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
齊夫人走后,群眾們圍上來和榴花說了會兒話。人們為她憤憤不平,又鼓勵她,讓她不要怕,要是發生什么事,他們也會幫忙。榴花一一應下,生前的一幕幕和此刻重疊,她有些恍然,五味陳雜。 前世,她從未感受過善意,以至于她以為這個世界只有黑暗。 榴花看向站在身后的少年,他唇邊帶著淡淡笑意,眉眼無可挑剔,垂眸往下看時,眼神深邃。他帶著一身鋒芒,仿若一束光,照亮榴花眼中的黑暗世界。 榴花透過云敘白,看到了當年干干凈凈的自己。 人群漸漸散了,榴花再無忌憚,在眼眶里轉了十幾圈的眼淚砸了下來。 榴花攤開手掌,眼淚落在掌心,她看到眼淚變成鮮血,染紅雙手。這些年來,阿紅從來不讓她親手殺人,她便一直逃避?,F在她終于直視這個問題,才發現手上早就沾滿鮮血。 她變成自己最憎恨的那種人,用壓倒性的能力剝奪他人生命。時間太久了,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一天開始變的,不知從哪天開始,心里的黑暗和惡念占了上風,將她推入深淵。 云敘白知道榴花正在找回初心,沒有打擾她。 記憶已經被他們改寫,不再按原來的事件線發展。齊夫人根本沒有時間和心思買通屠夫殺人,她最近為了躲避議論,根本不敢出門。 榴花振作起來,說服師父,提前離開這里。 故事到這里,結局已經截然不同。榴花知道這只是云敘白送給她的一場美夢,但是她知足了,她放下了所有。 “我已經知道答案,原來我只是想知道重來一次,能不能避開這場滅頂之災,能不能得到一點溫暖?!绷窕ǚ畔掳?,沒有繼續前行,她露出釋懷的笑容:“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更多,有黑暗的地方一定會有光,只要抓住光就能逃離黑暗。我要是早點發現這一點就好了?!?/br> 云敘白張了張唇,原本想說“現在也不晚”,但是他發現,已經晚了。 榴花看出他的情緒,笑說:“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經能坦然面對所有懲罰?!?/br> 云敘白已經完成任務,面前的畫面開始扭轉,場景即將轉換。云敘白定了定神,發現他們出現在一個房間里,床上躺著一個病重的女人,正是齊夫人。 齊夫人臉色慘白,嘴唇沒有血色,臉頰瘦得凹下去,頭發凌亂,和之前養尊處優、盛氣凌人的模樣相差甚遠。 在齊夫人身邊,漂浮著無數道漆黑的鬼影,他們圍在齊夫人身邊,發出詭異的哭聲,有的掐她的脖子,有的咬她的手,一咬一塊黑印。 齊夫人落了滿身冷汗,夢里不停抽搐,嗚嗚咽咽地掙扎,十分痛苦。 榴花看到這樣的齊夫人,記憶涌上來:“我死后不久,阿紅來看過齊夫人,她犯下的罪孽很多,當時已經惡疾纏身,阿紅說這是她的報應,沒有插手,讓她受盡折磨才死去?!?/br> 現在再看到這一幕,榴花內心竟然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她嘆了口氣,確定自己真的放下了所有。 過往一切皆是作繭自縛,如今她破開厚繭,終于解脫。 [看榴花的表情,有種看破紅塵大徹大悟的感覺] [原來齊夫人是這么死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也不算便宜她了] [我全程眼睛沒離開過主播,我覺得他渾身散發著光芒,這男人該死的有魅力] [嗚嗚嗚我們家崽崽太暖了] [“恭喜霸霸順利完成任務”打賞了天上的星星為你隕落*100場] 云敘白帶著榴花離開壁畫世界,回到老板娘的房間里。 一人一鬼剛現身,房間里的所有目光瞬間落在他們身上。 幾人都想開口問問題,阿想卻搶在所有人前頭,睜著紅色的卡姿蘭大眼睛說:“老板,她沒有動?!?/br> 阿想眼神直白,仿佛在用眼神和云敘白說“漲工資漲工資給我漲工資”! 被阿想攥住心臟的穩婆瞬間收起擔憂的情緒,白白的眼球快翻到天上去。 云敘白對阿想笑笑:“我知道了?!?/br> 玩家們看到云敘白的神色,就知道沒有問題,紛紛放下心來。 “都解決了嗎?”兔子問道。 云敘白點頭,他沒有急著執行下一個任務,給了榴花一點時間。 榴花走到穩婆面前,凝視著她的眼睛,溫聲細語地說了一遍在壁畫世界中發生的事。穩婆聽了又哭又笑,表情十分精彩。 “阿紅,我現在才知道,有些事情是可以逆轉的,可惜當時的我不懂。再走這一遭,我發現經歷過的黑暗早已黯淡模糊,刻在我腦海深處的,是在人生最后一段日子里,照進生命的一束光?!绷窕ㄐχf出這段話,眼里流出晶瑩的淚水:“阿紅,是我們忘掉了初心?!?/br> 穩婆抿了抿唇,積壓在心里的怨恨悉數散去:“是我錯得離譜,錯誤已經造成,沒有辦法彌補,我愿意償還?!?/br> 穩婆的心結與榴花有關,榴花釋然,她也釋然了。 玩家們聽到她們的對話,感概頗多。 這個副本的npc和以往經歷的副本有些不同,她們有血有rou,內心情感很復雜。 云敘白喚醒她們心中的良知,讓她們與普通的工具人npc有了區別。 原以為十惡不赦的npc在面前懺悔落淚,玩家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他們深受觸動。 但是他們知道短暫的溫情之后,有怎樣的殘酷等待著榴花和穩婆。 云敘白拿起鑲嵌在壁畫中的玉佩,墻壁上的壁畫瞬間黯淡無光,逐漸消失。 白皙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玉佩,云敘白瞇了瞇鳳眸:“生前的賬我們已經算完,現在該來算下一筆了?!?/br> 榴花的身影僵了僵,她轉身看向云敘白,抹干眼淚:“我已經做好準備了?!?/br> 穩婆看著榴花,釋然一笑:“該來的總會來?!?/br> 一碼歸一碼,云敘白心里一直算得很清楚,所以沒有心理負擔。 玉佩一旦啟動,就停不下來了。慘死在客棧里的怨靈們從玉佩中鉆出,將榴花和穩婆團團圍住。冤魂的叫囂聲沖破小小的客棧,整座房子都在震動。 這是她們應當承受的報應,曾經犯下的罪孽,一筆一筆歸還其身。 眼前的畫面有些殘酷,玩家們紛紛退開,只有阿想很興奮地吸著陰氣。 兔子抱著雙手,嘆息一聲:“冤冤相報何時了?!?/br> 云敘白淡聲道:“就在此刻了結,什么仇恨都有終結的時候?!?/br> 冤魂散去,榴花和穩婆灰飛煙滅,客?;氖?,發生在這里的一切即將掩埋在時光的洪流之下。只有他們記得這里發生過的事情。 阿想吸飽陰氣,藏起來消化。 玩家們無言,各自思量。 “外面放晴了?!辈恢勒l說了一句,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窗戶。 陽光透過窗戶,久違地落在地面上,驅散陰郁客棧里的壓抑氣息,帶來一絲生機。 云敘白推開窗戶,陽光爭先恐后的涌進來,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邊。 一縷清風吹進房間,揚起額發,云敘白看到天邊掛著一道彩虹。 他送給暮春的彩虹還沒有消失。 [看到彩虹,又想起暮春小jiejie了] [撥云見日,這個故事結束啦] [撒花撒花撒花] [崽崽好帥嗚嗚嗚!快看看麻麻] 兔子看著窗外的陽光,說道:“如果直接選擇選項二,摧毀榴花,我可能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感觸?!?/br> 可樂笑道:“我也是,還好敘哥尊重我們,又有魄力,我才會有這一次與眾不同的經歷?!?/br> 朱砂痣看了一眼被腐蝕得只剩下白骨的腿,唇邊勾起一抹笑:“原本以為要死在這里了,沒想到峰回路轉,讓我抱了一次大腿。謝謝諸位,這下我能離開這個恐怖的逃生游戲了?!?/br> 云敘白回頭,輕聲問道:“以后做什么想好了嗎?” 云敘白很好奇,離開逃生游戲后,玩家們還會甘心回到平凡的世界嗎? “以后?”朱砂痣揚起頭顱,微長的頭發垂落在耳后,他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聽說離開游戲的人都可以獲得氣運之子的祝福,以后我就在普通的世界里走上人生巔峰吧?!?/br> “那我也要努力了,”氧氣羞怯地笑笑:“雖然我水平一般,但是只要我努力,一定也能得到絕對自由?!?/br> 氧氣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落在云敘白身上。氧氣很感激云敘白救他一命,少年當時果斷的反應讓他仰望,他又有了追逐的目標。等他能做到像云敘白一樣游刃有余時,就能離開這個世界,回到正軌上了。 “我也快了,”瓜子被他們整得有些多愁善感:“我本來想沖上巔峰,摸一把滿級的榮光,但是這次的副本讓我有了很多感悟,我決定到45級以后,回到原來的世界好好生活?!?/br> 氧氣給她打氣:“隊長別泄氣,我們活了下來,隊友可以復活。你是我們戰隊里最強的,一定能走得更遠?!?/br> “不是這個原因,我發現自己累死累活地升級,還不及別人靈氣的百分之一?!惫献诱f話時一直看著云敘白,指的是誰不言而喻:“天賦是一道溝壑,我再怎么追趕也趕不上,不如回到我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br> 氧氣揚起臉,問云敘白:“敘哥,你有想過離開逃生游戲嗎?” 云敘白搖頭,他不僅不會離開,還參加了新主神競選賽。他已經上了這道階梯,不上到最高處,絕不停下腳步。 “他是天生的玩家,為頂峰而生,”瓜子笑了一聲:“我猜他剛被逃生游戲選中的時候都沒有害怕的情緒,第一次離開逃生世界的時候甚至不會做噩夢或者懷疑人生吧?!?/br> 云敘白想了想,還真的沒有過這種經歷。他第一次出副本的時候覺得很有趣,休息時間還沒結束就迫不及待開始玩新副本了。 看到云敘白的表情,瓜子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總結了一句:“他是‘玩家’,我們是在掙扎求生?!?/br> 氧氣:“扎心了?!?/br> “哈哈哈干嘛和頂級天賦流選手比,他們連技能都能玩出花來,能走到這一步的人已經少之又少,我們都很厲害?!敝焐梆肱c云敘白對視,淡然一笑:“我們摸不到的榮光,就交給你了?!?/br> 瓜子做了個奧利給的打氣動作:“嗯,交給你了!” 云敘白怔了怔,彎起唇角笑起來,額發被風揚起,少年的笑容干凈溫暖,但不掩銳氣,意氣風發。 花離枝看晃了眼,片刻才說:“喂喂,我們也想摸一把滿級的星星好嗎,你們怎么能那么偏心敘哥?” 瓜子笑笑不說話,用眼神說明一切。 可樂拍了把花離枝的腦袋:“閉嘴,我鵝子就是墜吊的!” “噗……”花離枝中了一刀,捂住腦袋,委屈巴巴地看向柴犬。 作為資深媽粉,柴犬和可樂統一戰線,嚴肅地說:“鵝子墜吊,你還沒有可比性,乖?!?/br> “噗噗……”花離枝中了兩刀,受到深深的傷害:“難道我不是你們的隊友嗎?” 追星的女人六親不認。人生太難了,花離枝心想。 可樂星星眼看著云敘白:“可是鵝子是我的親人?!?/br> 花離枝再看向柴犬,只見柴犬用包含父愛的眼神看著云敘白。 花離枝和云敘白同時打了個哆嗦。 還好,抽卡通知成功打破了這個逐漸詭異的氣氛。 云敘白獲得抽卡資格,所有人都不意外,他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