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對方先是小心翼翼地動了動,發現與樹干一時分不開后,龍角大幅度的甩了幾下,撞掉了不少紫藤花。 緊接著,頭上頂著碎花的虛澤從樹后走了出來,他姿態優雅,臉上帶著淡然的表情,看著是一本正經一身貴氣,實際發絲凌亂頭頂小花,氣勢全無。 他要是不醒,日橋就當做沒有看到他,可他如今醒了,日橋也不能當做沒看到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打了個招呼,接著往后退開,轉而去隔壁看看。 虛澤在日橋走后慢慢地歪過頭,不去看因為這個動作落在地上的小花,只盯著日橋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龍族侍從發現這兩日自家殿下有點奇怪。 虛澤和善,生性懶惰,一天醒著的時間少,思考的時間更少。長久以來他一直如此,殿內的侍從早已習慣自家殿下不問政務只知睡覺,可不知為何,自打昨日小殿下們入了海洲,虛澤殿下便不再長睡,有時還會對著鏡子思考。 對著鏡子沉思倒不是什么大事,可虛澤不睡覺這事好比太陽打西邊出來,罕見到讓侍從受到了驚嚇,一度懷疑自家殿下是不是病了。因為擔心,侍從圍著虛澤轉了一圈,卻被一只大手突然拉住。 那反應遲鈍的殿下死死地拉著他的衣領,冷著聲音問他:“我問你,你可有家眷?” 侍從一頭霧水:“沒有?!?/br> 虛澤又問:“可有鐘情?你的人?” 侍從為難道:“卑職一直跟隨殿下,殿下的身側人是不少,可大多數都是同族男子。殿內龍女是有,可殿下身邊的侍女出身不低,不出意外都是給殿下將來納選用的,殿下就是借我等?膽子,我等?也不敢在殿下身側生出其他心思?!?/br> 這事虛澤倒是第一次聽說。 其實龍族規矩很多,只是虛澤嗜睡,即便有人在他耳邊說了這事他也沒有聽到。 侍女選納的事情?他倒不會答應,他在意的只是侍從如此說,表明他身邊的人八成對男女之事并不了解…… 虛澤想到這里十分頭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歪頭沉吟片刻,意外聽到侍女們交談的聲音。 偏殿里,相貌出眾的侍女湊在一起,近幾日不知從哪里尋了一些?人間話本,經常來此討論書中劇情。 因對書中內容有著不同的見解,她們拿出書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時興起忘了去看虛澤有沒有睡去。 這時,將手指按在紙頁上的侍女看到一縷白發落在紙張之上。幾人一愣,慌忙抬首,瞧見了垂著眼簾的虛澤正凝視著她們——手中的書籍。 容貌十分俊美的人如坐云端,身上帶著與塵世格格不入的仙氣,纖長的睫毛下是冷情疏離的眼眸,單看外表,絕對是個一本正經冷若冰霜的男子。然而照顧虛澤多年的她們知道,面前的男子只是看似冷漠,實則很好相處。 因此偷懶被發現她們也并未慌張,不止笑著問他有什么吩咐,甚至連那些被上界人說是登不得臺面的話本子都沒有收起。 ……………… 去前殿監看金羽和檀魚打斗的侍從回來,一邊走一邊與身旁人夸贊金羽本領不凡。 話說到這里,侍從想了想氣度高華的金羽,又想了想自家只知睡覺的殿下,不免有些?惆悵,總怕虛澤被金羽壓了一頭。 為此侍從心事重重地回到殿里,正要與虛澤提上一句別人家的殿下,卻見虛澤跪坐在窗前,低著頭不知在干些?什么。 侍從喊了一句殿下,歪著頭好奇地看著虛澤。 虛澤沉默片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臉茫然的侍從見自家殿下站了起來,然后抱著寬大的衣袖往門口跑去。 他行色匆匆,跑了一半又掉頭跑回來,回來之后拿起殿內放著的兩個巨大寶珠,接著捧著珠子噠噠噠地跑掉了。 “殿下這是去哪兒?” 侍從愣了一下,隨后又想到虛澤跑出去的樣子,頭疼地喊著:“快去看著些?,莫要讓殿下丟了顏面!” 雖然虛澤顏面早就在宴上丟了一次,但也不能因為丟了一次就不管不顧,繼續讓他丟下去。 一旁的人聞言連忙追了上去,侍從這時走到窗前,看到了虛澤坐過的地方留有幾本書籍。 見此侍從臉上一喜,然而才開心沒多久,他定睛一瞧,發現那些書籍都是些有關情情?愛愛的話本,臉上的笑容瞬間因此消失。 侍從彎下腰撿起虛澤打開的那本書,攤開的那頁上寫?著男主周郎為了拒絕愛慕自己的女子,故意表現出中意女子meimei的意向,以此讓女子對自己死心,別在自己身上多動心思,好將兩人的位置放回到合作共贏上。 侍從:“???” 侍從:“這不是亂寫?嗎?殿下好端端的怎么看起了這種書?” 就在侍從說話的功夫,虛澤已經來到了日橋的房間,他來時正巧蘇河也在。 蘇河坐在日橋身側,正把玩著一把短刃,她一只手握著手柄,一只手拖著刀身,從上到下的摸著刀刃,吊兒郎當的樣子散發著一種極為強悍的——男人味。 站在門前拿著兩個寶珠的虛澤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他茫然的視線先是看向日橋,然后又看向蘇河。 房中的日橋捧著茶盞,安靜優雅,舉止大方,銳氣內斂,貴氣卻不張揚。 房中的蘇河翹著二郎腿,一臉傲氣,英姿勃發,若是配予一身鎧甲,必然是個俊朗風流的桀驁小將。 ——還是不好招惹的那種。 迅速的在心里做完對比。 虛澤一臉平靜地瞥了一眼,在日橋和蘇河看過來時慢吞吞地關上了房門,假裝自己沒來過。 主殿里的侍從剛剛把書合上,又聽到噠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響起。 侍從抬頭看去,瞧見虛澤帶著兩個寶珠跑了回來。 回到殿中的虛澤將寶珠放回原處,又來到窗前坐下。坐下后他搶走了侍從手中的書本翻開,手指“吧嗒”一聲按在新的一頁上,一臉專注地讀了起來。 看見這一幕侍從疲憊的往后靠去,他想了想德才兼備的金羽,又看了看自家的殿下,恍惚的回憶著曾幾何時他也曾有過幻想。 龍族的人都崇拜重檐,連帶著虛澤也被捧到了天上,而他在沒照顧虛澤前,確實幻想過自家殿下的英姿,只是當初的那份期許在見到虛澤之后碎得干脆,最后到了今日,侍從的心中只有模糊的盼望——虛澤能好好活著就好! “殿下,帝君知道你看這種書會生氣的?!?/br> 侍從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半個時辰后,窗前的腦袋后知后覺地抬起,似乎每一根發絲上都寫滿了為啥。 “……” 為什么? 你說為什么! 一個即將繼承龍族的殿下不看古書看上話本還問他為什么! 侍從心堵得難受,完全不想說話了。 虛澤不管他,只覺得自己又找到了一個法子。 按照書上所寫?,想要徹底斷了那些女子欲擒故縱的妄想,又不破壞兩殿關系的方法確實有一個,就是讓對方對自己失望。 簡而言之,就是做些?女子都不喜歡的事情?,對方自然就不喜歡他了。 侍從見自家殿下的眼睛亮起來,見他舉起書本放在上方點了點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侍從不好的預感很快被驗證了。 …………………… 日橋面無表情地看著虛澤。 短短的一日,他已經被虛澤堵住了五六次,可即便是兩人相遇的次數很高,他也無法?從這五六次中看出虛澤到底想要干什么。 “殿下,你有事嗎?” 日橋的語氣冷硬,終究是被虛澤弄得不勝其煩。 眼前的虛澤像是一座越不過的高山,他攔在日橋的面前,一臉淡然的拿出一種類似煙草的鬼草。 這種鬼草是一種迷夢草,迷夢草會給吸食的人帶來輕微的幻想,是那些喜歡胡來的妖魔最愛的一種草藥。 此草有毒,雖不至于損害人的神志,但會讓吸食人陷入莫名的亢奮之中,是近年來妖魔中最流行的一種得趣方式,也是被正派最不恥的一種草藥。 日橋不知虛澤是從哪里弄來的鬼草,他默不作聲,一臉冷漠的看著虛澤拿起一把草。 虛澤氣定神閑,動作熟練的點燃,像是經常吸食一樣,當著日橋的面猛吸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咳……” 濃煙從對面冒起。 日橋抬起衣袖揮開飄來的濃煙,盯著對面雙眼泛紅的虛澤,見對方一邊咳嗽一邊眨著眼睛,抬手喚來對方的侍從,心平氣和地說:“給你家殿下用赤木水洗洗眼睛?!?/br> 他說完這句又來到虛澤的身邊,面無表情地抽出一根草,淡然的當著虛澤的面點燃,接著熟練的放在鼻子下吸了一口,然后露出了一個不被影響的不屑冷笑。 “這草煙大,一次最好只點一根?!比諛驅Ⅻc燃的那根放在虛澤的手中,漫不經心地說:“還有,殿下若是喜歡煙熏,不妨試試臘味,不必用這種我們殿中喂畜生的野草?!?/br> 他說完這句,面不改色的從虛澤身旁經過。 虛澤緩了片刻,慢慢地轉過頭看著侍從,紅起的眼睛似乎有幾分委屈,指著日橋離去的方向像是在告狀。 “殿下這是怎么了?” 虛澤的侍女拉過陪著虛澤出去的侍從,一臉不解的望著趴在樹上的虛澤,盯著那卡在樹杈上無精打采的漂亮臉蛋,心疼得要命。 侍從冷漠地說:“被人羞辱了?!?/br> “什么!”侍女聞言一臉怒色。 侍從按住挽袖子的侍女,堅定道:“他值得?!?/br> 侍女傻了:“什么意思?” 侍從一臉復雜:“殿下這兩天不干人事,被罵也是正常?!?/br> 侍女緩了片刻,又說:“可殿下本身就不是個人啊……” 侍從怒道:“你罵殿下!” 侍女委屈:“我沒有!” 他們兩個因為這事吵了幾句,再回頭時虛澤已經不見了。 “壞了壞了?!?/br> 侍從見此急忙出去找。 被困許久,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日橋此刻已經把虛澤殺死了無數次。 面前放著幾壇烈酒,表現出無酒不歡的人前日還在殿上說怕辣舌頭不喜歡喝酒。 日橋不知道對方為什么一直糾纏他,因不喜歡聞到酒味,他忍不住開口趕人。 虛澤聞言卻眼睛一亮,眼中露出了孩子看到糖果的喜悅。 他像是有意挑釁日橋,故意當著日橋的面猛地灌了一口酒。 然后日橋發現喝下酒的虛澤頓了一下,五官立刻皺在了一起。他打了個冷顫,臉上露出了想吐又礙于日橋在此不能吐的意思。 日橋因此看出虛澤不會喝酒,他冷眼打量虛澤片刻,忽然不想打斷對方賣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