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他們不凡的力量來自于這個世界; 他們從出生到死亡,都在這個世界上進行。 因此如果說世界是一個珠子,那么天尊就是在珠子里生活的人,他們的手也許很大,卻不可能伸出自己的家,反握住自己的房子。故而天尊與這個世界的主次順序是世界主,天尊次。 可現在發生在虛澤身上的情況則是不同,虛澤不止握住了自己居住的珠子,他甚至可能還擁有了另一個珠子。他將這兩個珠子掐在手中,已然越過了最為特殊的存在,成為了超越母親的孩子。 這個發現讓玄司接受不了,也讓陳生接受不了。 如果虛澤擁有了超越所有天尊的力量,那曲清池上輩子是怎么贏的? 虛澤手中是否握著兩個世界,這兩個世界的原理又是什么? 一個又一個的謎題讓人頭疼。 與此同時,陳生想,這個問題怕是只有虛澤自己清楚。 而寫下往事的玄司似乎也無法釋懷——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遠遠出乎了我的預料。我還記得在我昏睡前末夭曾經說過,他賭了一把,只要我活著,我們就不算輸??晌椰F在在想,他說的不算輸到底是在指什么? 是在指我們和虛澤的戰爭? 可在大家都死后,贏不贏虛澤還有意義嗎? 我叫不出來,卻也知道我們已經無法回頭?!?/br> “接著又重復了幾次,而我在新的一年里迎來了末夭的燕雀。 一切終于有了改變。 燕雀帶來了檀魚的遺物,叫我去找寧州。我找到了寧州,可我同時也在思考,為什么歷史重復多年,燕雀卻只在這個五千年出現? 是我等的舊人將至了嗎?” “帶著這個疑惑,我繼續前行,在來到寧州的前夕,一只老鷹在我頭頂飛過,我見它抓著一只兔子,不自覺地抬起了頭,接著我看到了天空中漂浮的白云,此刻蘆葦輕晃,秋季的河邊,景色蕭瑟卻又安靜。而我本是在欣賞,可看著看著,卻忽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然后最奇怪的一幕出現了,這件事我寫不出來?!?/br> “寫不出來?”陳生也跟著念了這一句,眉宇間的褶皺因為這句話越來越深。 “我是真的寫不出來,不止寫不出來,我還說不出去。直至此刻,我突然意識到,比起虛澤滅世、出現重復五千年,比起可能有兩個世界交替出現,這件事似乎更加的重要。 可不管我使用什么法子,我都無法留下這件事的一點記錄,我隱隱察覺到有人下了言靈咒術,所下的咒術應該是不管是誰察覺到這件事都無法言說?!?/br> “為此我焦躁了很久,卻也證實了這件事至關重要?!?/br> “而隨后時間流逝,我來到了寧州的原址,我到此的這日天氣很好,長久以來的疲憊在此刻一掃而光。 我望著遠處的山河,靜默地坐在山間,聽著溪水流淌的聲響,心中的燥熱逐漸被水流聲壓下?!?/br> “這是一個寧靜的午后,或許是一個新的開始,我不知明日如何,只覺得重復的五千年已過,有了燕雀的到來,這次的五千年或者會成為新的開始?!?/br> “也許,就像是金羽所說,新的故事早在我們未能發現的時候開始了?!?/br> “而我們是棋子還是過客且都看命了?!?/br> 僧人寫到這里,筆尖停下。 此時窗外竹葉飛落,葉子悄然落在毛筆旁,輕輕蓋住了那年的歲月,只留下僧人在世時的靜默。 最后他寫下了一句—— “但我很開心?!?/br> “我能來到這里?!?/br> 寫書人說到這里,嘴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而他修長的身影靠在木門旁,靜靜地留在了過去。 陳生讀到這里,不知僧人發現了什么,他心急地往后翻去,發現之后的書頁里夾著三幅老舊的地圖。 玄司為了留住這三幅地圖廢了不少心思。這本書籍厚重,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在于書里藏了三幅地圖。 玄司把紙張中心切去,只留下邊緣的位置,隨后小心地將地圖折疊藏在書頁之中,有意在對拿到這本書的人傳遞什么信息。 陳生拿出那三幅紙張泛黃的地圖,發現上面的標記是圓形—三角形—圓形。 有兩幅地圖都是圓形,其中一幅是三角形。 陳生眼睛左右來回看了幾次,有意打開,可這時卻聽見車外曲清池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 察覺到曲清池的情緒變化,陳生撩開布簾向外看去,移動的視線先是看到了地上滾落的青菜,隨后瞧見了官道上站著兩個人影。 這兩個人一個高、一個矮、一個胖、一個瘦。 胖的那個五官分散,瘦的那個五官緊湊,兩個人手中都拿著熟悉的擔子,正是陳生早前在萬來香幻境中遇到了那兩個取菜人。 瞧見這兩人出現,陳生先是皺起了眉,隨后想起這兩人好像是長夜天尊的手下? 緊接著陳生看了一眼曲清池,而身側的曲清池則一反常態的沒有直接動手。 這兩人到此,攔下馬車,對著這邊問:“有人嗎?” 陳生沒有答話。 見陳生沒有答話,對方又問:“陳生在嗎?” 陳生在不在一眼就能看到,此刻高瘦兩鬼如此提問,顯然是在叫魂。如果陳生回了,魂魄就會被對方直接帶走。這就像是午夜鬼敲門,門內的人若是開門,人就會死一樣。 同理,門外的鬼叫了名字,名字的主人若是應了也會被帶走。 至于為何敲門叫人,不是這鬼客氣有禮,而是因為家中或身側有能壓制他們的東西,所以鬼在這種情況下會選擇引,不是抓。 此刻這兩人沒有第一時間出手而是叫魂,就是因為鬼的這種習性。 陳生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理他們,可此刻曲清池依舊沒有動,過于安靜的表現讓陳生忍不住與他說:“你怎么了?” 曲清池難得舉棋不定,他道:“這兩個是長夜的手下?!?/br> 陳生不解地說:“我知道?!?/br> 曲清池搭在腿上的手隨意一點,指著胖的那個:“對面那兩個東西打不過千目蛛,而千目蛛不是我的對手,可派他們來的人明知這點還是讓他們過來攔路,自然是早就做好了他們會被我殺死的準備。那我就要想想,對方派這兩個人來,陷阱是我殺了對方會啟動,還是我不殺對方會有隱患?” 陳生也反應過來這點,知道了曲清池沒有立刻動手的原因。 這種選擇性的陷阱題雖是簡單,卻很好用。 曲清池單手撐著下巴,懶洋洋地坐了片刻,忽地喊了一句:“蕭疏?!?/br> 話音落下,蕭疏的身影出現在一旁的樹下,盯著前方的雙金眸并沒有看向陳生這邊。 曲清池指著對面的兩人額首示意:“你去?!?/br> 蕭疏想了想,說:“也許這是一個陷阱?!?/br> 曲清池坦然道:“我知道?!?/br> 蕭疏見此不再多言,直接飛到了那兩人面前。 胖鬼瘦鬼見此拿起扁擔扔向空中,在蕭疏到來之前,身影詭異邪氣的他們像是液體一樣擠入圓筐之中,在蕭疏來到扁擔這邊之時,紫氣翻騰,兩個面目猙獰的紙人瞬間出現。 紙人的下半身藏在筐里,上半身張牙舞爪地伸向蕭疏,口中高聲喊著:“陰門開?!?/br> “銅錢起?!?/br> 兩道似男似女的聲音響起,隨后天空中飄下白色的紙錢。 陰風吹動著蕭疏的長發,蕭疏抬眸,金眸冷淡無情,他見四周飄散的紙錢全部貼了過來,抬手擋開腐蝕性極強的紙幣。 見紙幣不能給蕭疏帶來傷害,胖紙人張開嘴,十口棺材從他口中落下來,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傳來“嘩啦啦”的聲響。緊接著,妖風襲來,棺材破裂,從棺材里面飛出十具身穿紅衣的無頭尸體。 血光鋪天蓋地地襲來,無頭女鬼出棺,將手往蕭疏的頭上伸去,似乎有意拿下蕭疏的頭按在自己的身上。 老實說,打這種東西不麻煩,麻煩的是陰氣重的邪物大多都伴隨著惡意極深的咒術。貿然殺死對方只會惹得麻煩的咒術纏住自身。 可蕭疏性子冷硬,并不在意會有什么邪術纏上自己。他甩出盞目,金羽之目亮起,輕而易舉地將對面的女尸燒成了灰燼??呻S著女尸消失,暗地里卻有十根紅燭亮起。 一胖一瘦的紙人見女尸全滅起了離開的心思,不料蕭疏卻不放過他們,手起刀落直接將紙人砍成了兩半。 只聽兩聲慘叫響起,紫氣瞬間從破裂的紙人體內涌了出來。一縷紫氣越過青草,緊貼地面,從蕭疏的衣擺往上爬去。 蕭疏抬劍攔住四周即將擴散的尸氣,輕輕抬腳踢開了纏上來的怨氣。 陳生瞧見這一幕,心慢慢放回肚子里,也有心思與曲清池閑談。 “蕭疏一直都在?你怎么不叫蕭疏跟我們一起走?” 曲清池瞥了陳生一眼,不知是真是假,眼帶笑意地說:“我要是帶著蕭疏一起來,你豈不是找不到趕我出去的借口了,你又怎么看書?” 陳生啞然,只覺得對方好煩。 曲清池一句結束,眼里的笑意在看到紙人怨念擴散的時候消失。 他冷下聲音說:“本想帶你游山玩水,可無奈有人不愿意見你我高興?!彼f到這里一雙黑眸亮起寒光,當機立斷道:“不能這么走下去了,路途遙遠,恐生變化?!?/br> 陳生也曉得,因此陳生轉身回到車架內,晃了一下尚在睡夢中的郭齊佑,先是說了一句走了,隨后將手放在書籍上,輕輕嘆了口氣。 郭齊佑睡眼朦朧地起來,起身后先是看到自己的衣袖上有一根半卷的長發,他嘟囔了一句,一把拿掉,只以為是陳生的頭發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對此并未多想。 曲清池看了正在處理尸氣怨念的蕭疏一眼,隨后不理對方駕馬離去。等離開蕭疏所在的范圍,曲清池不管身后的婆婆與陳五,直接施法讓馬車走向空中,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從望京來到了京中。 一到京城,在空中行駛的馬車受到了阻力。 一道金色的光壁在空中出現,攔著馬車,不讓馬車貿然進入皇城。 察覺到京中的不凡之處,曲清池劍眉皺起,很快駕著車從空中飛下去,望著眼前的王都陷入了沉思。 京中不似地方,管制十分嚴格,若是入城手續不對,絕對無法進入京中。 深知這點的陳生下了車,拿起之前寧徽給的入城令牌,客氣地遞給了守城官兵,等著官兵放行。 而他一靠近城下便看到了幾位穿著白色衣服的修士。這群修士穿戴不俗,衣服款式相同,隸屬皇家,是皇族為了與修士對抗選用的人才,又稱左掌司。 左掌司只聽命于太后,陳生早前與左掌司的人打過交道,因此知道左掌司中有一個實力不俗,深不可測的人物坐鎮。 這人名號不詳,陳生只知道對方是一個十分優秀的陣法大師。 這位大師在皇城布下了十字陣法,通過皇城中本就留有的護城陣法,對來到京城的修士進行壓制。因此在京城,尋常修士無法使用術法,本事高強的修士會受到限制,實力大不如從前。 而這不過是陣法只開了一半。若是京中有敵情出現,那位左掌司的陣法大師就會啟動十字陣法,封住修士的靈氣靈根,將在京的修士變成凡人,逐一擊殺。故而即便京中最為繁華,也鮮少有修士到此…… 心中念著這件事,陳生并沒能看到守城人見到令牌時曾有過片刻的停頓。之后守城人神色如常,將令牌還給了陳生,喊了一聲放行。 見此陳生客氣地拜了個手禮,坐著馬車搖搖晃晃地離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