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莊理咕咚咕咚喝了兩口茶,表情還是懵懂的,眼眸卻比之前亮了一些。 “我喜歡這種相處模式?!彼谀X內興致勃勃地說道:“決定了,這輩子我要當一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小少爺?!?/br> 7480:“……主人你高興就好?!?/br> 池冥專注地看著默默喝水的莊理,唇角不知不覺揚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他用指腹抹掉少年嘴角的水漬,這才看向莊流云,嚴肅道:“你一個女人帶著弟弟在上海生活可不容易?!?/br> 莊流云生怕他把自己送回去,連忙說道:“池大哥,我也是沒有辦法了。這會兒,我兄長應該已經看見池誠與我解除婚約的報紙。如果我回去了,他一定會把我嫁出去,那樣我弟弟就沒人照顧了?!?/br> 她眼眶通紅地看了莊理一眼,哀傷道:“池大哥您剛才也看見了,小寶連水都不會喝。我實在不放心把他交給別人?!?/br> 池冥沉吟道:“小寶?這是你弟弟的小名嗎?”他的關注點完全跑偏了。 還沒訴完苦的莊流云:“……” “是的,家里人都這么叫他?!鼻f流云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答。 莊理已經把茶水喝完了,池冥拿走茶杯之后卻還握著他細細的手腕,輕聲試探:“小寶,寶寶?” 他展顏笑了,威嚴的氣場一瞬間消失得干干凈凈,頷首道:“這個名字挺好的。我以后也叫你小寶好嗎?” 他慎重其事地詢問莊理,并不因為外界的傳言而把對方當成傻子戲弄。他把莊理看作一個平等的人,只是這個人年紀尚小,還什么都不懂。 不過沒關系,他以后可以慢慢教,他有的是耐心。 莊理眨著漆黑的眼瞳看池冥,末了低下頭,用指尖戳了戳池冥依然握著自己手腕的手背。 池冥的手背瞬間泛出一層雞皮疙瘩,難以言喻的酥麻感經由皮膚傳導至全身。這輕輕一戳命中的不僅僅是他的身體,還有心扉。 他越發握緊少年的手腕,溫柔低語:“小寶,你同意了是嗎?” 莊理自然不會搭理他。 池冥卻心滿意足地捏了捏少年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的臉頰。 莊流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打好的腹稿池冥一句都沒接,注意力竟然全都在弟弟身上。 就在這時,一名仆從端著一碗洗干凈的水果走進來,擺放在桌上。 池冥終于放開莊理的手腕,拿起一個蘋果,用小刀慢慢削皮,并拍板道:“那你就帶著小寶在上海住下吧,別回去了?!?/br> “謝謝池大哥!”莊流云喜出望外。 池冥是上海王,她若是想在上海定居,日后總少不了求到池冥頭上。這輩子她不會再逞強了,弟弟從來沒吃過苦,她不能讓弟弟跟著自己過上輩子那樣的生活。 池冥把削好的水果切成丁,用牙簽插著送到莊理嘴邊。 莊理沒張口,只是眨著黑漆漆的眼睛看向池冥。 池冥露出無奈的表情,卻還是把蘋果輕輕觸在少年殷紅的唇上,輕聲誘哄:“小寶嘗一口,這是甜的?!?/br> 莊理伸出舌尖舔了舔蘋果,這才用牙齒咬住。 池冥又連忙說道:“慢點,小心舌頭被牙簽扎著?!?/br> 莊理一邊嚼蘋果一邊在心里喟嘆?!罢媸娣??!?/br> 7480:“……”酸了酸了,這種被嬌慣的生活它也想要! 池冥連續喂了莊理五六塊蘋果,看見少年彎起狹長的眼,露出饜足的表情,他自己也滿足地笑了。 從仆從手中接過一條濕帕子,給莊理擦了擦嘴角,然后又擦了擦自己的手,池冥才問起正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莊流云已經看呆了。在見到池冥之前,她完全無法想象這個人會是如此細心,溫柔,體貼。他把弟弟照顧得很好,沒有一點兒的不耐煩。 “我,我準備在上海找一份工作,這樣我就能養活小寶?!鼻f流云壓下滿心震撼,認真說道。 “你會什么?”池冥摘掉莊理的貂絨小帽,用指尖輕輕梳理莊理被壓塌的小卷毛。 莊理瞇著眼靠倒在椅背上,像一只被順毛的貓。 莊流云:“……”她覺得自己才是外人。弟弟已經不是自己的弟弟,是池冥大哥的弟弟了。 “我會刺繡。我可以去布莊給人當繡娘?!边@是莊流云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能。 池冥卻冷酷地說道:“現在的人都喜歡穿進口布料做成的衣服,布莊很久沒招繡娘了。你找不到工作的?!?/br> 莊流云漲紅了臉頰,吶吶不能言。上輩子她從未與池大哥交談過,竟是不知他說話如此戳心。不過這也難怪,他是上海最有權勢的男人,他不用照顧任何人的感受。 而且他說得也沒錯,刺繡并不能養活自己和弟弟。 莊流云羞愧地低下頭,眼睛紅了一圈。 莊理卻在這時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 莊流云猛然抬頭,驚喜地看著他,問道:“小寶,你是在安慰jiejie嗎?” 莊理一言不發,只是輕輕晃動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莊流云馬上不難過了,擦掉眼角的淚,堅定說道:“池大哥,我不會的東西有很多,但是我可以學。我想請您幫我找一份工作,無論多苦多累,我都會把工作干好。我不會讓小寶跟著我吃苦?!?/br> “可他跟著你注定會吃苦。你一個女人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你給不了他以前那樣的生活?!背刳ず敛涣羟榈卮驌糁f流云的積極性。 他想把小寶留下就必須讓莊流云明白,在上海,她一個女人帶著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是過不下去的。除了他,他們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第227章 比比誰更渣04┃渣爺孫 莊流云被池冥說的絕望了。 的確,她從小在深閨中長大,什么都不懂,哪怕比別人多了一世的經歷也只會給人洗衣做飯當保姆而已。她養活自己一個人都夠嗆,更何況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弟弟? “我,我——” 我還可以去別人家當女傭——這是莊流云的真實想法,但她卻不敢說出口。池大哥聽了之后一定會笑話她,然后打著為她好的名義把她送回老家。 如此,她帶著弟弟千辛萬苦逃出來還有什么意義? 就在莊流云不知道該怎么應付時,一只橘黃的肥貓跑進偏廳,徑直朝莊理奔去。它似乎對莊理的長披風十分感興趣,用爪子不停地撓。 莊理抬起腳尖,輕輕碰了碰肥貓的小鼻子。 池冥的臉色陰沉下來。 他彎腰,掀開披風,握住莊理的腳踝問道:“你怎么給小寶穿棉鞋?你不知道南方的冬天非常濕冷,走在外面棉鞋很容易浸水嗎?” 他極其不滿地說道:“小寶的鞋尖都濕透了。他不知冷熱寒暑,被凍著了也不會跟別人說,難道你也不知嗎?”話落沖仆役揚起手,勒令道:“打一盆熱水過來,再燒一盆炭火?!?/br> 屋里有水汀,但是這點熱度對腳趾頭被凍僵的人來說是不夠的。 兩名仆從很快就端著熱水和炭火走進來,其中一個伸出手,準備為莊理脫鞋洗腳,池冥卻擺擺手,把對方遣退。 他單膝跪地,親手脫掉莊理的半舊棉鞋,解開已濕透的白襪,把這雙凍得僵冷的小腳放進熱乎乎的水盆里。 少年的腳趾頭與他的人一樣,也是白嫩小巧的,指甲蓋圓乎乎,腳底板軟嫩嫩,捧在手心像捧著兩個面粉團子。 池冥捏了捏少年的腳趾頭,心尖也跟著顫了顫。 他在克制自己莫名升騰的欲.望,這欲.望名為保護,更名為占有。也因此,大冷的天,他的鼻尖竟冒出一層細汗。 他把這雙可愛的小腳浸入水中,從足尖到腳后跟都仔細揉搓了一遍,又名仆從添了一點熱水,這才認真叮囑:“小寶,好好泡一泡腳,別動彈。你的皮膚都是冰的?!?/br> 莊理垂眸看著池冥的發頂,喟嘆道:“小智障,看見了嗎,這才是生活?!?/br> 7480:“……”酸了酸了,它也想有人幫自己搓腳。 莊流云看呆了。就算再長兩個腦袋她也無法想象池冥給人洗腳是什么模樣。 發現莊理的腳趾頭在熱水里不安分地上翹下勾,池冥低沉地笑了兩聲。 他從仆人手里接過干凈的濕帕子擦了擦手,然后緊挨著莊理坐下,用手掌壓著莊理的膝蓋,以防他胡亂動彈打翻水盆,這才看向莊流云,冷冷斥責:“你還說你不放心把小寶交給別人照顧,我看你對他的照顧也不怎么經心。明知道南方連日陰雨,出門的時候你就不該給他穿棉鞋?!?/br> 他指著一名侍從說道:“你馬上去瑞蚨祥買一雙皮鞋回來,尺碼是二十三公分?!?/br> 莊理的腳剛好是二十三公分長,池冥用手掌一量就知道了。 莊流云把自己同樣濕透的繡鞋藏進裙擺里,難過道:“池大哥,我也想給小寶穿皮鞋,可他的皮鞋全都被兄長拿去賣掉了。小寶身上的衣服還是我花錢從當鋪里贖出來的?!?/br> 池冥輕輕揉了揉少年的一頭小卷毛,表情溫柔,等少年彎腰去摸地上的肥貓時才臉色陰沉地說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你爹也有看走眼的時候?!?/br> 莊流云咬住下唇,想哭也不敢哭出聲。池冥大哥不知道,那人不止是狼,還是鬼!上輩子他活活把小寶打死了! “莊家的一切都是小寶的,與他一個外人有何干系?!背刳こ谅曊f道:“我會派人把莊家的財產帶回上海。其中一半是你的嫁妝,你自己拿去,該嫁人還是得嫁人,不要為了小寶耽誤自己的青春年華?!?/br> 莊流云感激涕零地道謝,臉上滿滿都是驚喜。 她完全沒意識到池冥這番話的重點是催自己嫁人。 只這一會兒功夫,盆里的水已經涼了。 池冥彎腰把莊理的小腳捧出來,放在自己膝蓋上,用帕子慢慢擦干,連指頭縫也沒漏掉。 站在廳里的一眾仆役全都看傻了。他們從未見過大帥如此溫柔的一面。 莊理抱著肥貓仰倒在椅子里,雙腳橫擱在池冥腿上,狹長雙眼微微瞇縫著,細長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貓毛。 肥貓在他懷里舒服地打著呼嚕,還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 一人一貓從神態到動作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池冥看得想笑,素來冷厲的臉龐此刻竟布滿難以言喻的溫柔。 坐在一旁的莊流云再三說道:“謝謝您池大哥,真的太感謝您了。有了這筆遺產,小寶就不用跟著我受苦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顧他?!?/br> 池冥把一雙厚厚的棉襪套在莊理白嫩的小腳上,問道:“你又能照顧他幾年呢?” “我可以照顧他一輩子。我不嫁人,我就守著小寶?!鼻f流云當場宣誓。經歷過上輩子的背叛和傷害,她早已經對愛情產生了恐懼。 這個答案絕對不是池冥想要的,于是他臉色陰沉下來。 偏在這時,一名仆從拿著一個精致的鞋盒走進來,畢恭畢敬地說道:“大帥,小少爺的鞋子買回來了?!?/br> 姐弟倆剛進門的時候,這些人還管莊理叫莊二少,態度溫和有禮,卻透著疏離。如今不用池冥吩咐,他們就已經全部改口叫莊理小少爺,由此可見池宅的仆從是多么善于察言觀色。 池冥接過鞋盒之后打開看了看,確定鞋子做工精良才往莊理的腳上套。 “新皮鞋一般都會打腳,我先給小寶試試大小,看看合不合適。不合適你們拿去換,合適的話你們就把鞋子帶下去,用浸透白醋的棉布裹住鞋口的一圈皮革,在開著水汀的暖房里晾一夜,明天皮革變軟了再拿來給小寶穿?!背刳ぷ屑毝?。 幾名仆從一邊聽一邊慎重點頭。 池冥轉而看向莊流云,語氣加重:“我與莊伯父常有書信往來,我知道小寶的情況。他慣于沉默,渴了、餓了、冷了、熱了、疼了,他從不開口述說。然而他不說,你不能想不到,你得事事為他考慮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