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陳生瞧向頭頂黑影,微微瞪大了眼睛,只覺得頭頂上方忽然一暗,如有烏云在上遮天蓋日。緊接著,重物帶來的強風襲來,吹動著身旁樹木猛搖細枝。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暗處一道金光閃過,鋒利的劍鋒直指黑色的鱗片。長劍與鱗片碰撞,劍身劃過一米時鱗片上只出現了輕微的劃痕,等再向下劃去,劍鋒火星四起,白刃一點點切入腹部,沒入其中。 緊接著,寬袖被風吹起,露出的手臂肌rou線條流暢,充滿了爆發性的美感,白皙細膩的如同質地極好的美玉。 手臂開始用力,九頭蛟的身體被人一劍劈開,一分為二。在身體分開的瞬間,尸首如同煙霧一般散去,連半片鱗片都沒有留下,好似幻影。 這一幕發生的又快又突然,快到陳生還沒來得及看清,危機就已經結束了。 他與薛離轉過頭,順著閃著寒光的劍鋒一直往下看去,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為他們驅走烏云那人手拿一把細細的長劍,掌中緊握著黑色的劍柄,劍柄上面畫著金色的魚鱗細紋,紋路中還纏著一只金色的眼睛。 白衣飄飄,黑發散亂,胸口被人橫砍一刀,血順著傷口流出,染紅了白色的衣物,瞧著好似一幅雪中傲梅圖。 發絲凌亂,表情冷漠的曲清池站在九頭蛟消失的地方,額前黑發隨風輕輕飄動,微微遮擋住發紅的眼眶,卻沒能遮得住犀利的眉眼。 “首座!” 薛離先是驚喜的大叫一聲,然后又看了看曲清池手里的劍,臉上死里逃生的激動喜悅一點點消失不見。 如果他沒看錯,首座剛剛一劍就把天雷都奈何不了的九頭蛟尸體劈開了……………… 這、像話嗎? “大概是夢一場?!?/br> 實在不能理解今晚發生的事。也找不到合理的說法來解釋。 開不了口的薛離放下莫嚴,雙手放平,安詳地與莫嚴一起躺下,似乎認為如此閉上眼睛再睜開,一切就能回到今日之前,回到那個他還算了解的塵世。 陳生把郭齊佑放下來,先瞧了瞧女主手里的那把劍,接著嘴角一抽,這才想起一件事來。那把經常被女主扔來扔去的劍好像就叫盞目。是金羽天尊挖下自己的第三只眼睛,用神器灼衡燈盞加上親妹骨血做出來的劍。 而造出盞目的金羽天尊則是唯一能與虛澤爭搶天主之位的天尊。他與天主同母,本體是赤烏,meimei是燭龍。赤烏的眼睛與燭龍的龍身再加上神物灼衡燈盞煉出的劍,要是砍不動九頭蛟的鱗片便是怪事了。 不過關于這把劍陳生知道的不多,女主沒說過這把劍是他從哪里弄來的,對劍的事他向來都是閉口不談,起初也沒告訴陳生他的佩劍是盞目,那時的陳生也不知道這把瞧著很普通的劍就是傳說中的盞目。 而女主也比較隨意,不止隨手亂扔盞目這等神器,挑東西搭衣服,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他都拿這個劍做過。瞧他這樣的態度,誰又能想得到這被人輕看的劍會是盞目。 還有,眼前這盞目確實沒有神兵利器該有的樣子,普通的讓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出彩之處。簡單的外形加上曲清池輕視的態度,總會讓陳生忘了盞目的厲害。說來羞愧,陳生經常不自知的被曲清池同化,總覺得這不過就是一把破劍…… 瞧見陳生復雜的表情,曲清池沒有說話。他收起盞目慢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薛離的頭將他拉了起來。那雙黑亮的眼眸在對上薛離的眼睛時變成了淺灰色,上面像是覆了一層水霧,看上去有幾分朦朧神秘的美感。 ——曲清池在改寫薛離的記憶。 這招陳生熟悉的要命。他默不作聲地看著曲清池將薛離的記憶改掉,接著將昏過去的薛離扔在一邊,平靜地擦了擦手。 “我還以為你不會在意別人知道你手里有什么東西?!?/br> “我確實不在意?!?/br> 曲清池轉過身,“可我也知世人貪念不可控。我若還是原來的我,我可以由著他猜想不計后果。但現在可不行。我要留在望京,自然是不能給你找麻煩,不能讓你越來越厭煩我?!?/br> 曲清池說完這句抬起劍,問陳生:“知道這是什么?” 陳生說:“盞目?!标惿恍枰鹘o他解釋盞目,他也懶得去裝與女主不熟。他觀察女主此刻的表情,反問女主:“打輸了?” 曲清池知道他問的是他今夜出去與人打斗一事,他也不驚訝陳生這副了然的樣子,他收起劍向陳生走去,爽快的承認:“嗯,雖是將它劈開,但殺的不是本體,不算贏?!?/br> 陳生問他:“是什么東西?” 女主是本文最大的反派,平日里很少有人能夠打傷他,因此陳生見他受傷難免好奇。 曲清池坐在他對面的石頭上,將劍放在左腿上,想了想,慢條斯理地說:“蟲子吧,它多目?!?/br> “嗯?” 蟲子? 聽到這里陳生皺起眉頭。他的記憶中就沒有什么蟲子之類的妖魔強到能傷了女主。而且上輩子望京也沒出過什么特別厲害的妖魔。所以他對不上女主說的是誰。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追問。 “不好說,”曲清池脫下鞋子,倒出鞋子里的土,漫不經心地說:“在你房中,頭上全是眼睛?!?/br> 陳生一怔,聽他如此說立刻抓住他話中的重點,大聲道:“你夜里不休息去我房間干什么?” 他指著曲清池,像是防賊一樣的防著曲清池,不自覺的偏了重點。 聞言曲清池彎起眼睛,說出的話有幾分薄涼:“我是跟著他過去的,若我不去,你早死了?!?/br> 陳生聽到這臉色不變,話鋒一轉:“那這蟲子便很過分了,竟然打擾首座你安歇!” 曲清池不與他計較,反問他:“說笑的話說說就可,你聽出我話中的意思了嗎?” 陳生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地問:“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千衫寺不能住了?” “沒錯,”知他聽懂這一點,曲清池往后一靠,懶洋洋地說:“寺內有古怪?!?/br> 這點陳生也察覺到了。水鬼一事明顯是在針對千衫寺,若只是想要僧人惡殺水鬼,沒有必要費這么大的力氣,這樣也影響不到千衫寺什么。 陳生當時就覺得,有人要找千衫寺麻煩,水鬼怕是這人的第一步。 而曲清池好似也察覺到了這點,所以到了千衫寺之后他一直都在觀察寺內情況。要是今夜真的有東西進到他的房間,這說明異物能夠經過佛門入內。而寺內蟒鈴其實就是千衫佛留下的一只眼睛。朱莽留下元神,一直在幫千衫佛看顧寺院,若真的有異物不請自來,蟒鈴必然有反應。 可現今水鬼入寺被惡殺,之后又有異物入內,朱莽又沒察覺到異物入侵,甚至給了異物在寺內傷人的時間,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指向千衫寺將變得不安全。曲清池提醒他不讓他留住是件好事,不過…… “異物為什么來我的房中?” 曲清池抬起眼簾,不咸不淡地說:“我也很想知道,”說著,曲清池擦了一把劍,垂著眼眸:“先搬出去,看看寺內之后還會發生什么再作打算?!?/br> 搬出千衫寺也好。 陳生點了點頭,也想看看那東西是會跟著他走,還是留在寺中。 若是跟了過來,說明今夜的異物是沖著他來的。若是留在寺中,則說明是沖著千衫寺來的。 走了一來安全,二來好斷定對方的來意。 想到這點陳生點了點頭,覺得還是女主想得遠。 結果這個念頭剛出現沒多久,又聽曲清池說:“就算寺內要死人,也要死旁人,不能死我們?!?/br> 陳生:“…………” 第37章 縣主 女主不愧是女主。 一開口無恥薄情全都有。 陳生沉默片刻,不死心的掙扎一下:“總要去跟寺里的人說一聲,讓他們警惕一些,別出了亂子?!?/br> 曲清池:“說過了?!?/br> ……女主不愧是女主。 道貌岸然的偽善本事真不??! 一邊說死道友不死貧道,一邊還要告訴對方消息去賣一個好! 還真是好人是他,壞人也是他,怎么做都是他! 我若有他一分不要臉的功力,都不至于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自嘆不如,陳生難免好奇:“你什么時候說的?” “入寺第一日我便與寺內僧人說過此事?!?/br> 陳生看他表情,覺得事情并不簡單,他接著問:“然后呢?” 曲清池笑道:“他們說了,福禍相依,一切皆是命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只需順著天意便可?!?/br> 陳生:“……” 不知該說什么,陳生一時語塞。以前的他覺得寺內高僧沉穩可靠,如今卻覺得做人不應該光看表面。 “搬走吧?!?/br> 他說。 寺內危機四伏,隊友又太佛,還不如回家安全。 曲清池卻說:“我有件事要問你?!?/br> 陳生挑了挑眉,“這算是你今日的發問?” 曲清池“嗯”了一聲,彎著胳膊抬起手,食指指向陳生放泥人的地方,語氣不變的問:“你懷里的泥人若是受傷了,你會跟著出事嗎?” “……會?!?/br> 陳生遲疑片刻,撒了個謊。 其實只要不嚴重,一些小的磕碰是不會有事的。就像是蕭疏這個泥人,只要頭與身子不分離,就沒有事。端肖雪的狗也是同理,需要注意的是頭與身體不能分離。物毀人亡,若是借的物頭身分離,陳生也會因此死去。 畢竟借物就是擋災,若是沒能還物說明災禍還在。這時泥人等物品壞了,就沒有物替他擋災一說,災會返回他的身上。 因此泥人斷頭,他也斷頭。 但陳生現在不能實話實說,多年的陪伴讓他一眼便看出曲清池現在想要做什么。 回想曲清池的提問,陳生不難想到他是想動蕭疏。而曲清池這人雖是不好說話,但不會無故傷害他的后宮。如今蕭疏什么都沒做卻惹了他的緣由其實不難想到。 如果陳生沒猜錯,他遇見端肖雪的事蕭疏應是沒有告訴曲清池,這才惹到了曲清池。否則曲清池不會突然想要收拾蕭疏。 類似這樣的事上輩子不是沒有發生過。 上一世的陳生也曾遇見過一件難事,那時是端肖雪跟在他身側,而后出了一點岔子,陳生左腿被人打斷,等醒來時便看到眾人都在他的房間,他躺在床上,女主背對著他,拿著罰棍一點點的打碎了端肖雪腿部的骨頭,然后…… 回憶到這里停住,陳生不再回想那血腥的一幕。 女主這人喜怒不定,喜歡你的時候你做什么都可以,不喜歡你的時候你說什么都多余。陳生不想讓他出手教訓蕭疏,一來陳生分得清蕭疏沒有救他的必要,二來是女主現在對他不錯,所以蕭疏如今不如他,可等日后要是對蕭疏好起來,這件事在女主眼中會成為一根刺,到時候就是看他不順眼了。 陳生可不想被人打碎骨頭還要數數碎塊有多少,因此是能避就避不用他出手。 曲清池瞥了他一眼,見他如此,沒有再提此事。 陳生倒是也有問題想要問問他。 他如今先關蕭疏又困端肖雪,曲清池難道心中就沒有半分驚訝? 蕭疏有沒有跟他說過端肖雪變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