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節
事實是他幾乎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 陳嘯之不是個誠實的人。他生性壓抑別扭,心底卻有一片花朵綻放的花園,那處有春夜細雨,有一叢叢杏桃花、南國鮮紅的牡丹和春來發幾枝的紅豆,有綿延不絕的云霧與愛。那些雨與花在這個男人心里傾瀉了半生,可面上不顯露分毫。 你讓他傾訴,他都無從開口。 沈晝葉看著他說:“可是,只只,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br> 陳嘯之微微頓了一下。 “——喜歡和你呆在一個房間里什么都不做,”她認真地講,“喜歡和你天南海北瞎聊,聊我們經歷過的,將要經歷的,也喜歡和你手牽著手?!?/br> 女孩子說完,揚了下他們的手,十指相扣。 “你呢?”她友好地問。 陳嘯之耳根通紅,匆忙點了點頭。 “……我……我也喜歡?!?/br> 女孩子笑了起來:“我還喜歡在聽完講座后看到你站在門口,那感覺就像我們上學的時候你等我從辦公室問完題出來,我們一起放學回家。我喜歡和你一起等紅綠燈,喜歡和你一起看一天的日落,總是能讓我想起我們小時候爬上瓦房頂,那時看見的地平線盡頭的腳手架和夕陽?!?/br> 陳嘯之沙啞道:“我也……喜歡?!?/br> “只只,我總覺得我們的人生不曾分開過,” 沈晝葉誠實道:“仿佛我和你一起走過無數個我人生中重要的時刻,從小,到大。每一個?!?/br> “——哪怕你那時并不在場?!?/br> 陳嘯之靜了下,低聲道:“……我也是?!?/br> “只只,我喜歡你做的好吃的東西,”沈晝葉有點羞赧地說:“喜歡你和我說起的未來的打算,也喜歡你的貓,你的沙發。喜歡有你在的地方?!?/br> 陳嘯之耳根都紅透了,低低地嗯了聲。 “……我也……我也喜歡?!彼?。 “所以,”沈晝葉聲音變得小小的:“……我喜歡和你在一起?!?/br> 陳嘯之臉紅著,眉目卻變得柔和:“我……” 然后被沈晝葉打斷了。 “我、我的意思是,”沈晝葉耳朵都紅到了耳朵尖尖,“……我喜歡和你親近,各方面的那、那種?!?/br> 女孩子羞恥透頂:“各……各方面!你老是……你老是……陳嘯之你煩死了……!” 傻子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陳教授的耳朵尖蹭地紅了。 “我……”陳教授又羞恥又震驚,卻又忍不住藏著笑:“我也……” 沈晝葉忍著羞憤替他接話:“你也是?” 她的本意是幫陳嘯之解決溝通困難的問題,只需要他點頭就行,不必支支吾吾。 然而陳嘯之卻頓了下,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 沈晝葉:“?” 那青年停了停,夕陽將他們二人的面孔曬得泛紅。 然后,他半是羞恥半是甜蜜,在夕陽里對自己的小青梅說: “……我也想?!?/br> 第144章 my yggdras…… - 晚春時分, 沈晝葉在雀鳴中醒來。 她做了半晚上噩夢——睡著之后先是夢見自己在寫畢業論文,交稿后被姓陳的打回來說寫得語句狗屁不通,光是返稿就返了八次;接著夢見畢業答辯時遇到陳嘯之, 姓陳的仿佛在角逐最恐怖答辯專家寶座, 坐在下頭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懟, 沈晝葉為了證明自己方法的嚴謹性甚至現場拿出電腦開始建?!?/br> 然后她睜開眼睛,發現罪魁禍首兼心理陰影的一條胳膊此時橫在自己胸口上,睡得十分安詳。 沈晝葉:“……” 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把夢上升到現實,不能遷怒這個姓陳的, 他是無辜的他是無辜的他是無辜的——沈晝葉重復三遍, 停頓一瞬, 惡毒地踹了姓陳的一腳。 陳嘯之吃痛, 幾乎是立即就睜開了眼睛。 “……早,”他模模糊糊地說, 然后閉上眼睛, 無意識地把沈晝葉摟進了懷里。 沈晝葉:“……” 陳嘯之沒穿上衣,被窩里兩人肌膚溫暖熨帖,貼在一處十分舒服;沈晝葉被他一抱,氣突然就沒了。 “……早飯想吃什么?”陳嘯之半夢半醒,賢惠地問。 沈晝葉被他抱著,臉擠在他結實挺拔的肩膀上, 想了想:“宮門口饅頭鋪的麻醬糖花卷和粘豆包配朝陽門外杭州駐京辦的蓮葉八寶粥?!?/br> 陳教授:“……” 小青梅很嬌貴地說:“麻醬糖花卷要香廠路那家?!?/br> 小竹馬:“…………” 任勞任怨的小竹馬保證道:“回國一定給你排隊,現在換一個?!?/br> 沈晝葉順從地提出下一個要求:“……西四的豬rou大蔥包子和黑窯廠街糖油餅——再加一小碗豆腐腦兒,榨菜和小蝦皮要多?!?/br> “……” 陳嘯之睜開眼,看著趴在他懷里的女孩子,她耳朵尖尖還帶著昨夜咬出來的牙印——又慢吞吞開口:“故意找事兒是吧?再換個, 我給你做?!?/br> 沈晝葉搓手手:“那我要護國寺奶油炸糕……” 嬌氣鬼話音未落,陳嘯之手一動,霎時間被下啪嘰一聲。 沈晝葉:“……” 聲音非常清脆,有金玉之聲。 “你……”沈晝葉震驚至極,甚至結巴了起來,“陳嘯之你憑什么打……打我屁股……??!” 陳嘯之看著她,慢悠悠反問:“不該打?” 那下并不痛,但沈晝葉自幼沒人教訓,連她爸都沒動過手,呆巴巴地說:“那……那也不是……” 那我的屁股也不是你能打的!沈晝葉想咬死他個崽種。 “再說了,”崽種面無表情道:“沒少挨屁股吧?!?/br> 沈晝葉:“……” 狗東西,沈晝葉瞬間臉紅到了頭頂,一聲不吭,把臉埋在了他的胸口處,任由姓陳的崽種緩慢揉她的腦袋和耳朵尖尖。 “欠揍的東西,”陳嘯之又愛她,又想看她被欺負哭,慢慢道,“你要是生在我家里頭,三天兩頭蹬鼻子上臉,我爸媽得去小區里折小藤條抽你?!?/br> 沈晝葉被小竹馬當成解壓玩具般捏吧著玩,耳朵被捏著扭來扭去,氣鼓鼓道:“我乖得很,誰像你一樣,上房揭瓦被藤條抽的是你吧?!?/br> 陳嘯之冷笑不已:“你也不想想是誰派我去上房揭瓦的???” 沈晝葉被捏得耳朵都要掉了,拍他得寸進尺使起勁的爪子,道貌岸然地回答:“反正不是我?!?/br> “……” 陳教授面無表情:“沈晝葉,我竟然想不起來小時候我哪次挨抽,不是因為你的主意?!?/br> …… 沈晝葉忽然意識到這不是污蔑,小陳嘯之真的因為她挨了不少揍,儼然是個完美受害者;如今長大的受害者意識覺醒,仗著個頭比她高二十多公分,將罪魁禍首蒙在被子里揉來揉去地欺負,又把她從被子里抱出來,靜靜抱在懷里,任由太陽曬著自己的脊背。 “…………” 陳嘯之摟著人曬太陽,懶洋洋道:“你混賬得很呢?!?/br> 沈晝葉頭發亂糟糟,又臉紅又胸悶,小聲說:“……那你還陪我玩?!?/br> “不陪你玩你就太孤獨了,”陳嘯之聲音低低的,“五歲的時候你好小一只,人瘦巴巴的,像個沒長大的小猴子,跑不動跳不動,別的大孩子都欺負你。我看不過眼?!?/br> 沈晝葉斟酌片刻,篤定道:“你喜歡我可愛?!?/br> “…………” 陳嘯之半天沒說話。 當事人蓋棺定論:“放屁?!?/br> 沈晝葉笑個沒完,被姓陳的摟在懷里,陽光映在兩人眼簾上,窗邊漾起海一般的、溫柔繾綣的光塵。 陳嘯之抱著她,忽然:“阿十?!?/br> 沈晝葉立刻小烏龜一樣仰起腦袋:“誒?” “……,”他聲音有點別扭,拽了拽被子,生氣地說: “我抱你好久了,你不抱我?!?/br> - ………… …… 五月初,如雪梨花綻于天地間,四樓辦公室。 沈晝葉推門進來,正對上張臻不剩半點世俗的欲望的眼神:“你們真的能這么膩歪?” 沈晝葉于陽光下揉著頭發:“咦?” “咦什么咦,”張臻近乎得道飛升地說:“你以為我們走廊里隔音很好嗎?” 沈晝葉去找梳子順毛,隨口道:“可是我剛剛在和他吵……” 張臻生無可戀地看著她:“在吵架是吧——告訴你一個冷知識,這天底下只有你會覺得你倆在吵架?!?/br> “……” 沈晝葉想要反駁,卻無法駁倒張臻對客觀事物的感性認知,最終只得放棄,閉嘴受教。 過了許久,張臻又面無表情訓道:“別總欺負你家陳教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