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蕭秦昭抿了口酒,看了眼羅海,羅海便帶著人都退了下去。 遠遠的守著。 蕭秦昭終于開口道:“想說什么,說吧?!?/br> 茗鴛看著人就在自己眼前,瞧著蕭秦昭那張陰柔又俊美的臉,但這臉上現下卻少了許多平常的溫柔,她心口一陣緊縮,裝作不在意的道:“皇帝哥哥,你近日是不是很忙啊,每次茗鴛來,你跟茗鴛都說不了幾句話,你這樣,茗鴛還以為哥哥這是討厭茗鴛了呢?!?/br> 蕭秦昭端著酒杯笑了笑,輕道:“茗鴛,這些年,朕寵著你,護著你,倒是讓你很多時候都不太拎得清了?!?/br> 茗鴛心下一窒,卻還是笑著道:“皇帝哥哥,你在說些什么,茗鴛有點聽不大明白……” “聽不明白是嗎,茗鴛,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嗯?” 蕭秦昭放下了酒杯,瞧著面前的少女。 目光依然柔和,但這感覺卻總是不一樣了。 蕭茗鴛咬了咬唇,又接著可憐兮兮的道:“我知道,汾陽jiejie對茗鴛有意見了,所以皇帝哥哥也就不喜歡茗鴛了是嗎……” 以往她只要這樣向皇帝哥哥撒嬌,哥哥便會心軟來哄她的。 蕭茗鴛便又道:“皇帝哥哥,你怎么可以這樣狠心……” “我狠心?”似乎是被觸到了逆鱗,蕭秦昭的手不自主捏緊了瓷杯,幾乎使其皸裂。 扯嘴角笑了笑,蕭秦昭又道:“既然茗鴛都這樣說了,那皇帝哥哥不妨也就告訴你吧?!?/br> 說著,蕭秦昭站了起來,手指虛虛的在桌面上滑動,垂眸緩聲道:“茗鴛你有句話說得對,阿姐不喜歡的人,那皇帝哥哥自然……也就喜歡不起來了?!?/br> “所以茗鴛,你可以回去了?!?/br> 蕭秦昭說完就冷著面轉身,似乎準備徑直離開,毫無留戀。 蕭茗鴛心口窒息的感覺更甚,她看著蕭秦昭毫不留戀的背影,眼眶通紅,忍了又忍,目光陰狠,還是忍受不了的在蕭秦昭的身后大喊道:“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你怎么可以這樣對茗鴛,這么多年,你寵著茗鴛,你怎么可以……可以突然這么絕情……!” 蕭秦昭似乎絲毫不受女孩情緒的影響,只一直往前,幾乎沒有半點停頓。 蕭茗鴛終于再控制不住將心底那點她認為的陰私給抖了出來,帶著點莫名的快意,道:“皇帝哥哥,你……你們,你不應該的,那人,那人明明是……你這樣是不對的……!沒有人會接受的……!” “皇帝哥哥,你這輩子都不會如愿的……!” 前頭的身影終于緩慢停下了步子,欣長的身軀,側過了身來,也轉回了頭來,看向蕭茗鴛,輕道:“茗鴛,你剛,說什么呢?” 蕭茗鴛見人轉回了頭來,心底那股莫名的快意更甚,她還想再繼續說什么,卻聽前方人輕描淡寫的道:“有些話,我不愛聽?!?/br> 蕭茗鴛想說的話,梗在了喉間。 又聽人道:“茗鴛,以后,你不用再進宮里來了?!?/br> 蕭茗鴛驚恐的睜大眼,十足的不能接受,只哽咽的道:“皇帝哥哥……” “不要,你不能這樣對茗鴛……” 蕭秦昭站了一會兒,似乎還是覺著想再將某些話說清楚,他完全轉身,又走向了目中只能盛下他的少女。 到了人面前,問道:“疼嗎?” 蕭茗鴛見人回到了自己面前,眼中快速蓄滿了淚的朝人點點頭道,“疼……” 蕭秦昭又道:“茗鴛,其實你也不喜歡阿姐的吧?!?/br> “所以何必要去比較呢?!?/br> 蕭秦昭如往常般撫上了蕭茗鴛的臉蛋,看著她,又似乎在透過她看向別處,道:“其實,沒有比較的必要,也根本……就比不了?!?/br> 蕭茗鴛見他眼神,似乎有些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又似乎什么都沒聽明白,只能雙手發抖的往前緊揪住蕭秦昭的衣服,似乎這樣才能讓她好受一點。 卻聽蕭秦昭又在她耳邊道:“茗鴛,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寵著你嗎,那是因為我曾答應過一個人,長大后,要這么的寵著護著她,可是她卻不在了,我本以為,她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的……” 蕭秦昭的思緒不自主便飄飛到了十年前的某個場景里。 那時還是在冬季,外間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的。 一個穿著錦衣宮裝的女人,懷里倚著個陰柔的少年。 女人看著外間的雪,突然便長嘆口氣。 少年仰頭看女人,細細的眉皺起,道:“阿姐無端這是嘆的什么氣……” 女人摸摸少年溫熱的臉蛋沒說話。 少年卻突然想到不久前,朝中有人聯名上書讓父皇定要廢了阿姐這個荒唐的公主,便問道:“阿姐,可是在擔心御史臺的那些人?” 女人這才低頭看向少年,笑道:“阿姐哪里會擔心那些人,反正只要父皇在,阿姐就能一直都這么逍遙,阿姐只是擔心……” 少年很快便截了話頭去道,“我知道,阿姐定是在擔心若父皇離開之后,阿姐便就再不能如此隨心所欲了對嗎……?” 女人似乎怔了怔,還未回應,便見少年面上飛上了些紅霞,似乎是有點激動,又有點不大好意思的道:“阿姐,你放心,等秦昭長大了……以后坐上了父皇的位置,秦昭定也會像父皇那樣,寵著護著阿姐,讓阿姐你,能一直的都這么隨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女人聽了,似乎是輕笑了笑,捏了捏少年的臉,道:“秦昭這么好,阿姐可真是感動啊?!?/br> 回過神來,想到人現下還在他身邊,蕭秦昭微滿足的抿唇,又輕聲道:“所幸,上天眷顧?!?/br> 蕭茗鴛揪住蕭秦昭的手開始完全止不住的發抖,不知是驚怒的還是恨的,她抬起頭看著眼前冷眼瞧她的男人,眼神灰敗,幾乎是忍受著剜心之痛一般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你……皇帝哥哥……你,你怎么能這樣……?你怎么會這樣……” “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對茗鴛這么殘忍……” 蕭秦昭又問道:“是不是很痛?” 看著女孩兒爬滿淚珠的臉,蕭秦昭又道:“痛,就好了?!?/br> 他突然一只手繞過蕭茗鴛的背,將她按在他跟前,唇湊到她耳邊陰郁的道:“茗鴛,別怪皇帝哥哥無情?!?/br> “你生辰那日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應該知道,我寵著你,護著你,不是讓你不知天高地厚到什么人都可以動的,茗鴛你可知道,你讓皇帝哥哥這么久以來,也再次狠狠的痛了一次?!?/br> 說完這句,蕭秦昭立時便松開了手,看著女孩癱軟在地,眸色深冷的道:“以后,就別再見面了吧,這是皇帝哥哥給你最后的體面?!?/br> 天邊紅彤彤的晚霞現在早已散去,天氣變化多端,此時黑幕已垂,風卷殘葉,吹的人有些四肢發冷。 蕭茗鴛癱在地上,眼淚洶涌的掉,但卻怎么也哭不出來,瞧著遠去的人影,她覺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被人給生生的捏碎了一般,疼得她幾乎想立時死去。 入夜,陰冷潮濕的天牢內,刑具房中。 一個胡子拉碴,一身麻布衣服,眼神陰毒如蛇的老頭子被粗冷的大鐵鏈子給拴著掛在了墻上。 老頭嘴角都是污血,身上的衣服也幾乎被血浸透,不少地方,骨rou幾乎都翻卷了出來,看起來尤為的凄慘可怖。 行刑的獄頭在旁邊的四角椅上坐著,準備歇一歇。 沒料屁股剛挨到椅面,便有幾個沉沉的腳步聲朝這邊過來,獄頭對其中某個腳步聲尤為的敏感,立時就站直了身體,心頭有些緊張。 因為畢竟這可是他們這里最大的頭頭啊。 瞟眼一旁幾乎快被折磨死的人,獄頭想,而且他們這頭還是比誰都狠的人。 一雙玄色素履邁進了刑具房內,來人一身荼白衣袍,腰系蟠螭玉鉤,顯得腰身勁瘦,體量修長。 獄頭趕緊退到了一旁,男人來到了老頭子面前,站了一會兒,似乎是極有耐心的等著將死的老頭注意到他。 陰沉的老頭子看著將自己弄成這樣的人,立時便扭動身體,想撲將上去,奈何鐵鏈箍著,奈何不得,只能粗喘著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舌頭也才被拔了。 白衣男人退后了一步,話音清冷的道:“這么一把年紀了,應該也能看人才對?!?/br> 男人停了一會兒又接著道:“有些人不是你這樣的人能碰的,因為那很可能是別人看上的獵物?!?/br> 說完這句,男人轉身,走了出去,鐵門輕輕的關上,又聽男人吩咐道:“干凈處理了吧?!?/br> 長業想到這次主要的人物是另一位,便又問道:“大人,那那位蕭郡主……” 趙侍新想到什么,微嗤笑了一聲,頭也沒回的道:“自有人會好好的教一教她?!?/br> “倒也不必我再費力,畢竟費了力想討回來,也不是這么容易?!?/br> 第58章 又是一個黃昏日,天邊黑沉沉的,似乎很快就會風雨欲來,落葉打著旋兒的在庭院中翻飛。 蕭辰意抱著團年站在正屋的大門處,看著外間天色,柳眉很快便輕輕的豎了,她自然便想起了昨日天色近黑之時,蕭茗鴛突然在花園中的一條小徑上出現,渾身狼狽,雙目紅腫,聲音喑啞,整個人瞧著似乎都有些瘋狂的樣子。 還有蕭茗鴛對她說的那幾句話…… 當時,蕭茗鴛站在離她幾丈遠的地方,身體在風中似乎微微的發抖,面上是有些絕望的笑,突然輕聲的問她道:“汾陽jiejie,你喜歡皇帝哥哥嗎?” 蕭辰意那會兒蹙了眉,不知她為何會突然那樣問,便只冷淡的回道:“陛下是本宮的嫡親弟弟,我們又一向親近,你說呢……?” 蕭茗鴛那時聽了她這句,眼神怪異的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很快才似乎十分快意的咯咯笑了起來,道:“喜歡就好,汾陽jiejie,看來你還什么都不知道吧……” “真好,你什么都不知道,茗鴛希望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說著,蕭茗鴛又眼神有些渙散的喃喃嬉笑道:“不會如愿的……” “不可能的,皇帝哥哥永遠都不可能如愿的……” 蕭茗鴛抬頭又看向蕭辰意,沒頭沒腦的接著道了句,“汾陽jiejie,你可一定……要永遠將皇帝哥哥當做你的好弟弟呀……” 蕭辰意想問她突然這是怎么回事,蕭茗鴛卻不給她機會,似乎又控制不住眼中洶涌的淚意,有些陰冷的看了她最后一眼,便轉身跑走了。 留下蕭辰意在那里,回想她方才顛三倒四的話語,有點莫名其妙,不過蕭辰意卻也捕捉到了一點信息,那便是,秦昭難道……是一直以來都有什么難以實現的執念的……? 而且,看方才蕭茗鴛那反常的樣子,應該是才從秦昭那里跑來的才對,蕭辰意有些奇怪,所以今日正午,在秦昭來到她府上時,便問了幾句,才知原來秦昭已知曉蕭茗鴛對她下毒手的事了,昨日那情況,想必就是兩人之間,徹底的決裂了吧,由秦昭單方面提出的決裂。 秦昭知曉蕭茗鴛來找過她,表情雖依然平穩,但從他的眼神中,蕭辰意卻總感覺好像是有一絲細微的異樣,蕭辰意想,果然孩子是長大了,也有自己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了。 蕭辰意便故作神秘的逗弄他,但秦昭面上異色一時,很快也就掌握了主動權,知曉了蕭茗鴛其實也沒多嘴什么的事實,便笑了笑,垂眸對蕭辰意輕聲戲謔的道:“現下還不是時候,我勸阿姐最好……還是不要打聽得好?!?/br> 蕭辰意撇了撇嘴,罷了,罷了,她也不想做一只……可能會被好奇心害死的貓。 這之后,蕭茗鴛似乎就這么消失了般,好一段時間都沒在蕭辰意的面前出現過,也再沒進宮里來了。 蕭辰意聽說賢平王爺曾來宮里求見了幾次,但每次秦昭都沒見他,眾人很快便知曉,賢平王府那位跋扈的郡主這是突然的失了寵了,墻倒眾人推,王府里也就自然越來越冷清了下來,很快似乎就又回到了當年那處于宗室邊緣境況的地步。 謝玉京瞧著賢平王府現下境況以及那位許久沒再見到過的蕭郡主,看著前方中庭樹下正悠閑逗弄著一團軟白的女人身影,唇角微揚了揚。 瞧不出來原來還是個挺會折磨人的女人…… 這樣的報復法子,確實對那位郡主來說恐怕才會更痛不欲生吧。 死了多容易,活著才痛苦啊。 消息如雪花片片飄落到了京城各處達官貴人的府內,此時,趙府書房外的廊廡上,趙侍新便正負手賞著廊外連綿的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