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筠就是顧衛國的發妻。

    虞美琴第一次給堂妹看這些東西，紅寶石戒指、金、銀、玉手鐲，絲綢、錦緞、毛料在幾個箱子里塞到手都插不進去，文博架子上還有北宋的春瓶、汝窯的美人瓶、還有好些她叫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

    虞燈芯的眼睛都看直了，被金首飾上的光暈耀花了眼，“媽呀，聞家真有錢?！?/br>
    虞美琴不知看過多少遍了，說道：“我覺得這些倒沒什么，最值錢的是房子啊，聞筠在京還有三進的宅子兩套，云城五進的四合院一套?！?/br>
    虞燈芯直咽口水，心跳加快眼睛瞪的不能再大了，“姐，你給我看前頭那個女人的嫁妝是什么意思？”

    她堂姐總不能把這些嫁妝給她吧，不可能的。

    魚美琴嘆氣，“這里面有個緣故，我先說給你聽?！?/br>
    “聞筠死了以后，聞家要把三個外孫接回去，顧衛國肯定是不愿意啊，聞家這么做就是想把嫁妝要回去，這些嫁妝進了顧家門，怎么可能還回去，我就給衛國出主意，你姐夫跟聞家寫保證書，等最小的兒子滿了二十五歲，就把聞筠的嫁妝一分為三分給三個兒子和兒媳婦?！?/br>
    “你懂了嗎？”

    “我不太懂?！庇轃粜緭u頭。

    虞美琴一點她腦門，“你腦子怎么轉不過來彎呢，現在衛國跟聞筠生的三個兒子就剩下老三一個了，這些嫁妝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全部還給老三，我不想還，但是又不能不還?！?/br>
    “老三媳婦如果是我們自己家人……我這么跟你說吧，你要是做了顧北川丈母娘，這嫁妝就爛在咱們姐妹倆的鍋里，外人搶不走了，等過個幾年我把這嫁妝一分為二，一家一半你看怎么樣？”

    門口的警衛員特別的抱歉，“姜同志，顧副師長家的電話沒人接，要不我帶你們過去？”

    沒人接？怕是故意不接，要給她這個不聽話的“兒媳婦”一個下馬威。

    姜晚笑笑，“不用，你忙吧，我帶著孩子在門口等，我公公下班回來就看到了?！?/br>
    姜晚心說她還不如在門口，讓來來往往的家屬院鄰居們都看看，顧衛國的兒媳婦帶孩子來看爺爺，被攔在家屬院門口。

    丟的是顧衛國的臉。

    等了一個小時，門口來來往往的家屬就多起來了。

    姜晚就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懷里抱著顧小魚，小刀小風一左一右靠在她身邊。

    一輛紅旗小轎車開到家屬院門口，姜晚眼尖看車牌也知道這是部隊里的高級領導恰好回家了，她一推顧小魚，“小黑魚，嬸嬸有個重要的任務給你，趕緊哭?！?/br>
    小黑魚眨巴眨巴眼，黑亮的大眼珠子里滾落大顆的眼淚，“嬸嬸我餓，我要吃飯飯?！?/br>
    他一哭小風也哭了，從兜里摸出僅有的一顆糖，“小魚不哭，哥哥還有一顆大白兔給你?！?/br>
    顧小刀眨眨眼，反正他哭不出來，怎么辦呀。

    顧小魚哭的驚天動地，扯直了嗓子嚎，在姜晚懷里打滾，“小魚的肚子要餓穿了，小黑魚想吃飯飯?！?/br>
    三歲的小娃娃哭的人心都碎了，那輛紅旗轎車停在門口，從車上下來一位軍裝整齊的老人，頭發花□□神矍鑠，他問門口的警衛員，“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部隊家屬院，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在門口，十有八.九是軍人家屬，是家屬就不能叫他們委屈。

    看孩子們哭的多可憐。

    警衛員敬了個禮，“報告趙師長，這是顧副師長的家屬，顧副師長家沒人，姜同志只能在外面等?！?/br>
    趙啟銘心里一驚，顧衛國一共四個兒子，前頭三個都是跟原配生的，前不久還犧牲了兩個，這女人是他哪個兒媳婦？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姜晚放下顧小魚，站起來說道：“我丈夫叫顧北川，大哥二哥犧牲了，我帶三個孩子來看看親爺爺?！?/br>
    “來之前沒打電話嗎？”顧啟銘朝身后的警衛員揮揮手，車也不坐了，“先進去再說?！?/br>
    姜晚拎起地上的包跟上去，說道：“昨天打了電話說要來，我后婆婆接的電話，可能忘記了吧?！?/br>
    趙啟銘冷峻的表情裂開了一道口子，忘記了？怕是故意的吧，不是正經婆婆還要擺婆婆的普，大熱天的給幾個孩子扔在外面，還不知道在門口等了多久呢。

    顧小魚抱著趙啟銘的腿，仰著脖子，臉上還掛著淚珠兒，“趙爺爺，你認識我爺爺嗎？小魚都沒有見過他，他為什么不來接小魚啊，小魚的肚子都快餓穿了?！?/br>
    這么一說顧小刀眼淚也下來了，他一抹眼淚脖子一梗，“嬸嬸，爺爺都不要我們了，咱們家去吧，不來這里了?！?/br>
    趙啟銘仔仔細細看了顧小刀，抖著手摸著他瘦弱的小肩膀，“這……這是顧云川的兒子？”

    姜晚眼睛一紅，給顧小刀推到前面，“是，小刀還沒見過親爺爺，說想爺爺了，我才帶過來見見的?！?/br>
    顧小刀倔強的擰著眉，他一點都不想爺爺啊，嬸嬸為什么要這么說？不過他覺得還是不要拆穿嬸嬸的好。

    “我……我才不想?！?/br>
    趙啟銘腳下一個趔趄，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顧云川十六歲就給他做警衛員，后來送去前線，前不久知道顧云川出任務犧牲了，他差點沒暈過去。

    顧小刀跟顧云川長相簡直一模一樣，尤其是這倔強的性格，活脫脫是個小版的顧云川。

    趙啟銘腳下站不穩，身后的警衛員連忙上前扶住，他一把推開警衛員，暴跳如雷，“給老子打電話，叫顧衛國趕緊死回來?！?/br>
    顧衛國接到電話匆匆的趕回部隊大院，先去了一趟趙啟銘家，惹得趙師長破口大罵，說他不修身不齊家，讓兒媳婦和親孫子大暑天的在門口等，作死呢？就這還想升師長，做夢去吧。

    原本趙師長就要退休，該當他頂上去，偏偏姜晚這時候帶著孩子們上門，還恰好被趙啟銘看到了，現在只要趙啟銘退休前多說一句話，他想從副升到正那是別妄想了。

    不知道姜晚這趟帶孩子來有什么目的，美琴都跟他解釋過了，保姆放假她睡午覺睡過了沒聽見。算了，先吃飯再說吧。

    他說道：“老三媳婦，美琴多少年都沒有下過廚房了，今天你們來了她才特意下廚做飯，你琴姨賢惠著呢，她還是很看中這幾個孫子的?！?/br>
    姜晚呵呵一聲，“那是因為保姆被她打發走了不在家，我天天做飯cao持家務帶著三個孩子，也沒見您夸一句我這個兒媳婦賢惠呢?！?/br>
    平白無故的被嗆了一句，顧衛國沉了臉，“吃飯吧?！?/br>
    姜晚看著餐桌上的炒茄子、炒豆芽、水煮小青菜，白米飯不夠還配了幾個芋頭，反正剛才三個孩子在趙師長家吃了許多點心也不餓。

    她立刻推了碗筷，指著水嘰嘰沒有油花的豆芽菜，“爸，這就是你口中的賢惠？豆芽青菜炒茄子，連個雞蛋都看不見，家里就是來個客人也不至于這么寒酸吧，何況三個孩子還是你親孫子，就這幾個菜給親孫子吃，你還說虞美琴賢惠？你怕不是個瞎的吧？”

    眼睛不瞎，心是盲了。

    “老三媳婦，你何必氣你爸?！庇菝狼俜畔峦肟暾f道：“你爸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我們家平時吃的就是這樣清淡，現在物資緊張，你想吃大魚大rou那也要有才行啊，做子孫的就要孝順，老的吃什么小的就吃什么，你叫喚什么？”

    “是嗎？你們家平時就吃這個？”

    姜晚才不信呢，她跑到廚房給所有的櫥柜都打開，好家伙！吊柜上一籃子新鮮的雞蛋，廚房的水桶揭開蓋子一看，里面兩尾一尺多長的活魚，咸雞咸鴨臘腸咸rou堆滿了儲物柜，還有一塊金華火腿呢。

    她把這些東西一樣樣砸在虞美琴腳底下，尤其是那十幾個雞蛋，全砸在虞美琴身上，“這就是你說的沒有魚沒有rou是吧，這就是你說的賢惠是吧，這大夏天的你寧愿東西慪臭了也不給我孩子吃，你當我們稀罕嗎？全砸了干凈！”

    虞美琴被砸懵了，她從來沒見過如此潑婦！她都已經做好了姜晚質問她為什么不接電話、為什么給她扔在大院門口，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和說辭。

    她讓保姆放假，她有每天午睡的習慣聽不見電話很正常，可是這個潑婦怎么能一上來就翻箱倒柜的砸東西，魚rou那么腥氣她怎么可能會做，能炒出三個菜來就不錯了。

    “衛國，你趕快給這個潑婦攆出去，你兒子怎么娶了這么個潑婦回來，是想氣的我們老兩口都少活幾年嗎？”

    顧衛國只顧著拿毛巾給虞美琴擦身上的雞蛋液，三個親孫子在一旁嚇的哇哇大哭他也不管，他氣的指著姜晚，“老三媳婦，你是不是故意來我家找茬的？”

    “找茬？你太小看我了?！苯硪а勒f道：“我是來拿回我婆婆的嫁妝?！?/br>
    “我婆婆倒是大家閨秀，被你們兩個氣到早產，我要是我婆婆，早就拿把刀給你們這兩個不知忠孝禮義廉恥的賤人身上戳他十七八個窟窿?！?/br>
    第15章

    她……她怎么能在長輩家里摔東西還罵人？虞美琴幾乎昏厥過去，她所接觸的人里面，就連聞家那種高干家庭在內，沒有一個像姜晚這么潑辣的。

    大家都是知識分子，她姜晚也是個高中生，怎么能像個市井潑婦一樣在公婆家罵街？

    她這是徹底不要名聲了？

    顧北川好歹是個副團長吧，以后還能往上升，家里容不下她這樣的潑婦！

    虞美琴渾身顫抖，臉如白紙，她保養得宜又刻意的節食保持身材，此刻纖弱的身體無助的靠在顧衛國身上。

    “老顧，我要死了，你……你趕快叫她走，多看她一眼我都喘不上氣來，你打電話給老三，讓老三趕緊跟她離婚，這樣的潑辣貨我們老顧家要不起，你想想三個可憐的孩子，在她手底下還有好日子過嗎？”

    “喲，看我一眼就要死啊，我竟然比閻王爺還厲害?！?/br>
    姜晚抬頭看看墻上的掛鐘，說道：“你繼續裝，我們來計時看看你能喘多久，畢竟喘氣也挺累人的?！?/br>
    虞美琴雙眼一翻，渾身抽搐了幾下倒在顧衛國懷里。

    “老顧，我死了，我不能再陪你了，你好好照顧我們的兒子和女兒們，還有我們那沒出生的孫子?！?/br>
    “美琴你別急，你死了這一大家子怎么辦？”顧衛國把她扶到沙發上，一下一下的給她順著氣，等虞美琴緩過來一點，他才轉頭看著陌生的兒媳婦。

    “你！你要多少錢才肯跟老三離婚？”

    攆是不敢給姜晚和孩子攆走，今天她在大院門口許多領導都看見了，更是驚動了趙啟銘，要是晚上從他家門里出去，明兒一早趙啟銘還不得給他斃了。

    姜晚牙齒都快咬碎了，看顧衛國緊張的樣子，他是真挺喜歡虞美琴的，多早開始喜歡的？早到婆婆懷孕的時候？

    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狗男女逍遙快活了二十多年兒女雙全，她婆婆死不瞑目。

    “顧衛國，我今天是來要我婆婆的嫁妝，麻煩你一件不少的全部還回來！”

    趙啟銘的老伴站在自己院子里，“老趙，你看老顧家是不是吵架了？我聽著噼噼啪啪的聲音，該不是打起來了吧，你快過去看看?！?/br>
    今天她老伴把姜晚和三個孩子帶回家，心里可疼那兩個沒了爹的孩子，顧北川這小媳婦爽爽利利的一個人，又年輕漂亮，心腸也好，愿意養著侄子，這可不多見的，她生怕姜晚吃虧。

    趙啟銘警衛也不帶，自己一個人就往顧衛國家去了，“我去看看?！?/br>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三個孩子在屋里哭的撕心裂肺，還有虞美琴哀戚戚的聲音：老顧，你趕快叫她走……打電話叫老三離婚……”

    趙啟銘氣的踹門，“顧衛國你給老子開門！”

    顧衛國聽出是趙師長的聲音，連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軍裝，經過姜晚身邊的時候用長輩的身份和氣勢兇了一句，“家丑不可外揚，等下不要亂說話?！?/br>
    姜晚冷笑一聲，蹲下來跟顧小魚說道：“爺爺不讓嬸嬸說話，等會你們有什么委屈就跟趙爺爺說?！?/br>
    趙啟銘看到客廳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許多腌制的雞鴨魚rou，心道看不出來啊，顧衛國家的伙食比大院里所有家屬都好，他家哪來的途經買到的這些咸雞咸鴨，還有塊上好的金華火腿，這是用整塊豬后腿熏制的，限量供應。

    孩子們在一旁哭，虞美琴面如白紙也在哭，顧北川的小媳婦眼睛紅紅的像是不敢說話的樣子，他得先了解了解情況。

    “老顧，你兒媳婦帶孫子上門，怎么第一天就吵上了？你解釋解釋?！?/br>
    顧衛國不擅長處理家事，一個勁的說道：“婆媳之間的矛盾，給您看笑話了?！?/br>
    虞美琴心道顧衛國的升遷還壓在趙師長手里，趙師長既然上門了就不能給師長留下壞印象，她在家屬大院二十多年的形象不能叫姜晚一夕之間就給破壞了。

    只有一些老一輩的家屬才知道她是顧衛國的填房，比如趙師長。

    再往下一輩的家屬，都以為她是顧衛國的原配呢，這就是為什么她從來不許顧衛國和原配的三個兒子回來的原因，扎心又扎眼。

    姜晚這一鬧，明天人人都知道她是顧衛國的填房。

    虞美琴捂著心口上前，指著一地的狼藉哭道：“這地上都是老三媳婦砸的，趙師長您看到了，不是我不容她，是老三媳婦容不下我這個后婆婆?！?/br>
    趙啟銘轉頭問姜晚，也不能光聽虞美琴一個人說，“北川媳婦，你來說說?！?/br>
    姜晚這時候才不說呢，她咬了咬腮幫子，痛的一激靈，痛的眼淚都下來了，抱著顧小刀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