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離婚記(十)
隨即,我連忙掏出手機解鎖。 低頭看屏幕上的時間。 九點十八分。 完了,完了,都已經過了十八分鐘了—— 不知道老爸現在還在不在樓下…… 可能他已經在焦急地走過去走過來等了好一會兒了,不過也還有一種可能,好比如,他就根本沒想來…… 就在我一邊忍不住胡亂假設一切極有可能的情形,想入非非,一邊加快速度掃完所有的微信名片,隨后把手機遞還給程叔叔的時候,剎那間,我感覺到被我緊捏在手心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心有所感似的,我低頭一看—— 還未鎖屏的屏幕上顯示新收到了一條消息。 來自【老爸】。 【結束了嗎?我在樓下等你們?!?/br> 見此,我不禁狠狠驚喜了一把。 Oh yes! 老爸來了。 而且他不僅來了,還一直在樓下待著沒走—— 當即,我站起身來,朝我媽和程叔叔笑道,“媽,程叔叔,聊得也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吧?” “再坐下去,意諾哥哥就該趕不上場的趟兒了!” 嗯? 我的話音剛一落地,叁雙眼睛便齊刷刷看向我。 但我臨危不懼,用散發智慧與誠實之光的眼神和無辜微笑來武裝自己,然后聲情并茂地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內情”跟竹筒倒豆子一樣,快速地全都抖落出來。 “剛進來的時候是我太緊張了,所以才一時沒想起,其實早在不久之前,我就已經見過意諾哥哥一面了??!” 老媽先是挑眉看了我一眼,隨后才轉頭對程叔叔微微一笑道,“孩子們之間還挺有緣分的?!?/br> 剛見第一面就直接實現了人際交往里面,所謂“近距離接觸到為負”的最深層次交流—— 這可不就是有緣分嘛! 我在心里撇了撇嘴,再次懊惱自己雖然享受了一夜的風流快活,卻給自己招來了一個大麻煩的倒霉勁,可面上卻又仍舊是繼續閃爍著智慧與誠實之耀眼光芒,“我記得應該是一個星期之前吧,我接受了一個朋友邀請去聽她新請來的酒吧駐場首場開嗓……媽,我這朋友其實你也認識,就是覃叔叔他那個侄女覃雪……后來覃雪在酒吧見到了意諾哥哥,就追著意諾哥哥索要微信,不過意諾哥哥死守著沒給,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還挺有防范陌生人的安全意識的……不過后來,我卻看到他帶著一個穿黑色衣服的漂亮jiejie走了……” 宛若一名優秀的案件還原目擊者,我只用了短短幾句話,卻極盡充分地向他們展現了我們那晚相遇的“所有經過”。 而我每一句的字里話間,也都充滿著來自于我內心深處的——“緣分真是妙不可言”的感慨與驚喜(可見,我的這番話真是完美地做到了全程點題)。 同時,我更像是突然福至心靈一般,瞬間領悟到了表演的精髓,時不時地適當給自己加了加戲。 比如,在程叔叔和老媽朝我投射來疑惑與茫然的視線時,我會微笑著頷首給予肯定,以便我用明晃晃的心理暗示方式,來將這番把虛與實完美結合的話的可信度盡可能發揮到最大化。 ——即盡可能最大化地把他們一路往“邪路”上引。 是的,你們沒想錯! 程意諾就是那種表面上的乖孩子。 表面好像是光風霽月的高材生、大學霸,但實際上背地里整天泡吧,約妙齡女郎…… 總之,玩得比誰都開。 而清白如我秦甄,竟倒霉到不幸成為了目擊這一切的在場證人! 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我忍不住在心里為自己這場超乎尋常的臨場發揮暗暗孤芳自賞了片刻。 秦甄,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噢,不,你是genius,是說謊不打草稿的天才表演家,是上天派來拯救世界,守護銀河秩序的正義使者…… 然而,不可忽視的是,旁邊一直有著一道不同尋常的視線。 它就跟討人厭的屏蔽器一樣不停干擾著我—— 使得,我快要接收不了帝國那邊傳來的重要信號了。 于是,我花了一秒鐘做好表情管理,隨后挑眉轉頭。 在對上他視線的下一刻,頓時眼角彎彎,嘴角微微上挑,作出如他方才一致那樣欠揍到至極的嘲諷狀—— 小樣兒,坑不死你。 丫的。 俗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然而,我不是君子。 我是小人。 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至于你們問我面上那股一貫的風輕云淡和漫不經心? 噢,不好意思,那不過都是我日常的偽裝色。 就像我現在這番完美發揮了我表演天賦的精彩表現,為的,不僅僅是要找個好且恰當的理由成功撤離這里,從而與樓下的老爸匯合。 而且,我還要順手報剛才的造謠之仇。 可謂,一箭雙雕。 要知道,有句老話說得好,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 但同時又還有一句—— 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 之前沒讓程意諾還,那不是因為我突然良心發現,開始變得大方。 而是因為我是想吸人血的黑心資本家,準備收利滾利的高額利息。 所以,現在就該讓程意諾這個新晉工具人發揮出他的最大效用吧—— 用他的尸骸,為我老爸的漫漫追妻路鋪上一片布滿鮮花奏響音樂的康莊大道! 想到這里,我臉上的笑容不禁越發擴大。 而正被我注視著的那人的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則微微勾起,看向我,在香檳色的燈光下分外瀲滟迷人。 呵。 又是這么一副熟悉到欠揍至極的表情。 還真是純天然不做作,外加毫不掩飾呢。 頓時,我也學著他的模樣,充滿挑釁地微微勾眼。 e on,guy——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顯然,我所說的,從頭到尾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一面之詞。 而這種說辭在沒有關鍵性證據佐證的情況下,只要當事人一方極力否認,那便什么都算不上。 但是—— 如果當事人不是否認,而是主動承認了呢? 隨即,我趁老媽和程叔叔相互側頭竊竊私語的時候,低頭迅速給那個剛被我加上微信不久的藍色冰塊頭像發了一條消息。 【快點承認吧!不然我就把你當時偷拍我隔壁女孩的事告訴程叔叔(PS:我敢肯定那些照片現在還在你的手機里)】 當然,說肯定那是詐他的。 因為只要他把手機隨便往哪個水池里一扔,立馬就能實現機毀證亡。 但這不是聰明人都會玩的心理戰術嘛。 有道是——兵不厭詐。 不過,聰明人也從來不會只有一個plan。 因為就算是他這位麻省畢業的高材生心理素質過硬,不上我這詐的套兒,我也有plan B應對。 比如,覃雪酒吧的監控錄像,它一定能夠完美還原程意諾當時偷拍我旁邊那個漂亮小蘿莉的猥瑣現場。 ……嗯? 你們問我是怎么注意到這事的? 呃。 ——難道你們去酒吧都是純喝酒,不打望的嗎?! ……真是一群乖寶寶。 很快,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暗自猜想,這么快,應該就是程意諾剛剛低頭回的消息。 我下意識地往他那兒看了一眼,看到他仍舊正低著頭看手機屏,隨即,我有些期待地點開他的回信。 【You win】 噢噢噢—— I win! 這真是繼老爸回信后,上天所給予我的又一個大驚喜。 這簡直可以被稱作“梅開二度”,“雙喜臨門”。 我想,今天一定是我的幸運日。 不然怎么能做什么事都這么順呢? 心想事成這四個字,已經在我身上淋漓盡致地演繹出來了。 倏然,周圍的說話聲莫名開始漸漸消失。 對此,我不禁有些疑惑地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來。 乍然一看,只見老媽和程叔叔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停止了交談,正聚精會神地緊緊注視著我。 此時此刻,我很驚訝,也很懵逼(還有一些隱隱的慌亂,不過這點,我現在絕不能承認)。 怎么一個兩個地都看我? 看我做什么?! 我是證人,又不是犯罪嫌疑人! 隨即,我掩嘴狠狠咳嗽了兩聲,“咳咳……” 然后猛地轉頭,定定看向此時正如一位局外人一樣噙笑注視著我的那位“犯罪嫌疑人”。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 程叔叔在我深深的暗示(引導)之下,轉頭看向程意諾,開口問道,“阿諾,meimei說的是真的嗎?” meimei。 我忍不住在心里嘔了一聲。 不好意思,我不想成為誰的meimei。 我,秦甄—— 只想做爸爸。 含著淡淡的歉意,我面帶微笑地看向程叔叔,然后再將視線緩緩移動到程意諾身上。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程意諾開口回答了。 “沒錯,那晚我的確去了ONF(這里我解釋一下,它全稱“e night flying”,就是覃雪開的那家中文名為“橙夜飛行”的酒吧)酒吧,但是是為了同學聚會才去的。甄阿姨,我高二那年就出國了,已經很久都沒見過我以前的同學和朋友了?,F在我剛回國沒多久,他們好心約我出來聚一聚,而我正巧這會兒身邊也沒什么朋友……” 瑪德,大意了。 聽著這一席話,我忍不住抹了一把臉。 這家伙在麻省究竟都學了些什么? 靠。 難道學的是國際商務談判嗎? 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都用上了—— 尼瑪真是硬核。 “而爸你也知道,我對女性一向過敏……所以我想,小甄meimei應該是看錯了吧,我有一個同學如今是畫家,很喜歡留長發披散著。對了,這人爸和甄阿姨你們應該也聽過,是岑爺爺的學生聞山……不過,我記得我們當時結束聚會離開的時候好像已經是凌晨兩點了……那個時候,小甄meimei還沒有回家嗎?凌晨了還在外面玩,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還是挺危險的?!?/br> 去你見鬼的“對女性過敏”—— 頓時,我在心里狠狠翻了一個大白眼。 過敏還玩偷拍女生? 過敏還能跟我上床睡覺? 而且那晚這家伙不僅上手了,也上嘴了,就跟探索秘境一樣,又摸又親得挺開心的。 ——我可沒見他從頭到尾有什么“對女性過敏”的不適癥狀。 嘁。 看來“過敏”是你這位花花公子偽裝潔身自好的保護色啊。 我忍不住嘖嘖兩聲。 看,這就是男人吶。 不過,稍等會兒—— 后面他還說了什么? 好像是什么“凌晨兩點不回家,還在外面玩,對一個女孩兒來說,還挺危險的”…… 很好,看來是在跟我媽告黑狀,說我凌晨兩點還在外面玩不回家。 呵。 ——尼瑪我凌晨兩點在跟你在我家上床,你說我沒回家? 我特么都把你打包帶回我家了,你還敢說我沒回家?! 隨即,我斷然抬頭。 然而卻不經意地對上了老媽震驚且充滿擔憂的眼神,“小甄,你……” 頓時,我的眼里寫滿了復雜。 內心疲憊不堪。 我試圖掙扎著,無力開口,“老媽,你聽我——”狡辯。 好吧,這次狡辯不動了。 看來,這不僅是造謠全憑一張嘴,編故事也全憑一張嘴。 而這個“酒吧巧遇”的故事,也已經被我倆的嘴改得面目全非了。 隨即,我拎起包一邊緩緩往外挪,一邊強顏歡笑道,“媽,我們還是先走吧,到了樓下我再慢慢跟你說,一直待在這里太悶了,我大腦有些缺氧……” 不過至于等到了樓下,在你見到了老爸后,還能不能想起我這事兒,那可就不一定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