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她一個一個地點下去,大多數都是公眾號的推送,可是她突然一眼就看到,陳嘯之還發來了未讀的消息。 沈晝葉:“…………” 沈晝葉只覺得心里難受得不行,顫抖著點開了陳嘯之的頭像,看到他在十分鐘前發來條微信: “人呢?” 像是在查崗似的。 沈晝葉哭得眼睛都腫成了桃子,指尖上還是沒擦干凈的眼淚,一按屏幕全是水點點。她撒了個謊,回道:“剛剛去洗澡了?!?/br> 陳嘯之說:“洗個澡一洗倆小時?你下車前我不是讓你結束之后馬上聯系我么?” 沈晝葉頂著可達鴨的頭像,抽抽噎噎地回復道:“……對不起?!?/br> “你從小到大什么時候把我給你說的話放在心上過?”陳嘯之咄咄逼人地問道:“沈晝葉,你真是我交往過的這么多任里面最不愛帶腦子過日子的人了?!?/br> 沈晝葉看到‘這么多任’四個字,眼淚水兒又滾了出來——這次是不是難過,這次是委屈的。 ——他不僅不把我當回事,我搞科研比不過他,談戀愛也比不過他,我單了十年,他果然在外面浪得要死,這個初戀女友當得怎么這么憋屈嗚嗚嗚……人生重來算了…… 然后陳嘯之刻薄地說:“研究研究做不好,讓你負責點雜事總行吧?” 沈晝葉蒼白憔悴地嗯了一聲。 這些事她其實做得還挺習慣的——沈晝葉在國內時就負責了好幾年的課題組雜務,然而來了這里之后,雜事基本都是陳嘯之自己在處理。 沈晝葉必須承認,雖然很痛苦,但陳嘯之確實算得一個好導師。 陳嘯之更苛刻地說:“明天開始到我辦公室負責雜務,早上八點給我把衛生打掃了,下午走之前澆我養的花,整理文件,以后跑腿也是你的活兒——對了,這邊的銀行卡號給我?!?/br> 沈晝葉:“……” 陳嘯之:“?” 沈晝葉對陳嘯之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地說:“我不能收你的錢?!?/br> 陳嘯之:“……???” 沈晝葉頂著可達鴨頭像,十分誠實不拐彎地道:“包養是行不通的?!?/br> “……” 陳嘯之怒道:“沈晝葉你真的有病吧,我給你推薦個醫生?你來了一個月我不給你發補助?” 沈晝葉:“…………” 然后陳嘯之冷冷地說:“包你媽呢,還包養?你是氣人專業畢業的?專業素養沒見到,成天他媽的把我氣得頭疼,你是真的牛批。明天我去系主任那告你狀你信么?” 頂著頭疼疼哭可達鴨頭像的沈晝葉,痛苦地對萬惡加害者道歉:“對、對不起……” 陳嘯之:“絕了?!?/br> 然后陳嘯之冷淡地說:“這次多給你打一筆,明天把去印尼的機票和酒店一起定了?!?/br> 沈晝葉抽抽噎噎,哭得發抖,哆哆嗦嗦發了個的‘嗯’過去。 然后陳嘯之忽然傳過來了一個很大的文件包。 ——那文件包里林林總總,從圖表到觀測數據,再到他的課題想法批注一二稿,所有的文件足足有200mb之多。 這些文件是不能外傳的吧,尤其還是導師傳給學生?沈晝葉其實不是很懂純理論學科的合作,但是在她原來呆的densed matter physics領域,在論文的未發表階段,所有的數據,甚至具體的思路,都是應該得到最嚴格的保密的。 如果是在偏應用的學科的話,陳嘯之將這些文件傳過來,幾乎就是在共享他的成果。 當然,學生將自己的工作發給導師是很常見的,因為導師需要告訴學生他的問題出在哪里;但是身為導師還愿意把這孵化階段的數據發給博士生的人,沈晝葉從小到大,連一個都沒聽說過。 沈晝葉擦了擦眼淚,她哭得眼角鼻尖兒都是紅的,打開電腦接收文件——然而下一秒,手機又是嗡一聲。 陳教授又發來消息:“明天中午之前掃一遍,有個大致的了解,下午我給你仔細講講?!?/br> - “……就是說,你要發補貼了,”張臻咋舌道:“同時要去給前男友擦桌子擦臺燈,澆花,端茶倒水?” 沈晝葉說:“還有兼任跑腿工作,顯然補助不能白發?!?/br> 張臻:“……” “天底下所有導師都一樣,”沈晝葉用小冰袋敷著哭紅的眼睛,平淡地道:“……還有,別說他是我前男友了?!?/br> 張臻:“……好、好吧?!?/br> 沈晝葉閉著眼睛敷小冰袋,安靜地道:“叫什么都行,叫他狗東西都可以,總之別叫他沈晝葉的前男友?!?/br> 張臻小聲說:“葉葉,我第一次見你脫粉回踩……” 沈晝葉:“…………” 張臻:“……” 沈晝葉靠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蒼白地說:“你才脫粉回踩,我是覺得不值得?!?/br> “也不知道他打算給我發多少,”沈晝葉嘆了口氣:“不過應該比李磊給的多吧……周院士給博士生們一個月發四千,李磊找我簽完字,每個月都得扣走一千塊,我加上國家發的一千五,還沒有外面建筑工地的民工賺得多呢?!?/br> 張臻同學艷羨地說:“挺好的了,我一個月一千五?!?/br> 沈晝葉:“……” 沈晝葉月收入比民工不足,比張臻有余,狗啃的心里終于多了絲人間的溫暖,放下敷眼睛的冰袋,往陳嘯之辦公室去,給他打掃衛生了。 陳嘯之辦公室相當亂,沈晝葉給他把桌子上那一堆堆的文件捋起,十分草率地給他堆成一座山,心里默念著陳嘯之快點去死吧辣雞,然后對著他的筆記本豎了個中指。 他桌面倒是挺干凈整潔的,拉開窗簾后桌面光潔無塵,桌上十分孤家寡人地一張照片都沒擺,沈晝葉給他擦著桌子,在桌角上看到一本西班牙語原版的,巴勃羅·聶魯達《二十首情詩與一首絕望的歌》。 沈晝葉小學初中時選修過西班牙語,學得還不錯,好奇地翻開,發現里面還有一個折頁。 第十四首被折了一角。 「每日你與宇宙的光一同嬉戲, 溫柔的訪客,你來到花中,水中。 ……」 加州陽光溫暖,沈晝葉正要往下看,就聽到陳嘯之涼颼颼地說:“我讓你動我桌子了?” 沈晝葉:“…………” “沈晝葉就你那收拾桌面的水平,”陳嘯之推門進來,刻毒道:“別動我桌面,你那一鍋燉的收拾勁兒,動完我什么東西都找不到了?!?/br> 沈晝葉悄悄地合上詩集,將詩集推了回去。 然后陳嘯之嘲笑她:“你這地擦的還挺干凈的???什么時候你還會擦地了?” 沈晝葉腹誹我會擦地很久了,現在的我連通馬桶都會,你想不到吧——然后沈晝葉安靜如雞地沒說話。 “會干活就多干點兒,”陳嘯之漫不經心地道:“看你天天閑的筋疼,效率也不高,下午一點多過來一趟?!?/br> 沈晝葉屈辱地說:“……好的?!?/br> 下一秒,陳嘯之門上篤篤地響了兩聲。 沈晝葉正在給陳嘯之泡咖啡,陳嘯之說了聲請進,然后一個年紀尚青的學生打開門,探進了個腦袋。 “陳教授,”那學生開口道:“高能物理那邊想在您這邊借幾個學生,配合著一起做個實驗,您的學生今明兩天有空嗎?” 沈晝葉一愣,明白過來這是系里有時難以逃避的雜活兒。 很煩人,但是其實不太好推,而且往往會直接拜托到導師這里來。不過一般也不會占用太多時間。 沈小師姐看看自己手里的咖啡壺,又看看陳嘯之,心想我還不如去高能那邊打白工,看了眼手表,開口道:“我的時間——” 沈晝葉一句‘我的時間應該沒問題’還沒說完,陳嘯之就毫不留情面地說:“不行?!?/br> 來借人的學生沒想到這個展開,頓住了。 “我的學生有自己的課題要做?!?/br> 陳嘯之冷颼颼地說: “——別說現在了,以后也不外借?!?/br> 第72章 甚至讓人難以聯想到后面,…… - 那學生空著手走后。 沈晝葉看看手里的抹布, 心中一絲微妙地道:“……其實我能去的?!?/br> 陳嘯之坐在辦公桌后,沈晝葉給他泡的咖啡上冒出裊裊的熱氣。他將手中的筆一轉,漫不經心地說:“——你想去給高能那邊打工?我問你, 你哪來的時間?” 沈晝葉:“……” 沈晝葉不再比比, 認命地拿著抹布擦拭陳嘯之書架上堆積如山的書——上的灰塵, 陳嘯之幾乎是在將她當保姆使喚。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想,原來交往的時候陳嘯之幾乎什么都不讓她碰,別說這種雜務,回家路上書包都是陳嘯之給提著, 十年后的現在就得給她端茶倒水掃地洗碗……不對, 還沒到洗碗這個地步, 但也差不離了。 他來伺機報仇的吧? 靜默在室內流淌, 沈晝葉十分勤懇地一樣樣打掃陳嘯之的辦公室。在她大概收拾到他黑板前的地面時,陳嘯之忽而十分冷硬地開了口: “——放下?!?/br> 沈晝葉:“?” 她看見陳嘯之站起身, 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涼颼颼地說:“不用打掃了,邊兒去?!?/br> 沈晝葉一愣:“誒?” “沈晝葉,你我還不知道嗎?”陳教授擰著眉頭道:“稍微細致一點的家務活沒有一樣是干的像樣的……” 然后陳嘯之看到沈晝葉所打掃的地方,當即就一愣。 沈晝葉將濕濕的抹布放了下來。 陳嘯之:“……” 陳教授抱著胳膊,冷冷地問:“你什么時候學會做這些的?” ——這算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