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然后她對自己的導師,前男友和初戀,坦誠又溫暖地道:“……不過當時遭遇了很多,很多挫折,所以心里很難接受?!?/br> 陳嘯之那剎那表情微微一慟,問道:“什么挫折?” 沈晝葉暖融融一笑:“都過去啦?!?/br> 陳嘯之堅持問道:“你還是得和我說說?!?/br> “……我本科的時候真的是挺努力的,”沈晝葉回憶了一下自己本科的時代,溫和笑道:“……最終得到那種……結果,可能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冤屈?!?/br> 沈晝葉所說的是實話。 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最后自己的努力一無所值,像浸入水底的石頭一般,最終連一個響聲都沒聽到,這對幾乎所有人來說都是疼痛的打擊。 然后沈晝葉揉了揉手指,溫和地笑道:“……可是,現在再以想起來,其實那些失敗,已經挺無所謂的了?!?/br> 陳嘯之十分隱忍地抿著唇,看著她。 “我已經想開了?!鄙驎內~在陽光中,對陳嘯之說:“至少那些挫折,已經不再困擾我啦?!?/br> 陳嘯之似乎想說什么,可是沈晝葉眼睫微微一顫,又道:“要說那段歲月,有什么還讓我十分難過的話……” 陳嘯之:“嗯?” “……就是,”沈晝葉帶著絲酸澀,開口道:“慈老師去世了吧?!?/br> ——那是他們兩個人,在競賽時期就認識的老師。 陳嘯之其實準備了很多安慰的話語,想要告訴她沒事,無論發生什么都有我——可是當沈晝葉說完那句話時,他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陳嘯之發著抖道:“……慈老師……?” 沈晝葉酸楚地笑了下,說:“——是。好幾年了?!?/br> “我去參加的葬禮?!鄙驎內~道:“夏天,慈老師一輩子膝下無所出,停靈的時候我和我的師兄師姐們為他披麻戴孝,花圈排滿了一整個走廊?!?/br> 陳嘯之愣怔地看著地上暈開的陽光,沈晝葉赤腳踩在長毛絨的地毯上——這世上所有的陽光都環繞著她,而她眉眼溫和又謙遜地垂下。 像是在群星中低垂的花苞。 ——她都經歷過什么? 陳嘯之第一次真正地詢問自己:生于四月的她,是否走過不平坦的山路,是否掙脫過荊棘的勾扯? 過去的陳嘯之認為,沈晝葉是會招致所有與她接觸的人的疼愛的。 可是陳嘯之卻漸漸發現,沈晝葉身上,帶著傷痕。 ……新近添上的,正在愈合的,愈合了的。 ——女孩身上的傷疤和病痛。她陳舊的潰瘍。她來辦公室的習慣。她談及自己時的神態——這一切,在她平靜外表下已經露出被撕開的痕跡,露出遮擋下的,泛著紅水的疼痛。 給她看病的、熟悉沈晝葉的師兄說,我一直聽說她導師有點貓膩。 但是具體是什么貓膩,對方卻渾然不知,畢竟隔院如隔山,袁醫生連她導師叫什么名字都不曉得。 ……我缺席的十年,沈晝葉經歷過什么? 這個問題,在十年后的如今,被第一次,且正式地,貼在陳嘯之的面前。 陳嘯之知道,那一定浸透了他所難以想象的東西。 他只覺得眼眶酸脹發疼,望著沈晝葉的背影。 陳嘯之道:“……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十分默契地同時沉默。 陳嘯之:“……” “……”沈晝葉擰著自己的手指,為難地:“你先說?!?/br> 陳教授:“你先說?!?/br> 沈晝葉連忙推拒:“不不不,還是你先?!?/br> 陳嘯之看沈晝葉都覺得在看小可憐,堅持地說:“還是你先?!?/br> 沈晝葉堅持:“還是你?!?/br> “……你先講?!?/br> “……” 兩個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 “……” 他倆同時閉了嘴。 沈晝葉尷尬得臉都紅了,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跟他說,只得拼命用眼神示意陳嘯之先放屁。 “……”陳嘯之緩了許久,開口:“……我過幾天和周院士他們約了個飯局,去外面吃飯,我請客,聊下我回國的一些事宜?!?/br> 沈晝葉:“唔?” 陳嘯之道:“……你也跟著一起來?” “……咦,”沈晝葉迷茫地道:“我一個學生,不太合適吧……” 陳嘯之:“有什么不合適的?還有我還得打聽件事兒——沈晝葉,你在國內的這個課題組,你在組里熟人有誰?” 沈晝葉一愣:“都挺熟的呀,都是我師弟師妹,我親手帶的?!?/br> 陳嘯之散漫道:“那行。那個叫裴菁的女生呢?” ……裴菁? 沈晝葉都驚了下,這是她走得比較近的師妹名字。這還是她第一次被問到具體的人名,不過陳嘯之問這個,是要做什么? 沈晝葉微一思索,誠實答道:“菁菁……算和我走得比較近的吧?!?/br> 陳嘯之點了點頭:“好,我回頭去找她?!?/br> 然后他指頭一點沈晝葉的杯子,道:“喝藥,藥涼了?!?/br> 沈晝葉抱著裝滿板藍根的小水杯喝了一小口,呆呆地問道: “……不過你要問她什么鴨?” - 沈晝葉那句話問完。 她確實不知道陳嘯之要問裴菁什么,明明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問她,沈晝葉捫心自問自己的 客廳里暖融融的,風吹過她白皙細長的小腿和深紅裙擺,她捧著真的只喝了一小口的板藍根,腦袋上炸起兩根毛。 “問她什么……”陳嘯之瞇起眼睛,思考了許久:“問她你肯定支支吾吾說不明白的東西。你這師妹應該不像你吧?” 沈晝葉充滿冤屈:“我哪有說不明白!” 陳嘯之惡毒地說:“沒說明白過?,F在不許說話了,還擅自出門跑那么遠,長本事了你,喝完藥滾回去睡覺。初三上學期期中考試語文作文24分的睿智不是你?” “……” 作文寫跑題拿了24分吃你家大米了?!十年前的語文成績都成了□□利器了,陳嘯之這個垃圾人—— 沈晝葉氣得耳朵都紅了:“你憑什么翻我舊賬?!” 陳教授:“就憑我知道?!?/br> 沈晝葉耳根泛紅,盯著陳嘯之許久,終于很心虛地冒出一句:“……那也不行鴨?!?/br> 聲音軟軟的,還有點兒酥,像是在哀求。 這就他媽用上了。 陳嘯之不為所動,面無表情:“為什么不行?沈晝葉我認識你這么久還不能有你一兩個把柄了?” “……反正就是……” “是你個頭——” 那一瞬間,兩個人視線撞到了一起。 沈晝葉眉眼水濛濛的,頭發披在腦后,漂亮得像一枝花骨朵。 青年才俊陳教授:“……” 沈晝葉:“…………” 下一秒沈晝葉不堪對視,臉猛地躥紅,逃也似的跑進了自己的房間里,將門猛地一關,把自己鎖進了屋里,像一只鴕鳥。 陽光溫暖,晴空掠過大雁。 被留在客廳的陳教授顫抖著捂住了自己的臉,將臉別到一邊。 他想起沈晝葉含水帶情的眼睛,連耳朵梢兒都紅了。 - …… 那終究是初戀。 沈晝葉耳根通紅,小小地發著抖埋在被子里,想起陳嘯之這一路走來對她的照顧,和細微的關懷。 他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指向一個結果。 “……” 沈晝葉趴在被子里,有點難受地抽了口氣,心想他應該是想重新追我……吧。 男人不都是挺沖動的嗎。 說不定是我哪里又戳中了他,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后來談的那么多任里我還是比較漂亮的,我還是合他胃口的。 沈晝葉看著手機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又想起陳嘯之幾乎如同扎刀子一般扎到她心口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