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盛桃發燒了。 成橙第二天中午提著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打開門,還沒來得及關上門換完鞋,就看到盛桃睡在沙發上,像是睡得極為香甜。 沙發里奇形怪狀的可愛抱枕被擠下床,成橙走過去撿起她垂到地面的手,外面溫度低,成橙一下子就摸出來她體溫熱的燙人。 下意識就要聯系祈放扛她去醫院,成橙才想起來他去外地拍戲了。 成橙小心的拉開她的手臂,夾好體溫表,撥通了溫醫生的電話,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才松了口氣。 然后仔細拿冷毛巾擦了擦她汗濕的面頰,然后搭在額頭,撫平她眉心的褶皺,但是聽不清她唇間反復的囈語。 成橙想起來沒辦法自己做的事太多,沒辦法解決身邊的泥濘困頓,沒辦法找到失蹤在晚會的盛桃,沒辦法在盛桃發燒的時候抱起她冷靜的開往醫院。 沒辦法和他一樣強大到無堅不摧。 溫醫生到底來了一趟,其實他不像坐診醫院里的醫生主任一樣忙,況且他總是和媳婦一樣,身上有一副悲憫的溫柔,都很心疼這位外表看起來26歲心理年齡卻只有16歲的小朋友。 與他想的一樣,是傷口發炎引起的高燒,幸而成橙已經按他說的喂下藥。 他憑著當年留學記到現在的外科醫療知識,拆開裹得厚重的紗布,據成橙說前些日子拆的線,現在看來傷口又裂開了,還得去趟醫院縫合。 只是恢復的好好的傷口怎么又爛成這樣? * 紀灼看著手機里明晃晃的來自老婆的通話記錄,響鈴只有十幾秒,他卻想了一夜,她到底是不是撥錯了? 即使清晰的看到微博里每一條標上“已讀”的消息,心跳的砰砰作響,他仍不敢確定,盛桃是不是直接點的“一鍵已讀”? 快過年了,她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想起被她扔在一旁的自己? 還有一個久遠的問題,是不是那杯奶茶的口味她不喜歡? 紀灼繼上次威逼利誘成橙把他偷偷領到醫院,再次觍著臉皮撥通了她的電話。 駕車駛到樓下的時候,紀灼敏銳的掃到一輛眼熟的黑車,上次只看到車尾,這次得以看清全貌,很低調的款式,但又不容忽視,明晃晃的停在正央,像有急事,停的很隨意。 他揉了揉自己緊繃的發疼的太陽xue。 一室狼藉。 溫醫生撿起盛桃方才不管不顧扔向他的各種抱枕、棉被、毯子,如同眉眼帶笑的和藹家長,縱容著孩子吵鬧,哪怕是把屋頂掀翻也沒有一句責罵。 成橙被他推進廚房,關上門隔斷這一切。 盛桃嘶吼的嗓音沙啞,目光落在他手臂上被抓出血跡的紅痕。 她視線右轉,看到地面碎成渣子的玻璃杯,以及被砸進一個丑陋的窟窿,歪曲成無數條裂縫的電視屏幕。 整個人像被帶著鋸齒的利刃切割成四分五裂的碎塊。 耳邊破碎的叫聲重復回放。 盛桃抱緊自己的雙臂,吸進窗戶冰冷的空氣,瑟瑟發抖,像受到獵人傷害的小動物,瑟縮著用舌頭舔舐自己的傷口。 這些都是她做的嗎? 她是不是瘋了? 溫醫生揉揉盛桃亂成窩的發頂,盯著那個小小的發旋,無數玻璃杯碴撒向心口。 不敢想象妻子生育的痛苦,他見過太多醫院冰冷的案例,粘稠的冰冷的血液一點點流干凈,最后化成徹目的白;不敢輕易養育一兒半女,他見過太多被世事折磨的發瘋的患者,在抑郁和狂躁的邊緣被撕扯的扭曲,找不到回家的路,靈魂化為烏有。 他期待自己會有天真可愛的女兒,更怕她會被人世間無窮無盡的痛苦所傷,rou體的亦或是心理的,或者更甚。因為舍不得親手帶來世界的生命承受這般,他們夫妻遲疑了二十年,沒能完成這項神圣的使命。 生命是可愛的,也是脆弱的。 很多人意識不到這一點,由著一時的愉悅或恨意,親手把一個個小天使拽往人間,又對他們的萬劫不復視而不見。 就像盛桃這樣難過。 會因為在意的人懲罰自己,會因為冗雜的情緒傷害自己。命運般的深陷泥沼,救命稻草般的雙手降臨之際,會因為不敢相信而把自己包裹的很嚴密。最后的下場一般只有兩種,奮力掙扎直至穿破之后得到救贖,或是自暴自棄極速下墜向另一條歧途。 最幸運的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雙手。 顯然盛桃不是。 這雙手已經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腦海,她試探著,動了動,沒夠到,又被人硬生生拖下去。重新蓄力就需要更大的勇氣,下墜的機會同樣翻倍,細微到不起眼的一草一木,都能輕而易舉摧毀她的力量。 衣襟被39.4℃的眼淚淹沒。 盛桃本就虛無的力氣揮灑干凈,然而哭泣是一件極耗體力的苦差事,尤其是突然爆發的痛哭,喉嚨抽噎著,身體顫抖著。 “……溫醫生,他、他不要我了……” 他心臟倏地一顫,好像被緊緊捏住的不是衣角。 “...他不等我了...他有別的、別的女孩子陪...她們都比我好的...我是、是精神病...” “……再也沒有人會像他一樣愛我了...沒有人愿意要我了...” 他扯動干澀的唇,“你不是精神病。你只是情緒失控了而已。只是普通發燒...”,寬厚的大掌摸了摸盛桃的額頭,哄騙著說:“吃藥不管事,我們就去醫院,把傷口再縫合一遍?!?/br> 她還在喃喃自語:“都怪我把他弄丟了...” 成橙強忍著眼淚幫她換好衣服。 溫醫生收回眺望的目光,從陽臺走回到客廳,把她打橫抱起,像抱住一團沒有骨頭的爛泥,圍巾包的松松散散。 他說:“這次愈合之后就一定會好的?!?/br> * 紀灼把車里弄的像仙境,香煙一根接一根的點亮、燃燒、熄滅,陰沉的煙霧怪獸一樣的觸手伸到車廂每個角落。 他眼神始終盯緊樓區大門,像伺機而待的野獸,手上的動作重復而單一,他在極力掩飾內心的恐慌。 嬌小的女人小鳥依人的依偎在高大的男人懷里,紀灼幾乎倏地就要沖出車門,盛桃怎么能被他抱著? 不能。 不該這樣的。 美目嬌盼,溫婉可人,都應該是屬于他的。 盛桃。 但他以什么身份搶回來呢?前男友? 他恍惚想起秋嵐沒好氣的責罵。 “到嘴的兒媳婦都能被你弄丟...桃桃這么好你都不死纏爛打的把握住...” “追女孩子還要什么臉...” “這下好,你爹十年前跑了個兒子,他該嘲笑我如今跑了個女兒...” 他清楚看見盛桃的眼淚。 “啪嗒”落到地面,隔著車窗都能聽到,重重敲打在心臟。 紀灼坐不住了。 車門甚至都要被極重的力道摔掉,紀灼把他們逼停在車頭,銳利的視線掃過面前男人發紅的眼圈。 “行,我開車?!蹦腥藴睾偷纳ひ粽f。 紀灼懷里被塞進一團,順手快速接住。倉促間抬眸卻看到男人掏出車鑰匙迅速坐進了駕駛座。 濃厚的煙味兒簡直像剛從煙灰缸里泡完澡的人,盛桃卻從里面嗅到了一絲清冽如竹的氣味,像松石間沉寂的一湖水。 刻在骨子里的氣味。 盛桃心臟有了落腳處,毫無預兆的沉穩睡去。 —————————— 報告長官!11:00還有一章!高甜!建議提前投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