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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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很清晰,清晰得可怕。 顏涼子清楚地看到墨梨俯下來的臉。墨梨深邃悠遠的眸子,墨梨高挺的鼻梁,墨梨形狀優美的嘴唇,直至進入視野盲區,顏涼子的嘴唇上傳來被啃咬的感覺。 咬得很輕,不疼,甚至還有點癢。 對方在她反抗之前固定住了她的下顎,舌尖一遍遍深入她的口腔,滑過她的舌底與上頜,勾住她的舌帶至自己口中細致地吮吸,黏濕的舔吮聲與交錯的呼吸一下子放大了,在廝磨的唇齒間響著。 顏涼子手指一顫,筆桿滑落,掉在紙面上。 “放開我?!庇H吻的間隙,顏涼子嘴唇囁嚅著說,津液從嘴角淌下一點,下巴那里微微有些癢。 墨梨的呼吸打在她濕漉漉的下唇上,像電流一樣,讓她不自覺瑟縮了一下嘴唇。墨梨靠得太近了,他低冷的體溫像是有了實感一樣拂過她的皮膚,布滿神經末梢的敏感處被細致地撩撥過去,那感覺簡直能讓人戰栗。 “放開我?!鳖仜鲎优み^頭重復了一遍,身體向后縮著,脊背撞在墻上,撞出一陣鈍痛。 墨梨握住了她的脖子,手指收攏,指腹摩挲著她頸部的皮膚,打量著她無措的神色,低聲問著:“你經常在墨瀲面前露出這種表情?” “我想殺了他……怎么辦?”墨梨貼近她的面頰,緩緩地說,語調拖得極長,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早已聽習慣了的聲音突然顯得異常陌生。 “別這樣啊……”顏涼子搖了搖頭,有點不知所措。 墨梨的手指往下滑,搭在她的領口,隔著薄薄的襯衣點了點她鎖骨的凹處,那動作像極了他在課上敲擊講臺:“以后再像這樣帶著一身青青紅紅的痕跡來上課,我會讓你站出去的?!?/br> “……”顏涼子張了張嘴,有點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夢中的墨梨這么不可理喻,“您與其苛責我……不如去管管您的弟弟……” “那就把他做成爬行類標本?!?/br> “這過分了吧……?” “你很心疼?” “……”顏涼子跟這個蛇怪實在交流不下去,索性閉上了嘴。 “抬頭?!蹦媾呐乃暮蟊?,指尖在她露出的后頸上打了個圈。 顏涼子剛一抬頭,墨梨的唇便順著她抬起的下顎滑落,從脖間輾轉至胸口,偶爾停滯下來用雙唇捕捉到一塊皮rou用力吮吸,像是要把她身上原有的痕跡蓋過去。 墨梨的動作跟他弟弟比起來多少有些生澀,但依舊能帶來足以蠱惑人心的熨貼愛撫。 他的黑發順著顏涼子被解開的衣領滑進她的衣服里,發絲微涼,發尾戳著她柔軟的皮膚,像有數條細蛇爬進她的衣服,所過之處無法克制地戰栗起來。 “只有我得忍著……你覺得這公平嗎?”墨梨用利齒勾住她的內衣邊角,抬起眸目光幽深地注視著她,那雙沒有眼白黑得詭譎的眼睛叫人不寒而栗。 顏涼子一個激靈,搖著頭抓起領口:“您能別這樣了嗎……” 身處在夢中,顏涼子也覺得她不應該和墨瀲的兄長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抱歉……我總有忍不住的時候?!蹦娴痛瓜卵劢?,舌尖沿著她內衣的邊緣舔舐,若有若無地觸及到她胸前溫軟的皮膚,將她的體溫吮進唇間,聲音相貼的rou體間沉悶地響著,仿佛是從幽深的井底傳來,“我一直想割除墨瀲身上曾碰過你的每個部位……將你搶奪過來,如果可以的話?!?/br> “您這樣讓我很有負罪感……”顏涼子仰起頭訥訥地說,伸手推了推占據著她身前的墨梨,手臂有些使不上勁,當然也撼動不了對方的身軀。 或許是因為在夢中,今天的墨梨格外不正常。說起來會夢到這種事的自己……是挺可恥的。 “別這樣了……放開我?!鳖仜鲎悠髨D勸說他。 墨梨咬住了她的內衣,尖利的牙扎進柔軟的布料里,像是要把它撕開。 “停下?!鳖仜鲎釉桨l緊張。 “嘶啦――” 衣服撕裂的聲音響徹在空蕩蕩的教室里,一同被撕壞的似乎還有其他的什么。顏涼子驚懼地閉上了眼睛,胳膊用力護住胸口,不管不顧地往墻角縮。 隱隱有嘆息灌入耳中,像泛起微瀾的湖水,很快平息下去。 寂靜。 一片寂靜。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墨梨已經消失了。視線清明,與夢中的模糊截然不同。 夢醒了……? 衣服完好無損,她抬頭望了望四周。 白色窗簾在風的吹拂下像海浪那樣涌動著,空蕩蕩的教室籠罩在傍晚柔和的陽光里,窗外蟬聲嘶鳴。 夢醒了為什么她還在這里? 顏涼子心臟一抽,向桌上望去。她的手邊躺著一支沒合蓋的筆,一張表被她壓在手肘下。她想起那是交換生的評估表,平時成績和考核之外還需要額外申請到一位教師的評估。表上有許多字跡,如潺潺流水,不像是她寫的。 顏涼子想起剛剛夢中墨梨曾握著她的手寫字。 也就是說…… 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顏涼子揉了揉眼睛,感覺頭有些暈。 雖然墨梨引誘過她許多次,但卻從來沒真正使用過強迫的手段――從這點上來看他與他的胞弟倒是不太一樣。 顏涼子的臉慢慢紅了一些,同時有些煩躁。她并不厭惡墨梨,只是對這種曖昧的關系本能地排斥。在多數倫理小說或電影中,這種關系都像雨后樹根邊溫暖潮濕的土壤,不知不覺中就會滋生出數量驚人的菌蟲。 她處理這類事的原則基于所有看過的虛構作品。 畢竟在此之前她沒有戀愛經歷。 “叩叩?!?/br> 有人敲響了敞開的教室門。 顏涼子的思緒被打斷了,她抬頭看到了懷抱一沓文件的林檁徑直朝她走來。 這是顏涼子在夏至祭過后第一次見到她。 “你看起來很煩惱?!彼f,順手將文件放在桌上。 顏涼子有些緊張:“你看到了?” 林檁坦誠地點點頭:“是的?!鳖D了頓,她又補充:“我不會說出去的?!?/br> “不是你想的那樣……”顏涼子此時至少能確認林檁一定對她產生了很深的誤解。出于挽回自己名聲的需求,顏涼子努力組織語言向林檁解釋了這一切形成的原因――當然,這個解釋中剔除了一些難以啟齒的內容。 半晌,林檁踱著步子,食指半曲抵在下巴那兒,說道:“好好解釋,他們能聽得進去吧?” 顏涼子垂下頭:“事實上我解釋過……不過我作為人類的道德觀好像對妖怪不太適用?!?/br> 林檁輕笑一聲:“這樣不就更好解決了嗎?‘他們都是我的翅膀’,這么想就行了?!?/br> “為什么我要把自己弄得跟個日本后宮動漫男主一樣……不會產生羞愧心嗎……?” 林檁:“蛇類有類似的習性,生理上沒問題?!?/br> “……倫理上有問題?!?/br> 林檁這個人真是…… 奇怪極了…… “不過真令人吃驚……”林檁瞇起雙眼,“雙胞胎的蛇妖……” 顏涼子:“這有什么令人吃驚之處嗎?” 林檁疑惑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長相喜好一模一樣……蛇類動物中存在這種雙胞胎兄弟嗎?” 顏涼子的語氣虛弱下去,面對林檁詭異的說法她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為什么你會有‘人類生物學能夠解釋妖怪的誕生’這個錯覺……?” 林檁這個人,不知道她是過分理性還是冷幽默天賦太高…… “說起來……我前幾天的提議你考慮得怎么樣了?”林檁不在那個奇妙的倫理問題上過多糾結,輕輕扣著桌面轉移了話題。 顏涼子抿起嘴唇沉默了。 林檁雙手撐在桌邊,俯身看著她,傾斜的身體在涼子頭頂投下長頸瓶般纖細的陰影。 她看著顏涼子披在后頸上的黑發――或許不能說是黑發,她的頭發顏色很淺,近似灰黑,仿佛一撮燃燒后的灰燼,最輕的觸碰也會弄散它。 林檁的睫毛抖了抖。 “換個問題吧?!绷謾_直起身,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誠實地告訴我,你現在的心情怎么樣?” 顏涼子一愣,手指搔著腮邊的發絲,回答道:“算不上好吧?!?/br> “也不差,是嗎?” 顏涼子點頭:“可以這么說?!?/br> “那現在我該向你道歉了?!绷謾_將手按在胸前,輕輕彎身。一頭黑發垂過肩膀,如一瓶墨汁被傾倒了下來。 “???為什么?” 林檁動作緩慢地拆開文件的封口,低聲說:“因為我接下來告訴你的事極有可能使你的心情朝著一個糟糕的方向發展――” 她的尾音拖得極長,聲音逐漸輕緩,到了最后已經變成了純氣流。顏涼子幾乎能感受到她唇間吐出的溫熱氣息,心中的不安仿佛受到了某種催化迅速擴散開來。 “那個文件……是什么?”顏涼子下意識地用手指蹭了蹭胸口,胸膛之下的心臟正加快了跳躍的速度,像只受驚的雀鳥。 林檁將文件擺正在她面前,她瞥見那上面有她的照片。 “這是你的個人信息,我從我父親的秘書那里要到的?!绷謾_的指尖摩挲著潔白的紙面,沙沙聲中她緩緩低語,“或許你并不知道,不少人類交換生的父母都沒有你想象中那么高的政治地位,或是公司職員,或是學校教師……但他們都在夏至祭那天來到了這里看望自己的孩子。只有你的母親……” 顏涼子用力按住了左胸,關在肋骨籠子里的那只小小的雀鳥劇烈地撲棱著,曾經在墨梨親手把成績單放在她面前時它都沒有如此驚慌失措過。 “我不能允許在這件事的安排上出現這么大的紕漏,所以去好好問了一番?!?/br> 顏涼子認真地審視面前的文件。 姓名顏涼子,出生日期新歷前十五年年11月1日,身高165cm…… ――沒錯,是她,是她本人。 “這就是結果?!绷謾_嘴唇開合,輕聲說。 ――只不過,在親屬那一欄里寫著一個“無”字。 “你根本沒有親人,你所說的母親也是。至少在戰后人口普查時你的母親就已經不存在了?!?/br> 胸腔里那只脆弱的雀鳥爆發出短促尖銳的悲鳴,一時之間她的身體仿佛被剜去內里,鳴叫在空蕩蕩的人形殼子里回溯,震得它嗡嗡作響。 顏涼子呆愣愣地抬頭望向林檁??战淌依锏墓饩€不知何時暗淡了下去,籠罩在逢魔之時曖昧又搖曳的陰影中,像一幅黑白剪貼畫。林檁也是畫中的一部分,漆黑一片,看不清表情與五官。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鳖仜鲎余哉Z,她感覺腦子暈得厲害。 這一切荒繆極了,她覺得自己必須提出含有否定傾向的疑問。 “我得回去看看?!彼又f。她伸出的手指抓住了林檁的衣角,抓住了那幅單薄的剪貼畫,被一同握在手里的還有濃黑的陰影。 “我考慮好了……如果你要回人類世界,請務必讓我一同前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