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陳生打了個冷顫,回想前兩次身后有鬼的經歷,他回過頭,忐忑不安的問著向滕夫人,“你為何一直盯著我?” 向滕夫人欲言又止。 她抬起手指:“你……為什么把紙人貼在后背上?” ……紙人? 什么紙人? 陳生伸出手向身后摸去,廢了一番功夫,最后在脖領附近摸到了一個紙人。他摘下去一看,紙人上寫著“保命的”這三個字。 這是……什么時候放上來的? 陳生抿了抿唇,回想曲清池掐著他后勃頸的一幕,覺得又被耍了的他拿下紙人,用力地摔在地上。 “誰要你的東西!” 向滕夫人看他喊了一句,被他嚇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見他扔下紙人扭頭走向門前,等開了門,他又氣沖沖地扭頭走了回來,動作自然地撿起地上的紙人,態度平和的再次推開了面前的門,帶著紙人走了。 向滕夫人:“……” 不是說不要的嗎? 第45章 土狗 陳生挑選的門上畫著灶火。雖然不明白灶火是什么意思,但他還是選擇了這道門。 帶著紙人,陳生推開了灶火門,門后漆黑一片,黑暗中好像什么都沒有,也像是有很多東西都藏在黑暗中。 黑色是最好的偽裝。 像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只需看上一眼,便能讓人心生抗拒。 陳生不太喜歡灶火門后的黑暗。 皺著眉頭,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奇怪的發現腳下的地面有些綿軟,腳踏上去的感覺不像是踩在木板石磚上,幾分詭異的感覺也因此粘了上來。 接下來的路多少有些不順。 提心吊膽的往前走了許久,陳生握著懷中紙人,踏出去的左腳忽然踩空,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下方摔去,落向黑暗中的未知處。 咽下口中的驚呼,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下方好似一個無底洞,墜落的時間很長,長到陳生久久沒能看到盡頭不說,還因此神情恍惚,思緒混亂的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無法保持清醒。 他半闔著眼,只覺得此刻的感受竟是有幾分熟悉,好似前世某段時間他也曾渾噩過活。 雖然記不得緣由,但陳生還記得他上一世曾大病一場。當時上元節到,他身體不大好,終日昏昏沉沉,人如走向末路的酴醿,春盡寂寞來,難免流露出幾分衰敗的郁氣。 彼時郭齊佑得了一件玉衣,玉衣是清河水君送給他的生辰禮,衣裳上用的玉全是價值連城的寒潭玉。寒潭玉也是清河府最貴重的寶物,除了郭齊佑,想來沒人能從清河水君手里拿到一塊寒潭玉。 只可惜賀禮送來時大家都很忙,誰也沒有關心山下有人送禮,等郭齊佑拿到手中那已經是一個月后的事了。 那么好的一件寒潭玉衣仍在山下無人問津,若不是因陳生發熱,郭齊佑八成還是想不起外祖家的寒潭玉。而這貴重的寒潭玉他拿到手中,只當給陳生降溫的玩意兒,沒有把寒潭玉當作一件修煉的法器。 那時陳生躺在床上,郭齊佑將那件潔白的玉衣披在他身上。冰玉細膩柔和,能隔絕外界與身披玉衣之人的聯系,給穿玉之人一個極好的修煉環境,而且還能幫助修士提升修為。 陳生將玉衣蓋上,只覺得寒潭玉上身有幾分舒適,發熱的身體因此得到了疏解,人躺了一會兒,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因此當京彥來時,看到的就是他疲憊的睡顏。 見陳生因窗口陽光刺目而微微皺眉,京彥極為小氣的猶豫許久,最終萬般不舍的拿出白色絲帕蓋在他臉上。而這絲帕自然也是件寶貝,只不過對于京彥來說只是個只配擦手的手帕。 他拿白帕子蓋在陳生的臉上,當時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走前還因房中不潔,渾身不舒服的耐心收拾了一番。 等打掃完畢,京彥罵罵咧咧地退出了房間。留下身蓋白衣,白帕遮臉的陳生躺在纖塵不染的房間里。 陳生睡了一會兒。 郭齊佑下山未歸。 京彥出門久不回。 等陳生再醒來時,看到的就是家里因他這一睡已經變了樣。 家宅不靜,眾人吵得天昏地暗。陳生一臉茫然,只覺得視野模糊,所在的地方有些窄小。 不知家中出了什么事,一旁小天孫哭紅了眼睛。屋外雷聲不停,偶爾能聽到花盆炸裂的聲響。 陳生雖未能親眼看到,但他能夠想象的到,院子里養的那幾盆花草八成已經成了灰,而罪魁禍首還在他身旁哭哭啼啼,就像在哭喪一樣。 房中端肖雪端著貢菜,雖是態度不好,但手中還是拿著擺祭用的鯽魚,沒有如平日一般亂發脾氣。 蕭疏則是端坐在一旁,看著身旁的嗩吶,有幾分無從下手的不適。 白燁抱著畫像,一邊往這邊走,一邊說:“大家去了,我們是不是該商量一下誰做老大?!?/br> 端肖雪聽到這冷笑一聲,粗暴地把魚碗摔到地上,眉眼帶煞地說:“顯而易見的事你又何必要問?” 蕭疏推了推面前的嗩吶,淡漠道:“怎么,魔主難不成覺得你配?” 莫嚴即使肝腸寸斷也不忘搭上一句話:“家主的位置誰喜歡誰拿去,我只要他房中的畫……”他說完這句想了想,不好意思的又補充兩句:“如果你們不要,衣物之類的物品也可以交給我,但凡是他的東西,我都喜歡!” 聽到這里,陳生的手一用力,捏壞了身下的黑木。他看著自己躺的棺槨,拿下京彥的手帕,氣極反笑的他只想告訴告訴這四人什么是規矩。 然而他人剛剛坐起,就看到女主滿身是血的走了進來。見此陳生一驚,還來不及問他怎么了,便看女主不耐煩的“嘖”一聲,接著一腳踹開了擋路的白燁。 等人走到他的面前,陳生問他:“怎么弄得?你受傷了?” 女主坐在棺槨旁的桌子上,與坐在棺槨里的陳生對視片刻,表情平靜地說:“別人受傷了?!?/br> 陳生:“……” 陳生不好說別的,艱難道:“瞧你這身衣裳,這人的血怕是流干了?!?/br> “沒有,”女主搖了搖頭,不給人喘息的機會:“我人善,沒有只挑一人下手?!?/br> “……” 這個人……他到底善在哪里??? 陳生與他說了兩句,氣到只想重新躺會棺材里。還真是睡著的時候想醒來,醒來之后又恨不得長眠不醒,以此躲個清凈。 他真是感情的覺得,面對這一家子,就是圣母都會感到糟心。 沒問曲清池這些日子去了何處,陳生疲憊的選擇了閉目。 曲清池看了他許久:“你的氣色好了一些?!?/br> 陳生點了點頭。 見他快要睡去,曲清池手指一動,身上出現了兩個重影。一個保持坐的姿勢,一個從另一個身上站起。等徹底分開,幻影變成了兩個曲清池,一個朝陳生走了過去將陳生拉入懷里,一只手加手臂環住陳生,堵住陳生的耳朵,另一只手順著他的后領摸過他的背,在他后背上放了一塊碧玉。 而另一個曲清池則是目光陰鷙的看向身后,只問了句:“是誰?” “把他放進棺槨里?” 而后…… 而后? 記不得發生了什么,陳生猛然睜開眼睛,前方一絲光線出現,一直墜落的他上下顛倒,再睜眼時人正站在農田,四周是與他一樣選擇了灶火門的修士。 一陣難言的沉默,眾人的表情與他幾乎相同,都是一臉困惑,不明白自己為何出現在此處。 從黑夜來到白晝。所處之處碧空如洗,四處環山,農田的范圍不小,一旁還有一個村落。 陳生等人站在農田里,面朝東方,正前方有一個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坐著瘸腿的母狗。 “你也剛到?” 不知為何會落入農田的陳生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便聽到左側有個女子小聲問好。 他扭過頭,瞧見不遠處的田里站在一位身材高挑身穿窄袖胡服,五官艷麗大氣的女子。 這女子燦若玫瑰極為貌美,五官精致,眉目風流多情卻不輕佻,長得……與現任魔主昌海有幾分相似…… 相似的程度就像是一個人一樣…… ……… 陳生瞇起眼睛,不可避免的陷入了這人是昌海的雜念中,久久未能回神。 “我知道我好看,但我沒想到我竟然好看到令你這般出眾的郎君一直盯著我?!?/br> 女子故作嬌羞,客氣的指出陳生的失禮之處。此刻雖是做出小女兒家的姿態,但眉眼傲氣靈動,看起來狡黠聰慧,一點也不扭捏。 陳生回過神,見她這個樣子又覺得她不是了。 身為昌海的好友,陳生很清楚現任魔主昌海的脾氣。昌海因少時養魚翻車,此后改走了無情路,一直都對男子不假辭色。別說是贊美,就是多看你一眼,都是給了你極大的面子。 陳生上輩子就是因為昌海不肯正眼看男子,因此頂了黑鍋被昌海追殺,這才與她結識…… 說來草率,但魔主昌海的行事風格向來是“不拘小節”。她一直本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思行事,有著遇見煩事只需把生事的人殺了,事情就會迎刃而解的簡單觀念。 而這一風格得到了魔修的瘋狂贊美,因此在端肖雪離開后,昌海迅速上位,穩坐南境魔主之位。 收回思緒,陳生輕咳一聲,在女子困惑的目光中說了一句是他失禮。 女子笑了笑,并不在意陳生的失態。她豪爽的拍了一下胸口:“忘了說了,我叫東珠,還未問過仙友大名?!?/br> 陳生想了想:“在下陳生,并不是修士,只是個凡人?!?/br> 東珠聽到這里捂住嘴,嬌俏一笑,柔聲說:“這話說了誰信,若是凡人你怎么敢來參加擇生期。我看??!凡人的說法多半是想隱藏實力?!?/br> 這還真是個天大的誤會。 但陳生現在對解釋沒有興趣,他客氣的問著東珠:“仙長也是剛到這里?” 東珠點了點頭,說:“仙友,勞煩你動一動腳?!?/br> 陳生當時就覺得這句話有別的深意。他抬了一下腳,結果不管怎么努力,都沒有辦法邁開一步。 東珠見此有些失望:“看來大家都一樣。方才我想離開農田,可發現不管怎么做都邁不開步子,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她說完這句看向身后,小聲抱怨:“總不會是想將我們困殺吧?這道門里的考題真會折磨人,早知道我就不選這里了!” 說話的功夫,又有幾人出現在附近的農田里。 陳生想了想,“大概……是在等人齊吧?” 如今考生被困在農地,對面有土狗,若是這道門里的考題想攻擊他們,早早就動手了,根本沒必要等到現在。 此刻狗不動,人還來,說明這狗可能是要等人齊才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