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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知夏完全相反的那個方向,蔣明卓孤身走進了登機口。 家里是空的,房間是空的,哪兒都是空的。沈知夏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心里也跟著空下去一大塊兒。 酒吧…沈知夏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快速地撥通了林清的電話。 一定是在酒吧喝醉了,才會忘記時間,錯過電影的吧…沈知夏懷抱著最后一絲僥幸,等待著林清的回應。 “jiang不見了?”林清明顯愣了愣,隨后爆發出低吼,“你把他怎么了?沈知夏你他媽——” 沈知夏掛斷電話,咬著唇,猜測著蔣明卓可能會去的地方。 不在酒吧,也不在家里,不在公司。 他焦急地沿著蔣明卓平常晨跑的路線,在公園里一圈圈走著。 “哥哥…”沈知夏一遍遍打著蔣明卓的電話,“接電話…求你?!?/br> 沈知夏茫然地走在路上,忽然一個趔趄,被路邊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小石子絆倒。 他猝不及防,猛地摔在了鵝卵石小道上,手腕也重重磕在了兩旁的磚石上,瞬間失去了知覺。 手機被遠遠地摔了出去,沈知夏下意識去抓,胳膊卻磕在了凸起的石子上,痛得讓他忍不住低呼一聲。 有血腥味在嘴里彌漫開來,沈知夏舔舔磕破的嘴角,慢慢地,顫抖地爬了起來。 他強撐著走到一旁的長椅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掌心冒出的血珠。 血珠一滴滴砸在他的膝頭,無聲無息,痛到麻木。 他還想給蔣明卓打電話,可是,伸出手去拿手機,才發現手腕疼得動不了了。 沈知夏咬著牙,指尖用力地按在手機上。 手機的屏幕已經粉碎,沈知夏用力的往下按,無聲地祈禱著。 當手機緩緩開機的那一刻,沈知夏松了口氣。 但或許,天道輪回,他的好運已經全部用光。手機屏幕一閃,耗盡了最后一絲電量,瞬即陷入了長長的休眠之中。 下一秒,沈知夏終于忍不住,抱著頭緩緩蜷縮起來。 手很疼,磕破的嘴角也很疼,哪哪兒都疼。沈知夏終于疼得受不了了,獨自坐在長椅上,無聲痛哭起來。 他像一只比拋棄的小狗,無助地在午夜的的街頭流浪。 蔣明卓曾經問過他,要下多少雨才能填滿空虛的大海。 沈知夏想,或許他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填滿蔣明卓的那片海。 可是海洋一望無際,那樣寬廣、那樣浩瀚,又怎會為一滴雨而停留呢? 沈知夏落入了蔣明卓的汪洋之中,他沒有被蔣明卓趕走,甚至融入了深海的洋流。 蔣明卓始終是溫柔的,他包容著他的一切,原諒了他的罪,放過了他的惡。 但,他只不過是一滴小小的雨水罷了,蔣明卓能容下他,卻不會為他停留。 沈知夏環抱著膝頭,無助地坐在長椅上。他將臉埋起來,將眼淚藏起來,將自己的軟弱和無助一一收拾好。 他不奢望蔣明卓的愛,從頭到尾,沈知夏都只祈求蔣明卓回頭,哪怕一次,哪怕匆匆一瞥。 可是,蔣明卓還是離開了。 “哥哥,不要丟下我?!彼麖娙讨?,沒有崩潰,從長椅上起身,擦干眼淚,跟一個陌生的路人借來電話,叫人過來接自己。 司機到來的時候,沈知夏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迅速去醫院處理好傷口,又一一跟發布會上的來賓致歉,解釋自己意外受傷,無法出席閉幕儀式。 沈知夏像一臺精密的儀器,緩緩地轉動著。 安排好一切之后,他才敢去觸碰蔣明卓。 這一夜,他幾乎將整座城市轉了個遍,所有的酒店都被他找了一遍。希望無數次涌上來,又無數次狠狠跌落。 沈知夏看著漆黑的夜空,想象著蔣明卓也會在某一個時刻,仰望著這片天空。 “哥哥?!鄙蛑脑谛强障麻]上眼,淚水粘結在臉上,讓他看上去十分狼狽。 “你會在哪兒呢?!鄙蛑拈]著眼,想象著蔣明卓的模樣。 那人永遠收拾得十分得體,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衣,低調有質感的西裝,清爽利落的短發,英俊又不失溫柔的眉眼。 可,蔣明卓一開始并不是如此。他是生長在南郊巷子的小混混,是常年被貧窮困擾的窮小子。 最初的最初,蔣明卓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褲,站在窄小的巷子里,眉眼中帶著煩躁和戾氣,根本不允許沈知夏的靠近。 他就像一顆孤獨的星球,荒草不生的土壤上,只有一朵顫巍巍、可憐巴巴的小玫瑰。 沈知夏橫沖直撞,擅自闖入了他的星球,摘走了蔣明卓心上唯一的柔軟。 可是那時候沈知夏渴望的,是外面的星辰大海,他總覺得,荒蕪土地上的那朵玫瑰太單調。 他一次次地拋下他的玫瑰,去尋找光怪陸離的新奇世界。 而蔣明卓,就站在那樣荒蕪貧瘠的土壤上,沉默地望著他的背影。 蔣明卓擁有的東西少得可憐,他不知道該如何挽留那個闖入他世界的人,只能干巴巴地捧著自己的真心。站在原地望著沈知夏。 他望著沈知夏在外面的世界流連忘返;望著他被一只小狐貍騙走;望著他一次次奔向另外的美好和驚喜。 深沉的愛被失落吞沒,而蔣明卓的手中的玫瑰,也終于枯萎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