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我都不知道該氣他的嘴硬,還是心疼他的頑固了。 “嗯,你說的對。留著我的信,是因為自我警示?!蔽揖従徸呓?,“十年來每到探視日都要在第一監所外徘徊,是因為那里的空氣特別好。用十年換兩百萬賠償金,是因為蕭隨光賞識你硬要給你的?!?/br> 他既然死不承認,我也只好相繼掀出底牌。這簡直就像是他以為我最大也不過一個大王,結果我甩手就是一個王炸。他措手不及,直接被炸蒙。 就算聰明如他,也無法在瞬息間找到新的合理借口。 “以上這一切,的確都是一位正常的哥哥會為弟弟做的?!蔽覔嵘纤R筆挺的領帶,手指勾纏著,“但昨晚的事,不是一個正常哥哥會和弟弟做的。我現在要做的事,也不是一個正常弟弟會對哥哥做的……” 話音未落,我用力一扯領帶,與盛珉鷗的唇碰到一起。 唇齒相合,他垂著眸,一瞬的僵硬后,卻在我的舌尖擠進他唇縫時放松了守備。他任由我吻著他,不作任何抵抗,卻也不迎合我。 我輕輕抵弄著他柔軟的舌尖,試了半晌見他不理睬我,便又去搔他的上顎。這次他有了反應,齒關一動,不輕不重咬了我一口。 “唔……”我發出一聲不滿地痛吟,剛要將手指插進他的發根,門口驟然傳來吳伊的聲音。 “老師,飯來了cao!” 來得真不是時候。我意猶未盡收回手,盛珉鷗推開我,搶回我手里的領帶,重新調整好位置,接著看向門外。 吳伊手里捧著兩盒盒飯,目瞪口呆站在門口,一只手還維持著敲門的姿勢。 我好像剛才進屋時忘了帶上門…… 摸摸鼻子,我趁機開溜:“那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br> 吳伊半張著嘴,一副靈魂出竅、三觀炸裂的模樣。我走到他身旁,出于好心提點他:“我和我哥沒有血緣關系?!?/br> 吳伊愣愣看著我:“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往外走,摸到口袋里的香水,又退回去。 “哥,你香水我拿了哈?!?/br> 盛珉鷗已經坐回辦公桌后,聞言看了眼我手上的香水瓶,只是輕輕吐出一個字。 同樣的一個字,以前我聽著討厭,怎么現在還覺得美滋滋的呢?我怕不是越發賤骨頭了? 我收起香水,笑道:“好嘞?!睕]走幾步,又退回去,“對了,我和鄭米米是做戲呢。你別生氣,我心里從頭到尾只有你?!闭f罷也不管快要風化成灰的吳伊,沖盛珉鷗飛了個吻,吹著口哨就走了。 第54章 惡魔的日記 鄭米米打電話給我,說蕭隨光要見我。 我著實詫異,蕭隨光與我只有一面之緣,交談也不多,他見我做什么? “你那天很得他眼緣,他要請你去家里吃飯,還要讓你參觀他的收藏呢?!编嵜酌渍f。 蕭隨光要見的其實也不算是我,而是“鄭米米的男朋友”,撒了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去圓,從來都是如此。 “我可就幫你最后一次,之后要是你姨父再問起我來,你就說把我踹了?!?/br> 鄭米米連連說自己知道了,隨后發了我地址,約好了時間。 “叮鈴”。 我這邊剛掛上電話,門口便進了客人。 “歡迎……”我一見對方才十六七歲的樣子,止住歡迎詞,提醒道,“我們這邊不做未成年生意的哦,小meimei?!?/br> 我一指墻上紅色標語,黑直發齊劉海的小姑娘愣了愣,忙沖我擺手。 “不是不是,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當東西的?!?/br> 小姑娘臉小眼大,五官秀美端正,是純漢人的長相,只是說話腔調有些怪異,跟外國人一樣。 “你要找誰?”這里就三個人,柳悅、我、沈小石,柳悅剛剛看人家一眼沒反應,應該不認識,我也沒見過這小姑娘,那唯一有可能認識對方的只有…… 我目光轉向沈小石,心里各種猜測。 小石現在這狀態,且不說母親還未擺脫牢獄之災,事情一大堆,就說與魏獅那事也還沒理清,這又要加一位未成年少女,我真是怕他吃不消。 “干,干嗎?我不認識啊,這和我沒關系?!鄙蛐∈杏X到我看他,連忙撇清關系。 又問少女:“你到底是要找誰???” 少女視線在屋里轉了一圈,最后定在我臉上,手指忐忑地抓著肩上的背包帶子,走向我道:“你好,請問你是陸楓嗎?我是韓英媛,齊陽同母異父的meimei?!?/br> 聽到“齊陽”兩個字,我臉上的表情瞬間斂起。 我曾經也有想過,如果在街上碰到齊陽的家人會怎么樣,但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找上門來。 店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在柳悅與沈小石探究的目光中,我與韓英媛一同出門,去了附近的茶餐廳。 “抱歉,突然找你……”少女將黑色小背包放在膝蓋上,抱在懷里,“我爸爸和mama是再婚的,所以我和哥哥差很多歲。哥哥……那件事后沒兩年,我父母就離婚了,我跟著爸爸去了國外生活。我很久沒回國了,這次回來,是為了處理我mama的喪事?!?/br> 我聞言一驚:“你mama是……” 少女垂著眼,難掩傷悲:“她一個月前出車禍去世了……” 雖然齊陽是神經病,但他家人都是無辜的,不到暮年便突遭意外離世,稱得上可惜了。 “節哀?!笨删退闳绱?,我也實在想不通少女來找我的緣由。我與他們家,十年前就已兩清。 韓英媛抿著唇,一副有口難言,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而這時,店員也正好送來飲料。 掛著冷凝水的玻璃杯被少女緊緊握在兩手中,倒像是一尊提供熱能的暖爐,讓她重新擁有了說話的勇氣。 “其實,我本不該來打擾你的。但我在我mama的遺物里發現了一樣東西,看過后我實在……實在說服不了自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她拉開自己背包拉鏈,從里面取出一本看起來頗有年頭的綠皮筆記本,小心擺到桌上,推向了我。 我不解地接過,懷著好奇打開看了兩眼。內頁密密麻麻的字,字跡十分潦草,看格式竟然是本日記本。 而越往下看,我越是心驚不已。這本不是別人的日記,正是齊陽的。 我翻過一頁,抬頭看了眼韓英媛,她垂下眼,似乎不敢與我對視。 “這是我在我媽一口裝衣服的大箱子最底層發現的。我和我哥不太親近,他過世時我才六歲,對他認識不深,當看到這本日記時,我覺得這會是個認識他的好途徑,可沒想到……”她愈發握緊玻璃杯,身體隱隱顫抖,“這簡直是本惡魔的日記?!?/br> 隨著我細讀下來,也逐漸明白她為什么這么說了。 齊陽果然是個神經病,日記里完全不加掩飾自己的變態,今天殺了一只流浪狗,明天虐待了一只流浪貓,把它們的慘狀全都記錄在紙上,宛如品酒一般詳細到它們的每一聲慘叫,每一個反應。 他以此為樂,并且毫無悔意。 突然,我心里生出一種預感,自己或許會在齊陽這本日記里找到盛珉鷗不肯告訴我的,拼圖殘缺的地方。 我快速翻閱起來,十年前盛珉鷗大二,與齊陽已做了兩年同學,那是一切的終結,而想要知道起始,就要找到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略顯粗暴地翻閱著齊陽的日記,當翻到大一新生開學那頁,我第一次在日記里看到了盛珉鷗的名字。 齊陽和盛珉鷗一開始竟然是室友,而齊陽從見盛珉鷗的第一天、第一眼,就毫無緣由地認定他們是同類,他們就應該在一起。 放別人身上是“一見鐘情”,放他身上簡直是“一見要命”。 “放屁……”我忍不住咬牙切齒罵出聲,隨即驚覺不妥,對面還坐了個未成年,并且還是我咒罵對象的meimei。 “不好意思?!蔽蚁蝽n英媛道歉,“一時沒忍住?!?/br> “沒事?!彼滩?,輕輕搖了搖頭。 我繼續往下看,越看越是氣得渾身顫抖,五內俱焚。 我就說盛珉鷗好好的宿舍干嘛不住,要花錢在外租房,原來是被齊陽sao擾得實在住不下去了。 齊陽跟蹤他,給他發各種露骨信息,不允許他和別人來往,甚至還給他寄各種鮮血淋漓的“禮物”。 要是普通人,怕是早就要被齊陽逼瘋,而盛珉鷗竟然一直忍受了他兩年的sao擾。 【他之前一直無動于衷,我以為自己無法撼動他了。但我今天突然發現,他竟然有個弟弟?!?/br> 只是看著紙上代表著我的那個稱謂,我就感到一陣寒氣襲上脊背,脖子上忍不住要起雞皮疙瘩。 【他的弟弟,那么可愛的弟弟,要是開膛破肚放到他面前,他是不是還能這么冷靜?】 【我割傷了自己的腹部去找他,跪在他面前承諾他能對我做任何事,他再次拒絕了我,他說我不懂他。我不懂他?這個世界沒有誰比我更懂他!】 【我告訴盛珉鷗,他的弟弟和我一樣,想要獨占他,親吻他,讓他眼里只有自己。盛珉鷗的眼神好恐怖,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著日記,本就潦草的字跡越到后面越是難以辨認,每一劃都力透紙背,瘋癲至極。 終于到了最后幾篇日記,內容配合著字跡,簡直讓人窒息。 【我偷偷在盛珉鷗房間里裝了竊聽器,并且同步了他的手機信息?!?/br> 【他約我去廢墟,是想殺我,約他弟弟去廢墟,是好見他最后一面。他的打算我都知道,但我不會讓他如愿……】 【他還說我不懂他?不懂他又怎么能將他的想法摸得這樣清?】 【死在他手里很好,但死在他弟弟手里會更好。我要讓他一輩子忘不了我?!?/br> 【我們都不屬于這個世界。我即將解脫,他又要受折磨到什么時候?】 我怔怔盯著齊陽的最后一篇日記,店里冷氣十足,我卻從發根開始一點點冒出汗水。 十年前齊陽的話不可信,我一早就知道,但我沒想到那一切,包括他的死竟然都是他布下的一個局。 我茫然地抬頭看向韓英媛,指著日記道:“這里面說的什么意思?齊陽他當年是故意讓我殺了他的?” 韓英媛咬著唇,低聲道:“從日記上來看,似乎是這樣的……那時候我年紀小,也不是很有映像,但聽我爸爸說過,好像我哥的親生父親那邊,是有家族遺傳的精神疾病的?!?/br> 我一直罵齊陽是神經病,不成想他竟然真的是個神經病。 我好笑的合上那本日記,推回給她。 “你現在來給我看他的遺書,又是為了什么?” 韓英媛一愣:“我只是覺得,應該找到你,告訴你真相。你也不用為此心懷愧疚過一生……” 我打斷她:“我從來沒有為此感到愧疚過。殺他,我從不后悔?!?/br> 我只恨沒早點動手,不然盛珉鷗也能少受兩年sao擾。 韓英媛仿佛收到驚嚇一般,瑟縮了下:“對,對不起!” 我掏出錢包丟下張整鈔到桌上:“這和你沒有關系,很感謝你告訴我真相?!?/br> 我起身欲走,走到一半想起還有個問題沒問,又退回去問她。 “對了,你知不知道十年前給到你們家的賠償金是多少?” 少女一下漲紅了臉:“好像,好像是兩百萬……對不起,這筆錢我們不該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