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看著遲易寒，心口小鹿亂撞。

    她又覺得和他對視頗尷尬，于是掃視四周，卻發現不少人都在看著自己。這里的大多都是年輕人，所以并沒有什么衛道士沖出來指責他們。只是，那些年輕人之中有的驚訝，有的微笑，有的不以為然，而有的和身邊的伴侶小聲說著什么，讓對方嬌羞不已。

    而那些女孩子，有的羨慕已極，有的微笑而視，有的則半是好奇，半是羞怯地看著他們兩人，見到海棠的目光掃過，都裝作沒事人一樣背過身子，但是馬上又偷偷轉過臉來，好奇地看著這里。

    海棠臉上的石榴紅還沒有褪去，被這些人這么一看，又酡紅了幾分。

    “你把我當成是她，我不怪你?！?/br>
    她說了這么一句，然后繼續往人海中走。

    遲易寒錯愕了一下，跟著她繼續往前走。

    經過了剛剛的事情，兩人的距離似乎是拉近了幾分，但又好像更加陌生，誰也不再說話，沉浸在剛剛的尷尬里。甚至，就連路兩邊精彩的雜耍都無法吸引兩人的注意力。

    走了不知道多遠，突然從路邊飛來一團火焰。海棠驚得退了一步，卻恰好撞在身后亦步亦趨的遲易寒身上。他扶住了海棠柔若無骨的身軀，憐惜的說：“沒有嚇壞吧？”

    海棠窘迫道：“還好——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表演了?！?/br>
    “那我們今天就拋開一切身份和束縛，好好地玩一玩。你不是海棠，我也不是易公子，我陪你好好走一走?！?/br>
    海棠微微一笑，滿心歡喜，卻表現的云淡風輕，點了點頭。

    遲易寒微笑，挽起海棠的手，往最熱鬧的地方走去。

    踩高蹺，噴火球，扔雞蛋，疊羅漢……各式各樣的節目在路邊上演。人們看得開心的，手頭又富裕的，就賞點小錢；而更多的則是喝彩之類的，顯得毫無營養。

    “賣茶葉蛋咯……最香的茶葉蛋，不香不好吃不要錢哦！”

    “老板，來幾個茶葉蛋?！?/br>
    遲易寒買了一包茶葉蛋，小心翼翼地給海棠剝開。這大約是他平生第一次伺候別人，所以顯得蹩腳而奇怪。

    海棠微笑，接了過來，羞怯地背過身子吃了個干凈。

    遲易寒微笑著，又給她買了好多東西——冰糖葫蘆，糖人，綠豆糕……都是些孩子吃的東西。

    突然，海棠看到了有人在撈金魚，輕輕地歡呼了一聲，卻又沒有動。

    遲易寒笑道：“你如果喜歡玩，就可以玩啊?！?/br>
    “不了，小時候玩過幾次，結果都是浪費錢，沒有一次成功的?！?/br>
    遲易寒不由分說，硬拉著海棠去到撈金魚的小攤邊，一口氣買了十支紙網，遞到了海棠的手里。

    當海棠用盡最后一個紙網的時候，終于被她撈上了一只小金魚。那只小金魚在她的小碗里游來游去，煞是漂亮。

    海棠歡呼雀躍著，此時此刻，哪里還有半點端莊文靜的樣子，活脫脫像一個小姑娘。

    遲易寒捧著一大堆東西，

    而海棠則被一個身影吸引了。

    那是一個最常見不過的小把戲，主角是一個小姑娘。她要做的，就是在層層疊起的小板凳上越爬越高。當她爬到頂點的時候，下面她的父母則會扔上去新的小板凳，讓她繼續疊加。直到那小板凳都快高達兩層樓了，隨著她一個輕微的動作，那些小凳子都感覺隨時會散架似的，即精彩又刺激，讓人忍不住提心吊膽的。

    而海棠的目光，則死死地鎖在那個小姑娘身上。

    遲易寒看著這一幕，臉色微寒。他當然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這家人將孩子訓練得這樣厲害，自然是不易，也是生活所迫，可是，他們到底有沒有想過，如果有分毫差池，這個孩子可能就會摔傷，甚至摔死？

    “那個時候，我還是一個小乞丐……命途，卻與她相差無幾。這天底下的事情，就是如此諷刺，就算我脫離苦海了，仍然會有很多人，會繼續墜入苦海，無法回頭，也看不到彼岸?！?/br>
    遲易寒看著那個小姑娘緊張而嚴肅的表情，心中不忍，剛準備呵斥她的家人，海棠突然說：“沒用的，你能救一個人，難道你能救所有人？你要知道，總有你救不了的人?！?/br>
    遲易寒看著海棠，忍不住又想起了云慈。

    是啊，總有我救不了的人。

    海棠淡然一笑，離開了這一處，繼續往前走。遲易寒跟著她，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有些傷感。

    就在這時，海棠突然說：“我知道你喜歡我，或許我也喜歡你，可是你知道的，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只能陪你今天開心，接下來的時光，我會一個人渡過，而接下來的路，恐怕也只有我一個人能走?！?/br>
    遲易寒拉住了她的手，張了張嘴，竟不知道如何反駁。

    兩人隨著人流，走到了七巧廟。在七巧廟的中央，有一棵大樹，名字叫相思樹，也叫千年樹，因為傳說它已經存活了千年，也見證了千年以來不知多少對情侶的愛恨離愁。每一對來這里許愿的情侶都會誠心祈福，希望它能夠讓自己的美夢成真。

    “其實，你帶我來這里，是為了什么？”

    海棠突然發問，遲易寒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也沒有答案給對方。

    海棠有些失望。她本以為遲易寒會趁機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海棠見他不言不語，于是說：“我知道你對慕容云慈一往情深，或許還有很多歉疚，但是你不該把我當成她。畢竟，我們倆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對嗎？”

    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一直以來，遲易寒都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下意識地想對這個叫做海棠的少女好。只不過，這種一廂情愿的好，其實不過是他對慕容云慈的懷念和歉疚。

    他還記得有一個叫做慕容云慈的臭丫頭總是喜歡雙手拖著下顎，然后一臉花癡的對自己說“我慕容云慈，此生，非君不嫁”。

    而自己總會傻傻的配合，此生易寒，非卿不娶。有些幼稚，卻，一輩子記得。

    只可惜，時過境遷，不管是山盟海誓，還是亙久諾言，都不過一場過往云煙，再回首，已是幻影泡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