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稀稀拉拉的路人站在非機動車道上等紅綠燈,柳溪卻習慣站在人行道護欄內。 她總覺得萬一遇到一輛車失控撞過來,起碼還有護欄保護她。 而且她每次綠燈時不會立刻走,一定要等著最靠近斑馬線的車停穩了才動,她怕有人搶時間加速闖黃燈。 她也很討厭恒安路的人行道,要穿越七個車道與中央隔離區,實在太長了。 總之每次過馬路,她都膽戰心驚的。 只是站在馬路邊等紅綠,她就能幻想出一萬種車禍可能嚇死自己。 此時的她很害怕,也很難受。 一想到岑墨讓她獨自面對這寬闊的馬路,她的心就很痛。 他怎么可以拋下她? 雖然她很聽話,可她真的想要他陪。 以前他都不會這樣,是不是因為有了裴佳作對比,才覺得她很矯情很麻煩。 柳溪在這站了許久,眼睜睜看著紅綠燈交替了幾輪,她也不敢往前邁出一步,直到現在…… 再不走,她就要遲到了。 紅燈再次變綠。 車輛整齊又擁堵地停在斑馬線外。 人潮從馬路兩側往中間匯聚。 柳溪攥緊拳頭,猶豫了幾秒后豁出去了。 她跟在人潮的末尾前進。 早高峰的綠燈時間很短。 令柳溪抓狂的情況發生了 她不得不走到中央隔離帶停下,等待下一次綠燈。 身前身后流動的車輛,就像是從四面八方撲來的吃人野獸,而她就像是被綁在絞刑架上接受凌遲的犯人。 氣短,胸悶,心跳加速。 突然一輛車靠得極近,柳溪嚇得腦海里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緊接著眼前一片血光,整個人搖搖欲墜。 耳邊有聲音,“柳溪——!” 在她快要倒下的時候,忽然被人扶住了。 “你沒事吧?” 許久后,那些光怪陸離的血腥畫面逐漸消失。 柳溪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起來似的,出了一身冷汗,她有氣無力地半靠在對方,緩緩抬了下手,發現自己有了知覺,這才回頭看清了扶她的人,隨即眼里一閃而過的失望之色。 不是岑墨,而是她實驗室的師兄覃戈,他正一臉驚魂未定地望著她。 柳溪被他關心的目光燙了一下,立馬從他懷里起身,“覃師兄?!?/br> 覃戈滿目關切地問道:“你生病了?” 柳溪摸著犯暈的腦袋,搖搖頭。 覃戈望著她那張蒼白的臉,焦急道,“臉色這么差,還說沒事?你剛剛都快暈倒了!” 柳溪牽了下唇,不愿意多說,“真沒事,剛剛被那輛車嚇到了?!?/br> 她像是正常人一樣往前走去,然而一抬頭發現是馬路,整個人怔住了。 覃戈看到她的臉色更白了,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瞬間明白了什么,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 柳溪驚訝地抬頭看他。 覃戈微微一笑,“走,我帶你過去?!?/br> 聽到這句話,柳溪感到鼻頭一陣酸澀。 連師兄都會這樣對她說話,可最親的岑墨哥哥卻從來沒說過,更沒有主動扶過她一回。 覃戈扶著柳溪的胳膊,走過了最后半截馬路,抵達校門口時,他低頭看了眼柳溪。 見她臉色恢復紅潤了,他大概猜出了情況,“沒事了吧?” 柳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不要告訴別人,有點丟人?!?/br> 覃戈笑道:“那你可得給師兄封口費?!?/br> 柳溪:“???” 覃戈哈哈笑出聲,“知道了,知道了,逗你的,我不會說的?!?/br> 他拍了拍自行車后座,“來,坐上來吧,好人做到底,送你到實驗室?!?/br> 原本心情沉重的柳溪被他這么不正經地玩笑一番,有點哭笑不得,她搖手道:“不用了師兄,我走過去就好?!?/br> 覃戈叫住她,“那可不行,萬一你又暈倒了怎么辦?而且你要走過去,肯定得遲到?!?/br> “可是……可是……” 會被人看到的吧?畢竟覃戈也是信息學院的名人啊。 “別可是了,再磨蹭下去,我也要遲到了?!?/br> 柳溪糾結了下,還是坐上了他的自行車。 “那……麻煩師兄了?!?/br> “不麻煩,多給點封口費就行?!?/br> “……” 柳溪沒忍住笑了。 二人到了實驗樓前,柳溪跳下車,與他道了一聲謝,“師兄,我先上去了?!?/br> 對方和兔子似的一下就逃了,覃戈沒來得及叫住,笑著搖頭道:“跑什么呀跑這么快?” 柳溪一路小跑上樓,兜里的手機響了,她氣喘吁吁地拿出來,一看是岑墨。 這人平時連她打的電話都不一定接,更別說主動打她電話了。 想到自己剛剛坐了別的男生自行車,她有點心虛,卻又受寵若驚地迅速滑開接聽鍵。 “喂,岑墨哥?” “到了?”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刻意壓低,想來是在不太方便的場合與她電話的。 所以他其實在關心她有沒安全過馬路對吧? 柳溪忍不住彎起了唇角,“到了,謝謝岑墨哥?!?/br> 岑墨:“好,掛了?” 柳溪:“拜?!?/br> 柳溪放下手機,步子輕快地走到了實驗室門口,正要推門,聽到里面傳來了議論聲。 “昨天牛皮吹那么大,知道被我們拆穿后,沒臉來了吧?!?/br> “張文茜,你怎么能這么說?她可能只是有事耽擱了?!?/br> “我又沒說錯,你們昨天不是也聽見岑墨親口否認了?” 柳溪的雙腳被定在了原地,眸色漸漸黯然了下來。 在昨晚收到師姐的消息后,她就知道自己會被非議了。 不知道岑墨在對她的師兄師姐撒謊的時候,有沒考慮過她此時的感受。 他一句否認,就讓她被人評頭論足,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卻因為他……因為他…… 他真的是沒有心。 柳溪握門把手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此時她多想沖進去把與岑墨的通話記錄、聊天記錄、生活照片甩他們臉上看…… 可她不能這樣做,她很生氣,可她更怕岑墨生氣,怕他不要她了。 柳溪站在門口許久,直至覃戈上來,“怎么不進去?” 實驗室里的聲音戛然而止,門被覃戈打開的剎那,除了張文茜沒來得及收回鄙夷外,一切如常。 柳溪跟在覃戈身后佯裝沒聽見沒看見地走到了自己座位,把包一放,打開電腦。 實驗室內安靜地只剩下主機箱啟動的翁鳴聲,氣氛詭異的沉悶。 雖然大家看上去都在很認真地各做各的事,但柳溪總能感覺到時不時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為什么。 明明自己沒做錯什么,卻心生恥辱,無顏抬頭見人。 本來心情就很糟糕,沒想到還能更糟糕。 柳溪怒不可遏地給岑墨發消息,【你怎么能當著我師姐面否認!】然而發出后一秒,整個人變得惶恐不安,又秒速撤回,一臉的后悔莫及。 語氣太生硬了,岑墨哥看到了要生氣的。 她慌慌張張地重新編輯了一句,開始道歉,可是又覺得不甘心,刪了改,改了刪,越是修改,越是緊張,最初的怒火,全變成了焦慮,一條消息足足編輯了十分鐘才發出去。 然后便開始忐忑地等回復。 整個人精神恍惚地煎熬到中午,不見對方來消息,她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對方壓根就沒看到她的消息。 柳溪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般,從憤怒到焦慮之后,又變回了失落。 “柳溪,吃飯去了?!?/br> “來了?!?/br> 柳溪把手機放進口袋里,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