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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在線閱讀 - 第105節

第105節

    瞧見大家伙兒大氣不敢出的模樣,拂拂有點兒愣神,心里咯噔冒出個不詳的預感來。剛剛她沒攔住,這小暴君不會對他們做了些什么吧?

    眾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臉上,又落在了牧臨川臉上。

    方才還一臉陰郁大魔王氣質的少年,瞧見女孩兒披衣走出來的時候,臉色微微一僵,眼里幾乎冒出了點兒顯而易見的“驚恐”了。

    若是讓她知道了自己悶死了韓媼……

    脊背上不由自主地開始冒汗,攀上了一陣寒意,這抹慌亂一閃而過,牧臨川迅速收斂心神,露出了以往那傲慢的模樣。

    眾人眼睜睜只看,方才那漠然陰郁的少年,卻像是驟然間變了個人似的眼含譏諷道:“睡這么死,到現在才起,你是豬嗎?”

    帶刺兒的話語,倒是多了幾分生氣,少年周身包裹著的陰冷突然散去,在場眾人不自覺紛紛松了口氣。

    這熟悉又欠揍的口氣,拂拂沒好氣道:“去你的,你才是豬呢?!?/br>
    她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打了個哈欠,拂拂睡眼惺忪,“剛剛阿靈是不是來過?”

    牧臨川故作平靜,面不改色地直接抹去了最重要的訊息,“來了,又走了?!?/br>
    他“走”到她跟前,牽起了她的手。

    拂拂奇怪地問:“那韓媼呢?”

    他臉不紅心不跳:“走了?!?/br>
    “去睡罷?!?/br>
    拂拂有點兒狐疑,但牧臨川卻昂起臉,牽起她的手去摸他眼底下的青黑。

    少年不知何時脫了衣裳,只穿一件素白色的寢衣,他眨眨眼睫,或許是因為困倦嗓音有幾分難得的軟糯,“孤困了?!?/br>
    他知道陸拂拂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格,頗有些做作地撒著嬌。

    拂拂果然嗤地一聲笑開了,“像個熊貓?!?/br>
    也沒再多想,扶著他進了內室,在床上安頓了下來,自己又在床外側躺了下來。

    自從牧臨川斷腿之后,她就一直這么睡,晚上方便起身端茶倒水遞尿壺好照顧他。像個陪床的護工一樣兢兢業業,毫無怨言。

    他有時候甚至會懷疑,她難道真有這么喜歡自己不成?喜歡到連這種腌臜事都愿意去做。

    若真是喜歡他,為什么又能饒有興致,幸災樂禍地看他“相親”。

    她真的困了,睡得很快,睡姿也很漂亮。

    女孩兒一直俏生生的,笑起來眉眼彎彎得像個月亮,散發著溫和卻又不灼眼的光輝。她好像一直都是這么副姿態,一派淳樸天真的模樣,有著溫暖的皮毛和柔軟的rou墊。

    rou墊下面卻藏著利爪,冷不防撓你那么一兩下。

    可就連生氣,也很少有隔夜仇,氣過了,沒兩天就雨過天晴了。又或者說,她對他的態度更像是一個需要哄的孩子。

    大人是很少將小孩子的憤怒、喜悅、悲傷當真的。哪怕這小孩沖上去咬了做父母的一口,他們也只會哈哈大笑,一笑置之。

    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他看的時候,仿佛在透過他在看別人。

    黑夜中,

    牧臨川睜開了眼,少年唇線繃得極緊,素日里那些或驚怒,或譏嘲的,鮮活的小表情,融入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睫微顫,瞳仁中曳出一線的燭火,像是一臺指示燈閃爍著的機器。

    自從斷了腿之后,他身上屬于“人”的那點特質好像也被剝離了。

    他緩慢地翻了個身,闔下眼睫,不自覺往她那兒挨了一挨,就好像挨上了個觸手可及的太陽,身上的陰冷,就像是太陽底下的冰雪,轉眼就被曬化了。

    ……

    第二天,陸拂拂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床鋪已經沒了余溫。

    牧臨川起得很早,絲毫沒有賴床溫存的意思,據說是被孫循叫走的。韓媼的事兒沒能瞞太久,拂拂很快就從其他侍婢口中探聽到了原委。

    說生氣吧有點兒生氣。但要說氣到和牧臨川去決裂吧也不至于。相處了這么長時間,這小暴君是個什么樣的人她還不知道嗎?他殺的人還少嗎?當初她也不是戰戰兢兢在他手下茍命,現在再和他計較什么三觀,未免忒虛偽。

    她就是有點兒挫敗和失望。和韓媼相比,牧臨川可算是有患難之情的戰友了。她與韓媼無親無故,憑心而言,真做不到特別激動特別憤慨地找牧臨川一頓狂噴,戳著腦門罵他罔顧人命,三觀不正。

    韓媼看不起她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又不是圣母,要不是顧忌在人家地盤上,還沒站穩腳跟,她自己早捋袖子和她正面掰頭了。

    拂拂眼里清明,嘆了口氣。

    她只是深感將這小暴君感化成一代明君,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還是找個機會快收拾收拾跑路吧。不過在此之前,她倒有點兒擔心起牧臨川的人身安危,他又不是之前那個皇帝了,真能應付得了孫循?

    牧臨川踏入書齋中的時候,孫循正有模有樣地胡坐在案幾前,捧著卷書軸閱覽,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單看表面功夫倒是頗為入神。連門口的通報聲都未曾聽見。

    時人多正坐,胡坐不雅,不過孫循并非高門出身,又因身處胡人聚集的并州,行事頗有些粗俗無禮之處。

    牧臨川神色未變,靜靜地站在門前等著孫循的“傳喚”。

    的確是“傳喚”,堂堂天子等著臣子的“傳喚”

    足足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孫循好像這才意識到了書齋里憑空多出了一個人,抬起頭的剎那,不小地吃了一驚。

    “陛下?!”

    孫循忙不迭地起身去扶,神情頗為殷切,“陛下怎么到這兒來了?怎地也不吩咐人通報一聲?”

    牧臨川反而笑吟吟道:“見愛卿看書看得入了神,故不忍打攪?!?/br>
    孫循捋須苦笑,“唉,陛下真是——”

    “罷了罷了不說這個了?!?/br>
    引牧臨川在對案坐下,孫循笑道:“陛下今日找臣所為何事?”

    “孤殺了一人?!?/br>
    “哦?”孫循波瀾不驚,“臣也聽說陛下殺了一人?!?/br>
    “是阿靈身邊的乳母?”

    倒了杯茶遞于牧臨川,孫循又笑道:“這乳母做了什么,惹得陛下如此大動肝火?!?/br>
    牧臨川笑道:“這老媼太老了,不識禮數,王后傳喚她,她竟高臥不起,于是,孤便殺了她?!?/br>
    聞言,孫循臉上露出些許怒意,斷然冷喝道,“這老奴竟然如此張狂!實在該死!”

    旋踵,又嘆了口氣,變了臉色,苦笑道:“不過是這韓媼是阿靈的乳母,阿靈那兒想必有些難辦啊?!?/br>
    少年臉色也露出羞慚之色來:“孤也知曉孤莽撞了,方才便已照會過女郎?!?/br>
    “哦?”孫循終于來了些興致,眼含笑意地問,“阿靈竟已知曉了?”

    牧臨川依然不卑不亢,坐而笑曰:“女郎大度,未曾責難于孤,已吩咐將韓媼葬了?!?/br>
    韓媼之死,孫循一早便聽得底下回報,區區一個老嫗死了,他也未曾記掛在心上,令他不滿的是,牧臨川這小瘋子說殺他孫家人就殺他孫家人。這小瘋子難不成看不出來夫人有意撮合他與阿靈嗎?殺韓媼是示威?亦或是輕鄙他孫家之意?

    孫循心中不快,方才便有意晾他一晾。

    不過是個傀儡廢帝,任由他擺布的玩意兒,好在牧臨川倒也識趣,竟然真這么老老實實站了一炷香。孫循怒意已消去大半,心頭涌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得意來。

    連天子都只能等他傳召……

    于是看著牧臨川便多了幾分親切。

    少年笑意盈盈,眉眼繾綣,風流可親。

    存著幾分大方施舍的意思,孫循沉吟了半晌,終于引入了正題,“提起阿靈,臣倒有一事,不知該不該于陛下言明?!?/br>
    牧臨川給足了他面子,行了一禮,“大將軍但講無妨?!?/br>
    “陛下你看阿靈如何?”

    “辛女郎?”少年臉上露出回憶沉思之色,眼里露出激賞之意,“女郎神仙容貌,為人大度,處事得體——”

    像模像樣地頓了一頓,意有所指地笑道:“舞藝尤為精湛?!?/br>
    提起宴上獻舞一事,孫循不由哈哈大笑。

    “哈哈哈陛下謬贊了?!?/br>
    “實不相瞞,阿靈的父親乃為救臣而死,臣便將阿靈接到家中來撫養,視之若親女。如今阿靈年歲漸長,也到了許人家的時候?!?/br>
    孫循俯下身,和藹可親地道:“既然陛下喜歡,臣斗膽想替陛下做個媒,納阿靈為妃,不知陛下意下如何?!?/br>
    照孫循所想,此事已成了□□成了。牧臨川這小瘋子既然也有意,只需他一個點頭,擇日他就能安排兩人成親,他刺史府要什么有什么,阿靈出嫁,他必許以豐厚的嫁妝。這簡直是穩賺不賠的買賣,牧臨川沒有道理會拒絕。

    可面前的少年依然是這么得體地笑著,紅瞳波光流轉,似含繾綣柔情。嫣紅的唇瓣一牽,低聲道:“大將軍好意,孤心領了,但孤不納妾?!?/br>
    “不納妾?”

    孫循一愣,面色立時有些不好看了。

    今早的怒意再度聚攏,對上了牧臨川的視線。

    少年雙腿皆斷,而孫循他身量甚偉,牧臨川甚至需要抬眼望他,眼中卻并無忐忑的懼意,依然色如春曉,笑如春山。

    只是這笑眼下看起來卻非有之前那般可親,倒更像是挑釁了。

    他好心愿與他這個廢帝結為親家,又大度不計較他殺了阿靈乳母一事,這小瘋子竟如此不識抬舉,難不成還真以為他還是從前那個能在上京呼風喚雨的天子?

    孫循面色顯而易見地沉了下來,嗓音聽不出喜怒:“若我執意要將阿靈嫁給陛下呢?!?/br>
    牧臨川唇角依然噙著抹笑意,少年眼睫微揚,意味不明地錯開視線,看向了窗外。

    枝椏橫天,只掛著零星的枯葉。

    言語柔和,但言辭間的鋒銳卻難以忽視:“那孤也只能與大將軍分道揚鑣了?!?/br>
    牧臨川的強硬是孫循沒有想到的。

    孫循幾乎立時就變了臉色,嗓音也顯而易見地冷了下來。

    “陛下這是何意?某好心將阿靈許配給陛下,陛下不愿意便算了,何必以此相要挾?”

    “是某這幾日虧待了陛下還是怎地?”

    孫循冷笑起來,“陛下要與某分道揚鑣,可我刺史府可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陛下你這不是把某當猴兒耍嗎?”

    “那若是某今日在此地殺了陛下呢?”

    少年將視線轉了回來,目光淡淡地在他身上掠過,不驚不懼,反而坦然地伸出手,“孤如今無兵無卒,大將軍若想殺孤,孤束手就縛?!?/br>
    這下孫循反倒是愣了。

    這小瘋子難不成是不想復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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