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的地方就有暗。

    戰國末年秦相呂不韋，曾于《博志》篇中書有“全則必缺、極則必反、盈則必虧”十二字。

    淺川葉的那封密信，便是這十二字。

    這些日，他臨摹三代他的書法，便是三代復蘇也難辯其并非自己所書的。

    若是那些老家伙看不懂，那他不介意再收一些“禮”，畢竟情義太重的，不收那就不好了。

    “誒啾——！”

    在黑暗中，數人只感渾身一寒的連打幾個噴嚏，而后都沉默了下來。

    他們是老了，但自己的身體誰不清楚，感冒之類是不可能的，打噴嚏更是不可能的！

    “唉呀呀，看來我們的這個三代，或許不是他本人，至少不是以前的那三代了?！?/br>
    良久，一沙啞難辨的聲音開口道。

    “誰不知道這個的，你以為柿岐他剖腹是自愿尋死的？”

    很快有尖銳的聲音響起，嘲諷道。

    “都看看吧，奈良家的人剛把這東西送過來，三代大人他看來是已掌握我們的蹤跡?！?/br>
    一人冷冷道，他拋出一卷軸，并點燃了一根白蠟燭。

    燭光中，隱約可見十幾個裹著黑色披風，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人圍坐在一張圓石桌四邊。

    “這字，是三代的，他剛寫的?！?/br>
    一人站起來，伸出那干枯如雞爪的右手，顫抖的撫摸了幾下，艱澀的道。

    他的聲音，很虛弱，但卻沒有人敢嘲笑他。

    “我看也是，但……”

    一人遲疑道“他為什么寫這些，即不提那些事情，也沒有其他的暗示?！?/br>
    “這就是暗示的，要告訴我們的，都自己回去琢磨清楚吧?！睊伋鼍磔S的那人起身。

    “都散了，以后都不要再聯系?！?/br>
    一人啪的排在石桌上，含恨道“難道說，我們真要聽三代他的話？”

    “那你想怎樣？”

    那人冷笑了聲道現在不是我們的時代了，還能聽我們這些老家伙的，不都是因為爭不過他人，又不肯放下權力的人？而現在掌握實權的那些小子，他們明面上敬重我們這些老家伙，但背后就沒點其它的心思？”

    “天真！說到底還不跟我們年輕時一樣，都不想再聽老家伙的指手畫腳，覺得現在是屬于他們自己的時代了！呵，都回去吧，不想要被三代清理的，還想再過幾年清福的，都回去吧?！?/br>
    “而想繼續的，你們就留下來商討，我也不會向三代他告發你們。但不要說我沒提醒你們，是時候收起自己的心思了，都安安心心的養老吧?！?/br>
    “咻——”

    說完那人便施展了瞬身，聲響很輕，不一會人卻已經離開很遠了。

    “嘖！不過學了點飛雷神，真當自己是二代了！”

    拍桌那人看向在座的，陰沉問道“你們都甘心，都不想要回屬于自己的權力？”

    “……”

    沉默，在燭光中搖曳。

    好一會兒，有四五個人起身，最終在那人陰狠的目光下，只有四人硬著頭皮離開。

    “看來大家都不想放棄，很好！”

    拍桌那人環顧在座的其他七人，擲地有聲道“屬于我們的時代還沒過去，是時候讓那些家伙看清楚，木葉還是屬于我們的！”

    ——

    宇智波一水家中，淺川葉放下碗筷，掃了眼宇智波桐父子，表情平靜道“聽說富岳當選了執法隊隊長，我當時還挺高興呢，只是公務繁忙得有些一時想不起，現在再看都有種一夜間長大的感覺，成長為出色的忍者了呢?！?/br>
    宇智波桐笑了笑，舉起酒杯“哪里的話，比起您那長子，富岳這小子可是個刺頭，也就是有板有眼的事情才能辦好，要講靈性的話那還是您家的那個好?！?/br>
    宇智波富岳眼角抽了抽，怪不得他父親愿意讓他過來吃飯，原來是早知道三代會過來。

    一個人敲打，可比不上兩個相互謙虛，但又有暗中交鋒的言語有殺傷力。

    猿飛家的那個長子，他知道，性情溫和，心思縝密，臉上帶著有幾分虛假幾分真實的笑容。

    格外討人厭！

    宇智波富岳默默的在心里評價著。

    宇智波一族跟火影一脈，一向是沒太大的交集，相互的看誰也沒太大好感。

    喝了幾杯酒，倒是阿斯瑪他們那邊熱鬧些，幾個小孩吃的津津有味。

    食物是火之食送過來的，一水他自己是個連修煉都沒多少時間的人，怎么可能學習什么廚藝，加上火之食基本上不記他的帳，人都有些發胖。

    “沒想到三代大人親自過來，也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彼α诵?。

    “味道還行吧，我正好也有借口擺脫那些麻煩，出來透透氣?！睖\川葉眉頭一挑。

    客套的寒暄了幾句，宇智波桐便帶著富岳離開了，他知道自己父子不受待見。

    等他們一走，小止水吃東西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把小肚皮撐得圓滾滾。

    “這次回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br>
    一水瞄了眼小止水。

    “至少算好的?！?/br>
    淺川葉有些犯煙癮，摸出一根后一手咔嚓咔嚓的，最后還是沒點燃。

    “族長他，對宇智波千島他出手了?！?/br>
    一水倒是不講究，很自然的摸過一根，在咔嚓聲中就著淺川葉打打火機的動作點燃了，深吸了口。

    “倒是你，這么大的煙癮好嘛？”

    一邊說著，他一邊拍了拍淺川葉的肩，走向了外間的庭院。

    “有時不吸，只是有些煩躁，還談不上太大的癮?！?/br>
    淺川葉搖頭，收起了打火機。

    “……”

    一水抽了半根后，回頭認真的看著淺川葉道“你出手了？”

    淺川葉點頭。

    “該清理的垃圾，就得及時清理，不然會有更多的幺蛾子出現?！?/br>
    一水苦笑了聲，深吸了口煙，沉默的將最后的煙屁股一腳踩滅，又在淺川葉兜里摸了根點上。

    “我有些怕死了，真的怕死……我真怕見到你父親，我看著你一步步的走向黑暗，卻不知道該怎么辦?！?/br>
    “我知道，你現在做過的選擇都很公正，那都是因為在這火影之位上你能做的選擇……但等你卸了任，之后回想起來時，自己會后悔嗎？”

    淺川葉思考了一會兒，盯著庭院中那有些不薄的雪毯，搖頭道“不后悔，因為這世上沒有后悔藥?！?/br>
    他做出的選擇，都是考慮很多的，后悔的選擇他是絕對不會給自己。

    可以恨，可以悲，但不能悔。

    他一直都覺得，在那世界上壞人犯事后悔恨，法庭就會從輕處罰的判決，那所謂人情是有些著實的可笑。

    但那就是人生無常！

    他可以嘲笑法庭的不夠公正，但不能認為法律的存在是錯誤的，因為之所以有不公的，那只是判決人的不正，并不是法律的錯。

    法律是由人修訂的，判決也是由人決定的，公正二字跟法律無關，而是那犯法之人太過狡猾，總是鉆法律的空子，逃脫法律的制裁。

    所以，制定嚴謹的法律法規，培養出能公正判決的人，才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的當務之急！

    而后悔，絕不能出現在他人生的字典中！

    “……不要隨便偷窺他人的心靈，那有可怕的副作用，一直以來淺川一族都嚴禁族人在成年之前，施展那心靈讀取的秘術，你該知道是什么的?！?/br>
    一水有些煩躁的連抽了幾根，最后苦澀道“我不想嘮叨的，但我真忍不了，我真怕你有什么意外，我真怕……”

    “那萬花筒的副作用，真有那么的大嗎？”

    淺川葉咬著一直沒點的煙，笑笑道“一水叔父，你的心急躁了，才讓內心的恐懼有機可乘，從而放大那黑暗?！?/br>
    “說實話，我一直不太懂二代他為什么留下你們一族，但現在，我想我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只是對的還是錯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就這么一說吧?！?/br>
    淺川葉一手咔嚓的點燃煙，吸了口道“所謂的墮落，從某種層次上來說，是自身精神上的承受能力太過弱小，無法正確的判斷自身的選擇是對是錯。再加上人類在面對痛苦時，內心越是恐懼，就越是會沉淪，因為他們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br>
    “我研究過二代的筆記，他是個忍術開發的天才，但他對寫輪眼的研究，卻是比對忍術的研究花了更多的心血。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誰的內心都有黑暗，而強大的人在于能克制自己對黑暗的恐懼，像地底的螞蟻爬出那曲折狹長的通道來到大地上，內心從此不再彷徨?！?/br>
    “……”

    宇智波一水有些發愣，二代的話，肯定沒這么長。

    淺川葉沒理他，二代當然不會廢話，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隨你。

    但他也不知道該怎說，因為他不論是以三代的身份，還是以侄子的身份，這都有些怪怪的。

    難道他說二代說的心若光明，身在黑暗也是光明，心若黑暗，身在光明也是黑暗。

    確實夠簡短的，但是干貨太干了！

    “人類最重要的不是誠實，而是敬畏！”

    圓不回來，淺川葉便索性不管的往下跳著說道“誠實有的時候會帶來傷害，更會招致死亡！而有所敬畏不僅是自己要有，更是要讓他人有所敬畏，那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保護他人！”

    人要有敬畏之心，是他的切身體會，也是對未來止水的痛恨。

    就是他太誠實，忘了讓團藏心有敬畏，所以著了道的！

    至于有沒三代的份，他不去想了，反正三代即便醒來也算廢了，跌落影級的實力是板上釘釘的。

    查克拉是rou體、精神的雙重融合，光有強大的rou體，沒有精神力也只是暴走的人形機器，想洛克李他只能走rou體鍛煉的道路，應該是精神力不足以控制查克拉的問題。

    至于精神體的查克拉，淺川葉倒是有想過將加藤一族的人解剖了，研究研究那靈化秘術。

    但不說真研究出靈化術的秘密，就算淺川葉他能學，估計對實力也沒太大的提升，如果只是在搜集情報的方面更隱蔽，那對自己是真有些雞肋的。

    “敬畏……”

    一水重復了句，咀嚼這個詞。

    “敬畏不等于畏懼，在戰場上殺人是很正常的，如果我們畏懼了就會死，但如果對生命不敬畏，殺人的我們也就成了一個工具。因為不管怎么美化，殺人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義的事，而這世界上也不存在絕對的正義?！?/br>
    “一個表情，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那都是能殺人的?！?/br>
    淺川葉想著這些天處理的公務，他除了在動手時克制不住心中的殺意，更多的是處理那些公務時，對于人生的無常、性命的短暫有所領悟。

    有人被人嘲諷無能，最后跳樓死了；有人忍受不了家暴，最后把那人打死了；有人賭博賭瘋了，把自己的老婆賣了……那些事在這不小的村子里，其實都是有的，只是沒有傳出去。

    暗部的存在，更多是處理這種不好見光的事。

    淺川葉收回目光，望向小止水“所以，你即便是為了小止水，也得心存敬畏，也得讓人敬畏，絕不能讓內心的恐懼侵蝕了你?！?/br>
    “你的那力量，不正是因為失去過，不想再失去而得到的嗎？”

    “……”一水忽然抬手，想拍在淺川葉腦門上，半途落在了肩頭，狠狠地按著咬牙道。

    “小家伙，你是不是扮演三代他太久，現在都訓起了你叔叔我來了！”

    “是你太脆弱了，可別忘了你兒子?！?/br>
    淺川葉拍掉他手。

    “呵……”

    一水望了眼跟阿斯瑪他們在玩紙牌，有些像是精明，但又挺懵的聽小奶狗那軍師出牌的兒子。

    “那道理挺容易懂的，但真能做到的人，恐怕只有那二代大人了……”

    淺川葉沒回答。

    他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做的到，只是做不到也不能說，一說出來就怕自己真的放棄了。

    他沒中二病，不是為復仇放棄一切的人。

    兩人都壓低聲交流著，沒讓房間里的人聽到，只有彌彥若有所思的望過來一眼，眉頭皺得很緊。

    他們在商量什么？

    二代大人，難道是什么重要的事？

    “哥哥，你出錯牌了，我贏了！我終于贏了！”

    “歐耶！”

    小止水看著手里的牌，看看彌彥出神時打出的那張，在小奶狗提示下高興的跳起來。

    “快快快，把你臉上的拔下來，貼他額頭上！”

    “……”

    彌彥的面上，首次多了一張紙條。

    出錯牌了！

    在玩牌的四人，小止水的臉上最多，有十條。其次是阿斯瑪，他貼了八條，紅的臉上有三條。

    作為這次紙牌大贏家的小止水，他聽從軍師的指揮，小胖手拔下臉上的一張紙條，跳過去貼到了彌彥的額頭上。

    “小家伙，不老實啊?！?/br>
    一水笑了起來。

    把自己臉上的貼別人額頭，那小奶狗還真是壞心眼。

    上次過去，他就知道加古赫的存在，還是開啟萬花筒才看到的，對于不開眼就能看到它的小止水，他也感覺到有些異常。

    但仔細檢查后，沒發現身體有什么毛病，反而是慢慢改變了些早產的虛弱，活潑亂跳的。

    “太老實了容易被騙?！?/br>
    淺川葉倒是不在意，有他看著，不怕小止水被小奶狗帶壞，性子活潑的男孩也容易養。

    “爸爸，我贏了！我贏了！”

    小止水跳起來，跑向一水和淺川葉。

    “真的嗎？那你教爸爸好不好，這個紙牌我不會玩?！?/br>
    一水上前接住撲過來的人。

    “好啊，哥，咳，爺爺也來嘛？”

    小止水滿臉興奮，在淺川葉的眼神下，總算是沒忘記之前的約定，急剎車的改口。

    “不了，我還有些事要忙，你跟你阿斯瑪哥哥玩吧?！?/br>
    淺川葉望了眼太陽。

    時間差不多，他該回火影樓了。

    “阿斯瑪，到這邊來?！?/br>
    “是！”

    在跟阿斯瑪說了下，讓他去藍煙城郊外的事情后，淺川葉便告辭離開。

    雖說有些失落，但暫時不用分開，阿斯瑪跟小止水不一會兒就忘記了那點不如意，開開心心的將紙條貼到他人臉上。

    這次換人了，被貼紙條最多的，是宇智波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