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紀灼沒說話,把水杯遞到她手里,“我出去給你買身衣服,順便買份早點。有什么話,你都吃完飯再說?!?/br> 盛桃聽到了“哐”的關門聲,和往常一樣,很輕。他人也和往常一樣,說話的聲音如常。 水滴打在純白的棉被上,很快暈染一大片。 她擦了擦眼淚。生日過完才許愿,還直白的說出來,能實現才怪。 而且,她都說分手了,還吃什么早飯。 紀灼就是個笨蛋。 紀灼坐上車,手指重重揮向方向盤。 他就知道,盛桃永遠有辦法氣死自己。 紀灼回來的時候,盛桃剛走出浴室,穿著浴袍,腳腕上還有處紅痕,幾乎瞬間,他就能想起昨晚是怎么強硬的在那里蓋上自己的印章。 他看到盛桃紅腫的眼眶,微不可察的嘆了聲氣,“衛衣,你上次穿的牌子,換完出來吃飯?!?/br> 盛桃徑直走進臥室,關上門。 她走出門口就聞到小籠包的香味,還有小米粥,紅豆粥,香糯糯的,她很不爭氣的咽了咽口水。 這應該不算嗟來之食吧。 紀灼沒吃,應該是怕她尷尬,關門到走廊去了,打火機沒在桌子上,又抽煙。 盛桃腦子里揮之不去紀灼的身影,從認識他開始到現在的每一幕,根本忍不住,她真的舍不得這么好的他,但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熱氣蒸騰,氤氳一片,連帶著盛桃腫的瞇成縫的眼睛又冒出一片水霧,盛桃捂住臉,壓抑的痛哭。 腕子上的手鐲迎著陽光閃了道白。 刀,可是這里沒有刀。 伴隨著開門聲,盛桃清脆的聲音傳到紀灼耳邊。 “紀灼——” 紀灼清冷的聲音穿插進來,帶著晨日的冷氣,“買了奶茶,趁熱喝”,說著熟練的遞到盛桃手邊。 “啪”的一聲,盛桃打到紀灼手背上,guntang的液體整杯撒落在地,珍珠,布丁,椰果流的到處都是,奶黃色染臟潔凈的地毯花紋。 旋轉的,撲騰的熱氣,緩緩升起,落在紀灼眼里像加了慢動作的鏡頭,細微而清晰。 也像極了他熱氣騰騰的愛,剛拆封就石沉大海。 是奶茶在說話嗎。 為什么丟掉我。 你。 為什么不要我。 甜的發膩的氣味、淺淡的煙味、濃郁的飯香味、酒店消毒水的氣味、新衣服的刺鼻氣味,共同匯成這股破碎的氣味。 冬天來了。 冷空氣裹挾著卷入密封玻璃窗的縫隙。 像是感覺不到室內溫暖如春的熱氣,紀灼的心臟和窗外結冰的湖水一樣冷。 尖銳的女聲伴隨著奶茶落地的聲音驟然響起。 “對沒錯,我就是那種人盡可夫的女人。只要長得帥的,有錢的,有權的,我都能心甘情愿爬上他們的床。我可以有很多男人,根本不差你這一個的,何況你還是這里面最不起眼的一個,你什么都沒有?!?/br> “我玩兒夠了,也玩兒膩了?!?/br> “所以我們分手?!?/br> 她的眼神和語氣一樣銳利,紀灼試圖從她的瞳孔里找出往日細微可見的逞強和柔軟。 但是沒有。 沒有聲嘶力竭的怒吼,沒有心懷不滿的悲鳴,只是冰冷的,像對陌生人陳述無關緊要的事實。 在演戲嗎。 成橙偶然間對他說過盛桃的心愿是等一座影后的獎杯。 如果是在演戲。 那這次一定能拿獎。 眼神像刀射過來。 不,不是刀。 是子彈。就以他的心口為靶心,瞄準之后強有力的射擊,把把準中十環。反沖的力量夠大,最簡單的動量守恒。 她夠狠。 傷敵一百自損八千。 紀灼向來端正筆直的身姿微垂,眼前一片陰影。 盛桃移開視線,手卻被他抬起。 “...燙沒燙到” 盛桃輕易就甩開,她面無表情的看著紀灼,惡毒的話還沒說出口,他接著說,“好,我答應你?!?/br> “只是你別再這樣說自己” “你不是?!?/br> “我送你回家?!?/br> “不用了?!?/br> “好,那我走了?!?/br> 留給盛桃的只有一件風衣,一個落寞的背影。 紀灼愛她,但也有自己堅不可摧的驕傲。 盛桃知道,他一定特別難過,甚至那雙清潤的眼眸可能在無人問津的地方流出眼淚,心臟就好像被一只尖利的手捏住。 但她一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毫發畢現的畫面鋪蓋在腦海,她甚至被壓的喘不過氣。 讓她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繼續恬不知恥的和紀灼在一起,安然享受紀灼對她的好,不如讓她去死。 這就像在上學的時候,你一直在最喜歡也最喜歡你的老師面前表現優異,偶然間被他看到你最想抹去的一段錯誤,他并不會怪你責備你,甚至愿意耐心開導指導你。 但你卻再也沒有能力在他面前有優秀的表現,再也不能成為他最驕傲的學生。 一想到這個錯誤,就會有惡心到如同吞了蒼蠅的感受。 灰白黑相間,扭曲成條紋的蒼蠅,散發著惡臭。 卡在喉嚨里,你扣不出也咽不下,眼前卻能清晰回憶起它在碗里飄蕩的畫面。 惡心至極,無能為力。 看著面前精致美味的山珍海味,你情愿通通推掉,這輩子再也不想動筷子。 盛桃是在這一瞬間明白盛清影的想法的。 所以怎么那么巧會有人看到她被盛清影帶走,怎么那么巧祈放就能拿到獨立休息室的鑰匙交給紀灼,怎么那么巧盛桃和司牧沒有進行到最后一步。 盛清影不敢確定紀灼這種頭腦里裝滿知識的大學老師會做出什么事,所以分量下的適中,利用司牧對她的色心,足夠讓人失控,但不至于被欲望蒙心乃至發瘋。 讓她和司牧上床甚至在一起根本不是盛清影的目的,她只是這樣利用自己逼開紀灼,至于盛桃再愿意另尋其他的富貴豪門,不管是不是司牧,她都會滿意。 盛清影見過的水比盛桃深一倍。 而且她了解盛桃。 這就夠了。 盛桃撥通了盛清影的電話。 幾分哭腔,“喂,mama。你真的沒說錯,他果然不值得我依靠,我們吵的好兇....” “好,我去家里吃飯,叔叔和司牧都在也好...我自己開車過去,別擔心我?!?/br> 她掛斷電話,抽屜推拉聲乒乓亂響,在廚具里找到了折迭的水果刀,亮的反光。 日上正午,冬日陽光雖談不上刺眼,到底是初冬,直挺挺的光線穿破厚實的玻璃。 盛桃在明亮如鏡的刀面上看到了自己紅腫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