錢嗎?”去法院的路上,吳伊一路與我科普著目前形勢,盛珉鷗則安靜地在一旁用手機處理公務。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金泰律所利益至上,有錢什么案子都能接,估計是給了預付款的?!眳且赁D過一個綠燈,將車駛進法院大門,“金泰的陳順來,野獸中的豺狼,鯊魚中的大白鯊,你可要當心點?!?/br> “很厲害嗎?”我瞥了眼專心發郵件的盛珉鷗,故意道,“比我哥還厲害?” 吳伊瞬間卡殼:“呃……律師這個職業不能比較的,又沒有等級劃分是不是?老師才成為庭審律師沒多久,知名度上和打過的官司數量上肯定有所差距的,這很正常?!?/br> 我點點頭:“所以陳順來比我哥厲害?!?/br> 吳伊又是一頓,聲音更輕:“他是教科書級別的人物……” 既然是教科書級別的人物,旁聽他的辯護自然受益良多,吳伊與我們在庭外分道揚鑣。我與盛珉鷗前往候庭室等候傳喚,他則進到法庭旁聽案件。 候庭室里,易大壯早已入座,懷里抱著臺電腦打兩個字擰眉思索一陣,再打兩個字。 “做什么呢?”我踢了踢他的腳。 易大壯猛然回神,合上電腦與我們打招呼:“楓哥,盛律師,你們來啦。沒什么,就是寫稿子呢,憋半天才憋出五百個字,愁得我頭禿?!?/br> 候庭室里的椅子一排排連在一起,有點像公園的長椅,我在易大壯身邊坐下,靠在椅背上升了個懶腰。 “我說呢,怎么覺得你最近憔悴了,原來是頭發少的緣故?!?/br> 易大壯一驚,趕忙掏出手機打量自己,不停撥弄劉海。 “真頭發少了?” 我暗自發笑,也不回他。 興許不想擠一起,盛珉鷗沒與我們坐一排,選擇坐到了我的前面。 易大壯在那臭美,我向前趴到他椅背上,歪著頭在他耳邊小聲道:“哥,你是不是第一次坐這邊?緊張嗎?” 盛珉鷗回完最后一封郵件,收起手機,環著雙臂往后一靠。 “該緊張的不是我?!?/br> 他意味深長地說完這句話,法庭方向傳來要求全體起立的人聲,庭審開始了。 通往法庭的厚重木門上,懸掛著一只圓形掛鐘,當庭審進行到二十分鐘時,法警拉開木門,告知法官傳喚易大壯上庭。 易大壯頗為緊張地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從那扇門里走了出去。 門再次被關上后,我湊到跟前貼耳過去,想聽聽外面的動靜,卻只能聽到含糊成一團的聲音。 “聽到了嗎?”身后盛珉鷗問。 我悻悻回頭,坐到他邊上:“沒有,什么都聽不到?!?/br> 盛珉鷗直視著通往法庭的那扇門,好像視線能穿透實木門板,看到之后的一切。 “知道上庭律師與不上庭的律師有什么區別嗎?” 我仔細想了想,吃不準他要的答案,只能老實搖頭。 “不知道?!?/br> “區別在于上庭律師把法庭當做舞臺,把證人當做道具,把自己當做主角,把陪審團當做觀眾。你要演得動情,才能使觀眾相信你說得句句屬實?!?/br> 怪不得他演技了得,總是能把我騙得團團轉,原來是職業優勢。 “好的上庭律師,各個都是影帝級的演技……是嗎?” 盛珉鷗似乎聽出我的言外之意,眼珠斜睨過來,唇角略微勾起。 “你猜?” 他這種不知是挑釁還是挑逗的行為,實在很容易勾起男人心中的火焰。 我緩緩靠近他,目標明確,直奔他弧度美好的雙唇。 “這里有監控?!笔㈢膪t沒有避讓,也沒有迎合,眼皮微微上抬,注視我后方某個位置。 “那我……親快點?”說著我一手撐住椅背,傾身印上他的唇角。 本來沒想深入,貼上去小心地舔了舔他的唇縫,嘗到點甜頭我就想撤離,結果才退開他又追過來,直接攻城略地,與我唇齒交纏,絲毫沒有介意監控的樣子。要不是地點不允許,或許就要發展成什么少兒不宜的運動了。 又過了二十分鐘,易大壯被法警送了回來,神情恍惚,面有菜色,仿佛經歷了場慘無人道的嚴格審訊。 見他如此,我心中警鈴大作。這陳順來真這么厲害,都把人問傻了? “陸先生,請跟我來?!狈ň蜌獾卣埼疑贤?。 我回頭看了看盛珉鷗,他抬抬下巴:“去吧?!?/br> 此次案件的檢察官年紀不大,正是滿腹干勁兒,想要做一番成就出來的時候。之前他曾多次約我和盛珉鷗去他辦公室詢問案件細節,看得出對蕭蒙的案子極為重視。 但此時,他坐在控方席上,滿面肅穆,額頭冒汗,完全沒了先前志得意滿的模樣。他似乎從一名信心滿滿的獵人,驟然變成了被反撲的可憐獵物。 被告席上只坐著蕭蒙一位被告,金牙被捕后便認了罪,他十分清楚自己不像蕭蒙,有大律師替其辯護,經驗老到地早早做了辯訴交易,成了指認蕭蒙的污點證人。 蕭蒙一身西裝,面色凝重,靠著他坐的中年男人則神情輕松許多,應該就是他的辯護律師——教科書級的人物陳順來了。 “教科書”大概四十多歲,蓄著規整又儒雅的絡腮胡,鬢角微微花白,身材挺拔,雖然長得和盛珉鷗沒有一丁點相似,但給人的感覺卻神奇的一致。 都是那種長得儀表堂堂,仿佛毫無威脅,卻會在你與他握完手后,轉身那瞬間,掄起金屬棒子狠狠擊打你后腦的狠人。 我在證人席入座,檢察官做了幾個深呼吸,起身走向我,開始對我的詢問。 “陸先生,可以將你十月九日晚發生的一切告訴大家嗎?” 我點點頭,開始回憶起來:“那天我回到家,發現家里很亂,我以為遭了小偷,正打算報警……” “當你醒來,你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環境,同時聽到了蕭蒙與綁匪二人正在進行交談,是嗎?” 之后年輕的檢察官又問了幾個問題,結束了詢問。他回到自己席位,換上辨方律師進行交叉詢問。 當陳順來站起身緩緩走向我時,我隱隱好似瞧見一條長著滿嘴獠牙的大白鯊擺著尾朝我游來,不由也開始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