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所有傷害過蔣明卓的人,沈知夏通通沒有放過。 他更沒有放過自己。 肩上的傷疤再一次疼起來,沈知夏陰沉沉地望著窗外的天空,想象著蔣明卓會在哪個路口出現。 “哥哥,”沈知夏眼神陰郁,“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電影首映那晚,沈知夏多么希望蔣明卓能出現。他就像一個捧著珍寶,等著獻給自己愛人的毛頭小子,望眼欲穿地盯著那個昏沉沉的路口。 心里的愛意和期盼幾乎將他淹沒,他興奮,恨不得馬上抱住蔣明卓,告訴他… 你看,這是我準備了很久很久的禮物,喜歡嗎? 失落的滋味從未如此苦澀。 時間的流逝,空無一人的街頭,那個沒有出現的人,無一不讓沈知夏崩潰。 就像精心準備的蛋糕,啪嗒一聲,掉落在骯臟的地面。 甜膩膩的奶油融化一地,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垃圾。 沈知夏低頭看著滿上傷痕的雙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沾染了血跡,他抬手輕輕擦去上面的污漬。 他想,蔣明卓是不是也是這樣,一次次擦去他們愛情堡壘上的污漬,一次次等著他回家,一次次站在無人的街頭,一遍遍看著過往的車輛猜測著沈知夏會在那一刻出現。 一次次地升起希望,又一次次狠狠跌落。 是不是這樣,讓蔣明卓再也不敢對他抱有任何希望,所以才會離開? 沈知夏苦澀地看著手指上的戒指,明明,他沒有再弄丟過戒指,為何,蔣明卓還是離他而去。 信任的天枰倒下,他到底要加多少砝碼上去,才能重新將蔣明卓拉回來呢? 一輩子,夠嗎? 再一次回到南郊巷子,還沒到路口,沈知夏就聽見了遠處轟鳴的機器聲。 曾經破舊的矮房已經被夷為平地,化作一地煙塵。 新建的高樓還未揭開面紗,隱藏在墨綠的幕布之后。而一旁還未拆完的舊屋,已經搖搖欲墜。 南郊巷子幾乎成了工地,四處都是轟鳴的挖掘機,鏟土機。一座座破舊的樓房轟然倒下,塵土飛濺,叫人睜不開眼。 沈知夏咳嗽著,走過一地廢墟,憑著記憶一路摸索著,朝蔣明卓曾經的舊房子走去。 煙塵彌漫,沈知夏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 恍然間,他生出了來到陌生星球的錯覺。 他抬頭凝望遠處荒蕪的土地,仿佛看見了蔣明卓的內心世界。 寂靜,孤獨,荒蕪。 但是沈知夏堅信,在空無一人的角落,一定有一朵美麗的玫瑰。 它悄然綻放,獨自在這片無人的鄰域里生長。即使沒有雨水的澆灌,沒有肥沃的土壤,也依舊生出火熱的顏色,紅得刺目,艷麗得不可方物。 沈知夏四處張望,腳下的路并不好走,但他沒有停下。 某種程度上,沈知夏跟蔣明卓有著靈魂上高度的契合。 他穿過煙塵彌漫的空巷,踏過亂石橫生的工地,終于在一個小小的角落,找到了那朵孤獨的小玫瑰。 陳舊的木門靜靜地躺在地面,像一個老人終于失去了生命的活力,門板上孩童肆意的涂鴉已經變得很淺很淺,而蔣明卓就坐在那扇老舊的木門上,微微弓著腰,低頭看著門板上亂七八糟的涂鴉。 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新年,年幼的蔣明卓望著對面張阿姨家紅彤彤的對聯,心里生出了小小的羨慕。 但是爸爸一直趟在床上,小小的蔣明卓沒有辦法讓爸爸起床貼對聯。 他搬來小板凳,蹦上去,踮著腳,在門板上依樣畫葫蘆,模仿著隔壁張阿姨的對聯。 可是,他還是太小了,還不會寫那么多字。 啊…新年要許愿的,蔣明卓小朋友想。 于是他將愿望一筆筆畫了下來。首先,要一個大大的糖葫蘆;然后要一朵紅艷艷的小花… 不過,爸爸告訴過他小孩子不能太貪心。于是蔣明卓小朋友想了想,將糖葫蘆和小花都劃上橫線。 不要了,全都不要。 蔣明卓慢慢地畫著,最后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小房子,在房子的窗口,畫了一個小小的火柴人。 他想,他想要有一個家。家里,永遠有一人等著他回家。 “蔣明卓!”蔣明卓沒有回頭。 那個許諾過要給他一個家的人,終于來到了他身邊。 沈知夏起初是大步大步地往前走,后來腳步越來越快,朝他飛奔而去。 “哥哥!”沈知夏張開雙臂,將蔣明卓抱進了懷里,終于將他的小玫瑰抱進了懷里。 沈知夏緊緊地抱著他,像抱住了全世界的歡喜。 只要抱著眼前的人,一路上的跌跌撞撞都顯得微不足道,哪怕摔得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蔣明卓,我愛你?!鄙蛑膫冗^臉,輕輕吻在蔣明卓的臉頰,他風塵仆仆,一身狼狽,卻帶著世上所有的甜蜜和溫暖,來到了蔣明卓身邊。 他一遍遍說著愛語,蔣明卓,我愛你。 沈知夏蹲下來,捧著蔣明卓的臉,擦去他鼻尖上的灰塵。 他以一種虔誠的姿態,說,“蔣明卓,我愛你一輩子?!?/br> 他說:“讓我給你一個家,好不好?” 昨日重現,老舊木門上的涂鴉漸漸生動起來,那個滑稽的火柴人,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沈知夏,霸道又強勢地鉆進了蔣明卓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