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亦然本來也只是猜測和試探， 還沒有從可怕的幻想中掙脫出來。劉詩怡卻是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間就徹底崩潰，沒看他，只自顧自地往下說。

    “那天晚上他像平常一樣回家， 有些微醉， 但人還是清醒的， 說是因為應酬， 第二天還要出差，讓我幫他整理行李?！?/br>
    “晚飯以后我依言幫他收拾了行李， 心里還在一直糾結著要不要把懷孕的事情告訴他。那天我本來只是以為自己身體不舒服，但去了醫院卻被告知懷孕，孩子已經一個月了?！?/br>
    “婚后三年我們才終于迎來第一個孩子，我很高興，也覺得或許能因為他而緩解我們之間的關系， 可能一直在想事情，所以難免有些慢了?！?/br>
    “我自己也沒有注意到， 但他卻突然從背后給了我一拳，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當時我對著靠著墻的那面衣柜，手上還有衣服， 挨了第三下才反應過來， 又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似乎以為我要掙扎，很生氣，直接拖著我去了另一側的陽臺……”

    說到這里，劉詩怡已是泣不成聲。幾泡眼淚在眼眶里倔強地打著轉， 到底還是嘩地一下趟成了小河。

    “等等！”

    “你是說他家暴！”

    陸亦然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 還未靠近，劉詩怡又是被嚇的一抖， 連聲音都有些斷斷續續了。

    原來是遭受過家暴。怪不得那天他只是無意間靠近，她卻表現得那么害怕。雖然已經在努力克制，但本能卻是騙不了人的。

    季和推門進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心下了然，“所以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為家暴？”

    從事工作幾年，這種類似的案子也見多了。去女子監獄轉轉，更能發現一些類似的可憐人，都是遭受長期的家暴難以容忍，最后奮起砍殺丈夫、或者防衛過當致人死亡的。

    “對，我之前在論壇上匿名求助的時候也看過很多這樣的例子，當時根本沒有想過自己居然也會落得這樣的境遇?！?/br>
    “但我懦弱無知，也只敢做到這種地步，甚至還妄求他能因為孩子對我好一點兒?！?/br>
    劉詩怡還在哭，似乎已經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

    “但當時我到底有和他說過孩子的事情沒有，我也忘了。那一夜實在混亂不堪，我又很害怕，有些細節實在記不太清楚了?！?/br>
    “我只記得我被他拉到陽臺，那雙眼睛真的很可怕，而且還是因為這樣的一些瑣事?！?/br>
    “我苦苦哀求，但根本沒用。他似乎什么也聽不進去，試圖抓我前面的頭發，所以我在家里根本就不敢散著頭發，就算剛洗了還沒徹底晾干就得趕緊扎起來?！?/br>
    “他還要打我的臉，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我也驚呆了，下意識要躲，他似乎沒想到我居然敢躲，神態更加兇狠，和外面那個彬彬有禮的紳士相比，就像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br>
    “我嚇壞了，拼命地躲，他要抓我，揚言要一次給足我教訓，慌亂之間我們扭打在一起，但他的力氣好大，下手又重，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幾秒就被他推到了地上?！?/br>
    “他坐在我身上，重得跟石頭一樣，我本來已經都極度害怕，甚至打算求饒，卻突然想起來會傷到孩子?！?/br>
    “他是一個生命，是我的孩子，我絕對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當時我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試圖把他推開，他也反射性地要抓我的手，就這樣又扭打起來?！?/br>
    “但我們都忘了陽臺上還有書柜，掙扎之間我只聽到了砰的一聲，他就立刻沒了力氣，隔了幾秒鐘，突然開始嘔吐又暈了過去?！?/br>
    “這個人渣！”陸亦然只是聽著就氣得發抖。

    單靠身高和體力就對婦女和兒童施以暴力，和某些野蠻的動物又有什么區別。拋開警察的身份，每次碰到這樣的罪犯，他都恨不得直接上去踹上幾腳以暴制暴。

    顧慮到是在病房，腳沒下意識地踢出去，拳頭卻攥緊了。季和一貫地容易炸毛，現在卻難得冷靜，在暗處輕輕地碰了一下，又握住了。

    抬頭看向劉詩怡，還另抽了張紙巾給她，“那后來呢？”

    溫暖的掌心驅散了寒意，連同外面黑漆漆的長夜都明亮了幾分，仔細聽，似乎還有幾聲悠閑的蟲鳴。

    陸亦然朝窗外看了一眼，示意自己沒事，劉詩怡也跟著往外看，片刻，才回過頭來擦臉。

    粉黛被悉數擦凈，露出來的是一張秀麗的臉。乍一看白凈，但左邊額頭乃至下巴靠近脖子的部位，都有些黃色的痕跡。

    淤青要過一周才會從青紫變成黃色，之后再慢慢消退，還需要三到五天的時間。

    怪不得，即便是住院期間，她也堅持要化妝。這些還只是表面，很快，劉詩怡直接拿了以前拍攝好的照片出來。

    肩頭。

    背部。

    胳膊。

    于衣服遮蔽下的幾處，都是青青紫紫的可怖傷口，有些甚至還在滲血。

    陸亦然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劉詩怡擦了把臉，卻明顯清醒了不少。

    “他當時吐的很厲害?！?/br>
    “又好像很快就沒有力氣了?！?/br>
    “總之我很容易就翻了起來，看他和桌角的位置，判斷他應該是被撞到了太陽xue。具體是腦震蕩亦或者腦出血還沒法確認?！?/br>
    “我以前是空姐，懂得一些急救知識，當時也下意識想要救他，并準備打120善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