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期貨的時候睡眠很少，現在每天也睡不了多久，好在他很忙，沒什么時間去面對自己精神接近崩潰的事實，他要賺錢，賺很多錢，因為要找到齊元，所以不能什么都沒有。

    司機送他到家，林宵北洗了個澡，動手給自己煎了個牛排，他往上面撒黑胡椒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齊元擰胡椒瓶子時候的表情，非常認真，聚精會神地歪著頭看掉下來的胡椒碎，好像覺得很好玩似的，每次都會擰很多出來。

    然后把胡椒都抖掉，蘸他自己調出來的料吃。

    齊元吃飯的時候也很有意思，遇到喜歡吃的，就塞一大口進去慢慢地嚼，臉鼓鼓的，像動畫片里的小孩一樣。

    最開始，這種總是想到齊元的感覺讓林宵北覺得很痛苦，因為已經失去了才知道到底有多喜歡，后來痛苦多了也就麻木了，甚至還慶幸自己記性好，可以記住很多事情。

    真的忘了會更難受吧。

    吃過晚飯，林宵北去洗了個澡，洗完澡之后他發現下雨了，新家的臥室有很大的落地窗，景色很好，往下看能看到江景，他買的時候還在想，要是有一天齊元住進來一定會很喜歡，因為他對環境很挑剔，住的不好就要不高興，然后這種想法就被無法控制的恨意取代了。

    我還在等你呢，齊元。

    我還在為了找到你努力呢，齊元。

    為什么呢，大概是因為我不是你吧，我做不到像你那么狠心，你是我愛的人，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仇人的兒子，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你說你喜歡我，我就為了你改變我之后的人生，你求我不要把那些東西交出去，我就馬上把它們燒了，就算里面有我爸媽的命，那你呢？

    你只會像扔垃圾一樣把我扔掉。

    我恨你。

    恨得想吃你的rou，喝你的血，把你一口一口吞下去。

    雨越來越大，林宵北越來越煩躁，他討厭這種天氣，下雨，下雪，很熱或者很冷，他總會無法自控地想齊元會在哪里，他真的有辦法一個人生活嗎？真的能照顧好自己嗎？

    他真的沒死嗎。

    但是沒有人能回答。

    沒有人告訴他應該怎么辦，那些沒辦法控制的愛和恨，后悔和難過，沒人告訴他應該怎么辦。

    關掉燈，林宵北躺在床上，也不知躺了多久，還是絲毫睡意都沒有。

    他閉著眼睛摸出床頭柜里放著的手機，是早就淘汰掉的款，打開相冊，里面有一段被看了無數次的視頻。

    視頻的齊元看起來還很小，穿著高中校服，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不動，林宵北在旁邊笑，齊元猛地抬起臉，憤怒地說：“你笑什么？”

    他看見鏡頭，更生氣了，大聲說：“你不要拍我！”

    “我沒拍你?！绷窒卑宴R頭往下移，“拍一下卷 子?！?/br>
    “你不要拍了！”齊元搶他的手機，“我真的只是把答題卡涂錯了，我漏涂了一個后面的全都錯了，所以才會這樣的！”

    “你怎么會涂錯答題卡呢？”林宵北忍不住笑，“笨死了?！?/br>
    齊元的表情變了幾變，好像想說一句鏗鏘有力的反駁，卻不知道說什么，然后就扁著嘴哭了出來，一邊吸鼻子一邊說：“我哪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笨啊，煩死了，就你聰明，你嫌我笨就不要和我講話，我再也不和你好了，我要和你分手?！?/br>
    鏡頭抖了抖，畫面變成了單調的天花板，只剩下林宵北哄齊元的聲音，手機又被拿起來，鏡頭里齊元還是很不開心，恨恨地看著鏡頭。

    視頻到這里就結束了。

    好像沉迷一種虛假的安慰一樣，林宵北經常忍不住看這個手機里的東西，里面的齊元都很生動，很活潑，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小朋友。

    雨終于停了，江邊的燈都熄了，林宵北又夢到了齊元，還是那個白色衛衣的夢，齊元的眼睛很渾濁，手垂下來，血從指尖淅淅瀝瀝地落下。

    林宵北從夢里驚醒，起身去洗臉，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雙陰沉的，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忍不住在心里重復，我恨你。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就算是尸體也一定要找到。

    死也不會放下。

    因為我恨你。

    第29章

    夏天來了，公司的綠植好像都變得精神了一些。

    《奔?！繁粧煸诹怂霓k公室，林宵北進進出出，看了幾十次之后，終于看出了一點牛的樣子。

    但還是沒覺得多像牛。

    胡章是《奔?！纷髡叩慕浖o人，很油滑的一個男人，林宵北不喜歡他，也就懶得搭理，不過胡章倒也沒多讓人討厭，林宵北很少喜歡別人，他對大多數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

    因為一直被胡章纏著談合作，林宵北就更不喜歡他了。

    他確實對那個作者的畫感興趣，但是這不代表他想和對方有合作，胡章想讓他幫忙炒作，讓他做推手，大概是聽了什么關于他神乎其神的傳聞。因為太年輕就做出了今天的成就，林宵北身上總是有很多離奇的傳聞。

    但他說不行就是不行。

    主要是不想天天看見那兩張臉，一個像小偷，一個像拉皮條的。

    沒想到這個胡章還挺執著，特意從外地趕過來請他喝茶。

    事后林宵北想想，做人還是應該善良一些，善良一些沒什么壞處。

    但當時他同意不是因為善良，只是因為煩了，想著不如直截了當拒絕一次，他叫助理楊茜和自己一起去，楊茜是個比林宵北還大幾歲的姑娘，做事很穩重，也不像別人那么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