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你管她呢?她有能耐自己上京城,自然也有能耐自己回丹陵?!崩戏蛉四碇鹬?,很鎮定地說,“她自己耍心眼惹下了大禍,再不改改這毛病,以后還要吃虧?!?/br> 靜漪也笑起來。 秋嬛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呢?她斷了對孟公子的心思,轉頭又想攀段準??善螠适莻€不按常理出牌的,那秋嬛也只能自吞苦果了。 想起段準追著秋嬛索要四百五十兩銀子的摳門樣子,靜漪竟覺得還有幾分可愛。 見多了死要臉面、硬充闊綽的人,她還是頭一回瞧見段準這樣放下身段,追著要錢的豪門公子。 提到那四百五十兩銀子,靜漪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對老夫人說:“祖母,我的娘親先前不是留給我許多鋪子?我長久不去這些鋪子,掌柜的都有些偷懶?;?。能不能借我些家丁小廝使喚,我上門去敲打一番?” 見狀,老夫人有些訝異,旋即便露出欣慰的神色:“靜漪懂些事了!” 祖孫三人回到了丹陵的阮府,家中人好一番寒暄慰問。阮老爺聽聞孟家的公子品性不好,婚事就此作罷了,便有些惋惜,嘆道:“罷了,孟家雖好,我也瞧不上那種做派的女婿,不嫁也好!” 至于段準想要娶靜漪的事,阮老夫人壓根提也沒提。她打心底認為,段準是絕不可能為了靜漪去請圣旨的,便只當這事沒發生。 此時此刻,清遠伯府。 書房內,段齊彥正與父親清遠伯對弈。棋盤上,黑白二子縱橫排列,但黑子呈大勝之勢,白子則節節敗退,眼看就要被吞吃殆盡。 清遠伯手持黑子,意味深長地說:“齊彥,你今日似乎靜不下來。往常能與我殺個輸贏對半,今日竟然一局都沒有贏?!?/br> 棋局對面的段齊彥放下了白子,抬起了頭。的確,他那清俊的面龐上有一縷少見的焦躁不安。他思慮片刻,開口道:“父親,我們什么時候上阮府提親?” 他聽說秋嬛去了京城孟家。要是再不上門說親,秋嬛可能就要嫁給別人了。 伯爵夫人正在替父子倆斟茶。聞言,她攥著手帕,露出不快的面色來:“齊彥,你這是什么話?那阮家巴著我們伯爵府還來不及呢,哪舍得把女兒嫁給別家?你這么急匆匆地要爹娘去提親,反倒叫那阮家人自覺有臉,興許還作威作福起來了呢!” 段齊彥嘆了口氣,說:“母親,我是真心想娶秋嬛的。她那樣的好姑娘,丹陵再找不到第二個了?!?/br> 伯爵夫人聞言,心底有些不痛快。原本看阮秋嬛順眼,現在心上也多了幾根刺。但她心疼兒子,便只好說:“那我再和你爹商量商量,改日就上門提親?!?/br> 第25章 . 公子段小公子向三小姐提親 阮秋嬛回到阮府后, 不情不愿地將四百五十兩銀子的事情告訴了母親韓氏。 “那小侯爺怪摳門的,說過幾天就會差人上門收錢,叫我們趕緊準備好?!别埵乔飲謴膩碜栽偳甯邒轨o,碰上錢的問題, 眼底也有了一縷煩意, “母親, 這可怎么辦?” 韓氏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也頗有點不知所措。一件衣服罷了, 竟然要四百五十兩之多?這價錢, 都可以買一家鋪子了! 且那小侯爺也算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怎么好意思追著沒出閣的女兒家要錢?真是一點兒風度都沒有! “四百五十兩, 四百五十兩……”韓氏咬緊了牙關, 心底噼啪打起了算盤。她雖主持阮家中饋, 但阮老夫人精明,絕不容許她中飽私囊, 因此她手中閑錢不多。若是一下掏出來四百五十兩,那可真是rou痛的緊。 秋嬛見母親這般為難模樣, 心底暗覺狼狽, 再和韓氏說話時,話里就有了怪責之意:“母親,四百五十兩銀子,你賣點首飾,擠一擠也就有了?;仡^宜陽侯府上門討錢,我要是推三阻四,遲遲拿不出錢來,豈不叫人笑話?” 自己在丹陵,從來都是最有臉面的。要是叫旁人知悉她賠點錢都這么不痛快, 豈不是落人笑柄,顏面盡失? 韓氏思慮片刻,說:“秋嬛,你莫慌。你大jiejie不是有許多鋪子?你遇到了這么大的麻煩,想必靜漪不會坐視不理。我們先從她的鋪子里支錢,改日再給她補上?!?/br> 秋嬛一聽,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便微喜著點頭:“好,那就這樣辦?!?/br> 韓氏忙叫來了幾個家丁,吩咐他們去幾家大的鋪子賬上支錢。 家丁答應得好好的,緊趕慢趕著出門去了??傻搅讼挛?,一個兩個卻都哭喪著臉回來,說掌柜們都不大愿意支錢。 “掌柜說,鋪子的主人到底是大小姐,夫人您要支錢,也得拿著大小姐的憑條來……”家丁說著,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韓氏的表情。 韓氏的笑僵僵的,有些掛不住了:“靜漪素來不管這些鋪子,怎么還要問她要憑條?” “掌柜的們說,前兩天大小姐從京城回來,就派人和他們吩咐過了,往后支出走賬,須得一一記錄,絕不可隨意亂來……”家丁苦著臉,眼巴巴地說,“掌柜的也為難,只好讓小的空手回來了?!?/br> 這下韓氏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阮靜漪怕自己從她那兒要錢,干脆派人威脅了掌柜們。這下好了,從靜漪那兒支錢的路子也被堵死了,這四百五十兩只能由自己來出了! 韓氏銀牙緊咬,心疼不已。 她實在是心疼銀子,不由望向一旁的女兒,想讓秋嬛想想辦法,好將數目減免一點。但秋嬛卻像是沒看到似的,兀自將頭轉開了,避開了韓氏的目光。 韓氏沒辦法,心知秋嬛是不會再幫忙了。 偏在這時,外頭又來了個婆子,一副喜氣洋洋的面色,通傳道:“夫人,喜事,大喜事來了!” “什么大喜事呀?”韓氏正在rou疼銀子,沒好氣地說,“少在那故弄玄虛,惹人煩?!?/br> 婆子被訓斥了一句,忙低下頭,顯出一副畏縮的樣子,但歡喜之色仍舊興沖沖地溢了出來:“夫人,清遠伯府打算上門向三小姐提親了!伯府剛派了人來和老爺通口風,說是過個幾日,伯爺夫婦就會親自上門來!老爺聽了,可高興壞了……” 聞言,韓氏與秋嬛的面色皆是一震。 韓氏面色復雜,目光流轉不定,而秋嬛則露出不快來,眉惱怒地皺起了:“母親,我不要……” 韓氏連忙“噓”了她一聲,又將婆子趕出去了,把門合攏,這才道:“秋嬛,你說吧?!?/br> 阮秋嬛端坐在圈椅上,斬釘截鐵道:“母親,我不想嫁給段小公子!” 說著,她便露出了厭煩的神色。 若說她原本覺得段齊彥有三四分可嫁,如今去了京城,便覺得段齊彥什么也不算了。先有她目睹了孟家的豪華奢侈,后又親眼見到了權勢逼人的小侯爺。見識了京城的種種,她還如何愿意屈居于丹陵? 想到此處,秋嬛便攥緊了手,堅定地說:“母親,我絕不嫁給段齊彥!” /// 清遠伯府要向阮家三小姐提親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阮府。 丫鬟下人們都很高興,因為三小姐秋嬛與清遠伯府的小公子瞧起來很是相配,阮老爺也滿意,這兩天光是賞錢就發了不少了。 但桃苑的下人們卻沒有被喜色所感染,反倒頗為惴惴不安。 幾個在外院伺候的丫鬟,或多或少都聽楊柳說過自家主子阮靜漪喜歡段小公子的傳聞。如今段小公子要向三小姐提親了,大小姐能高興到哪里去? 一連幾天,眾人都戰戰兢兢的,尤其是在阮靜漪身旁伺候時,格外膽戰心驚。 不過,阮靜漪卻沒有顯得惱火與發狂,仍舊專心地做自己的事。她看過了幾家店鋪的賬,又練習琴曲。后來小妹阮雪竹來找她閑聊,她還陪著講了聊了許久的故事。 阮雪竹是阮家最小的女兒,從來體弱,一年到頭閉門不出。她聽聞兩個jiejie去了京城,心底羨慕,便想聽聽京城的風光景物。阮靜漪也不吝嗇,當真給她講了許多沿途景色。 雪竹要走的時候,還頗為眷眷不舍的模樣。靜漪見了,便勸道:“今天天晚了,四meimei先回去吧。等過兩日,四meimei再來,我一定好好陪四meimei聊天?!?/br> 說完,她便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阮雪竹瘦巴巴的身影挨在門外,輕輕地點了頭:“好,那我過兩日再上大jiejie這來?!?/br> 隔了兩日,便是清遠伯府上門提親的日子。 阮老爺在心底已想好了要將三女兒秋嬛許配給清遠伯府。畢竟,伯府在這丹陵也算是一等一的名門了,秋嬛能嫁進去,他們阮府臉上有光。那段小公子又一表人才,想必秋嬛心底也滿意得很。 打著這般算盤,阮老爺提前叫人裝點了宅院,又備下了好茶好禮,靜候伯府上門提親。 這一日的午后,清遠伯府的馬車慢悠悠停在了阮家正門前。伴著車夫一聲“吁”,車輪停住,清遠伯爺、伯爺夫人和段齊彥相繼自前后兩架馬車上下來了。 阮老爺和夫人韓氏早在門口候著了,見伯府貴客到了,阮老爺忙上前恭迎:“見過伯爺、伯爺夫人。里面請,里面請?!?/br> 阮老爺作個揖,正欲客套,眼角余光瞥到有個人干干地立著,既不行禮,也不說話,仿佛是在發呆。定睛望去,發現那發呆之人,竟是他的妻子韓氏。 只見韓氏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像是有什么心事。阮老爺不快地皺眉,小聲提醒道:“夫人,不得失禮!” 韓氏這才回神,忙急匆匆地行禮:“見過伯爺、伯爺夫人?!?/br> 兩邊人客套一番,便前前后后地朝著正廳走去。因為不是生面孔,甫一落座,兩家便熱切地閑談起來。 段齊彥安靜地坐在伯爺身旁,既不插話,也不主動開腔,只有旁人問到他時,才客客氣氣地說上一二,顯得很是慎重恭敬,這讓阮老爺愈發滿意。 他似乎頗有些緊張,時不時望向屏風后頭。 阮老爺見了,知悉他是想見阮秋嬛,便吩咐韓氏:“秋嬛和段小公子,也算半對未婚夫妻了,你派人領秋嬛去亭子里,叫他們這對將來的小兩口能單獨說上兩句話?!?/br> 說罷了,阮老爺還暗自覺得自己體貼開明。 韓氏點頭應下了。 她沒有急著去請段齊彥,而是快步走到門外,叫來了自己的心腹丫鬟。 “你去請段小公子出來,按計劃行事?!表n氏說著,給丫鬟使了個眼色,“腦袋放聰明些,別叫人看出了端倪?!?/br> 丫鬟慎重地點頭:“奴婢必不辜負夫人所托?!?/br> 說罷,便輕盈地向著段齊彥那頭去了。 韓氏望著丫鬟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底竟莫名有了不安的預感。 丫鬟走到了段齊彥的身旁,低聲笑吟吟道:“小公子,咱們三小姐想與您見一見,說幾句話呢。她就在花園那頭等您?!?/br> 段齊彥微異,旋即,隱玉似的眸子里便有了淡淡的喜色。但他將這絲喜色壓得極好,神情恭敬自如地說:“那我就叨擾了,請這位姑娘帶路吧?!?/br> 說著,一客一婢便離席了。 “段小公子,這邊請?!表n氏派來的丫鬟在前領路,笑吟吟地說,“咱們三小姐聽聞段小公子上門提親,心底也高興的很呢?!?/br> “哦?”段齊彥不疾不徐地答,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若當真能娶三小姐為妻,也是我此生之幸了?!?/br> 小徑越走越窄,深入了阮府后院。一片桃枝紛繁而開,小橋流水,景致秀麗,頗有江南春意之美。段齊彥張望著四周,奇怪地問:“這是何處?我記得阮府的花園不在這個方向?!?/br> 無人回答。 段齊彥心下奇怪,回頭一看,卻發現在前領路的丫鬟竟不見了身影。 他微微失措,不禁左右環顧,尋找起丫鬟的影子來。就在此時,一縷紅色闖入了他的眼眸——樹枝下的秋千處坐著一名女子,身著水紅襦裙,外系杏色罩衫,白玉似的披帛自肩上垂落,艷中帶著一縷出塵之氣。 乍一看到她,段齊彥的眸中不由掠過一絲驚艷之色。但很快,他就露出惱色來:“阮大小姐,怎么又是你?請自重!” 那秋千處的女子,正是阮靜漪。她正手持一本游記,與身旁的四妹阮雪竹講故事。 聽到段齊彥的喊聲,阮靜漪神色怔怔地轉過頭來。在瞧見段齊彥的那一瞬間,她便嚷起來:“來人!有登徒子擅闖本小姐的院子!” 下一刻,便有五六個身強力壯的家丁從院子的各個角落里沖了出來,齊齊擁向了段齊彥,狠狠將他扭住了。 “做什么!”段齊彥惱火地怒斥一聲。 話還沒說完,面前便有一個麻袋套了下來。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一股子麻草的味道撲鼻而來,難聞極了,“好大的膽子!放開我!”他只能如此喊道。 但是,回答他的卻是“啪啪”兩聲脆響,竟是有人大力地隔著麻袋抽了他兩巴掌。 “混賬登徒子,竟敢擅闖大小姐的院子,色胚東西,下流,不要臉……”家丁們一人一句,兇狠地罵起這個麻袋人來。 這場景好不熱鬧,原本趴在秋千邊聽故事的阮雪竹不由納悶地站了起來,困惑地說:“大jiejie,我覺得這個男子有些眼熟……” 阮靜漪鎮定地說:“四meimei,你看錯了,這不是什么熟人,就是個下流的臭男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