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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能聽到自己胸膛中砰砰的心跳聲,急促而紊亂。 他看著自己的師兄,仿若在看著一個遙不可及的神明,躊躇許久,才蹦出一句:“師兄,你能送我一樣禮物嗎?” 片刻后,又急急補充道:“什么禮物都可以,只要是師兄送的就好?!?/br> 青年‘嗯’了一聲,環顧四周,但見竹影搖曳,風聲蕭蕭,便道:“我聽聞師弟對音律之道頗感興趣,那我便送師弟一管竹蕭如何?” 少年眼神微亮,道:“好!” 青年抬手,一道劍光便飛掠而出,將一截翠竹斬落。他俯身撿起竹枝,無形劍氣凝聚于掌心,很快便將一管竹蕭打磨成型。 竹身是近乎翡翠般的綠意,青年沉思片刻,在上面雕刻了一個古字。這字體筆畫繁復,以劍氣雕刻成型,粗糙之中卻有凌厲之氣流露。 他送的禮物,自然不會是一管普通的竹蕭。 這上面有他烙下的印記,在必要之時,可發出劍氣護體,算是給師弟一道護身符。 “給?!?/br> 少年欣喜地將竹蕭接過去,“多謝師兄!” 青年露出一個微不可查的笑容,又摸了摸少年的頭。 少年愣愣地看著他,很久才回過神,喃喃道:“師兄……” 你笑的真好看。 …… 轉眼間,少年已長成為身材挺拔的男子。 夜色如墨,遠處亭中有兩人對飲。 其中一人一襲白衣,面容因距離而顯得有些模糊,但即便這身影再怎么模糊,顧暝淵卻是一眼就將其認出。 他的師兄啊。 顧暝淵坐在石頭之上,天上是皎皎圓月,遠處是心慕之人。旁邊放著一壇烈酒,酒香濃厚;左手握著一管竹蕭,已不知被他親手摩挲了多少遍。 夜涼如水。 那人仍舊正與摯友相談甚歡,而他,只能作為一個并不起眼的師弟,在遠處凝望。 師弟么…… 他將竹蕭湊近唇邊,孤寂的蕭聲飄遠。 求而不得。 始終是,求而不得。 他日夜想念著這個人,看不到的時候想,看到了則更想。 ——想將其擁入懷中,想與其翻云覆雨,想與其親密無間、攜手同行。 愛念驟生,心火熾盛,渴慕難平。 他想得到這個人,想的快要瘋狂。 …… 雪山之巔。 白衣道修站于此處,衣袂飄揚,好似要脫離此界,飛升而去。 顧暝淵忽覺心慌,狀似不經意般開口道:“師兄風姿氣度超然,這山下不知多少師弟師妹,都對師兄心存愛慕,實在令師弟欽羨?!?/br> 白衣道修淡淡道:“世間情愛不過夢幻泡影,再過上幾十年,這些情感皆會煙消云散,僅剩一段淺薄回憶罷了,又有何值得欽羨的?” “師兄說的未免太過絕對?!鳖欔詼Y道:“若這世間有人不顧一切追求于你,百年千年一如既往,師兄又當如何?” 白衣道修沉默片刻,道:“師弟何出此言?” 顧暝淵忽然生出一種沖動,他道:“……因為我心慕于你,師兄。此情此心,絕不動搖。師兄可否……給我一個機會?” 說完這句話,他心頭似是卸下了一個重擔,又馬上被忐忑與焦慮充斥。 許久,白衣道修才緩緩回頭。 他平靜目光寂然無物,倒映著蒼茫天地,卻唯獨倒映不出他這個人。 “可笑,”他冷淡道,“吾輩修仙之人,當斷情絕念,斬斷紅塵,一心追尋天道之極,又怎可貪戀凡俗,心存妄念,乃至徘徊不前?!?/br> “師弟,我對你……很是失望?!?/br> …… 顧暝淵驟然自床上驚醒。 他方才……又夢到那時候的事情了。 寒夜冷寂。 他的修為早已臻至大乘期,卻仍覺得心中發冷,有一種絕望的窒息感從寂夜之中向他籠罩而來,歲月的流逝只能加厚這種令人發瘋的孤寂。 五千年了。 那人拒絕的話語仍舊歷歷在目,而他又是為了什么,堅持到如今呢? 恐怕是那一句“此情此心,絕不動搖”吧。 因此,即便所求之人不見蹤跡,那深重執念仍舊支撐著他走到如今。 生不能解脫,死亦不能解脫。 還要等多久呢? 他披上外袍,往外走去,再呆在這座冷寂的宮殿,恐怕他會真的發瘋。 月光灑落,他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 是師兄么? 莫非諸天神佛終于聽到了他的祈愿,將那人送回他身邊? 若真是如此…… 他必將這人牢牢護在臂彎之內,永世守候,絕不遠離。 …… “放開我?!蹦侨死渎曊f。 “不要?!鳖欔詼Y抱著他,像是抱著自己一生的慰藉。 而當他睜開眼,面前人已經消失不見。 他低聲笑了出來,道:“別躲了啊,師兄?!?/br> 四周靜謐,無一人應答于他。 他揉了揉眉心,又是錯覺么? 不知從何時開始,幻象與真實,他已分不清了。 他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師兄,但一切皆如夢幻泡影,虛妄與執念糾纏,讓他沉淪到更深、更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