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書迷正在閱讀:肆意癡纏、國家安排我去種田、馴狼、逆天成鳳:神帝,別過來、校草meimei是花妖、蜜寵甜心:竹馬影帝,親一個!、岑教授的小青梅、六零之重生男主是我哥、我的飯館很美味、[綜英美]我是一朵嬌花
這畫顯得沒頭沒腦,但兩人都極為聰明,曲長負端詳片刻,說道:“這把弓是太子的‘鳳鸞’吧?” 鳳鸞是齊徽頗為喜愛的一把長弓,平素每次出門打獵必會攜帶,靖千江雖然也認識,但瞧著曲長負一眼便看出來了,還是覺得心里有點酸溜溜的。 他道:“哼?!?/br> 曲長負道:“喲,我認識齊徽的弓,你不高興了。我還知道他有兩個心腹,叫張泰和年永齡呢?!?/br> 他直接點破了畫中機鋒。 這幅圖所畫的場景,表面上看是“鳳鸞委身于鬼,仙鶴欲從天落”,實際上鳳鸞是長弓,打一個“張”字,仙鶴代表長壽之一,便是“年齡永久”,正是暗指太子的兩名心腹。 至于“委身于鬼”,想都不用想,豈非正是魏王的“魏”? 第56章 燕我瑤之席 這幅畫的意思經此解讀,已經十分明了,兩名太子的鐵桿竟然成了魏王的人,上一世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靖千江的神色本來頗有幾分凝重,但被曲長負一氣,他又忍不住松開臉笑了一下。 靖千江一邊吃醋泛酸,一邊竟然還覺得曲長負擠兌自己的樣子很可愛,他不由在心里暗嘆一聲,覺得自個這腦子怕真是好不了了。 靖千江實在沒忍住,抬起手輕輕捏了下曲長負的臉,又在對方來得及發怒之前極快地收了回去,正色轉移話題。 他說道:“雖說看起來是太子與魏王斗法,但以齊瞻的性格,多半一箭雙雕才能干休,需要早做準備。聽說前一陣張泰和年永齡曾為太子尋訪進獻給陛下的奇石,這件事多半與此有關……” 靖千江想了想:“不行,我得出宮一趟,親自安排此事?!?/br> 曲長負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問道:“你如何脫身?” 靖千江道:“就用親自運送壽禮作為借口罷。半路上讓我手下兩個部將決斗,不死不休十萬火急的那種,耽誤了我入宮的行程?!?/br> 靖千江的手下很雜,一部分是他從擺夷族帶來的老朋友,還有一部分則是曾經先太子留下的舊部,發現有了小主子,便暗中聚集,慢慢滲透到靖千江手下的各個職位當中去。 這兩撥人互相不太服氣,又都是武將出身,不乏脾氣暴躁者,經常一言不合就放話決斗。 靖千江樂得讓皇上覺得他們不團結,對此現象向來放任,頂多是不打死就成。 曲長負道:“好理由,你去罷。這邊的情況我會隨時盯著?!?/br> 靖千江微笑地瞧著他,聽了這話,忽覺一股情愫油然而生。 上一世起初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從軍來到中原,完全是因為曲長負。 而后頻頻遇到暗殺,又有皇家暗衛以及父親的舊部找到頭上來,靖千江這才知道自己還是皇室血脈,但也并沒有想過帝位之事。 但后來看到曲長負與齊徽每每合作,十分默契,靖千江的心里忍不住覺得既羨慕又嫉妒,等到發現齊徽竟然不珍惜,這種情緒又盡數變為憤怒。 如今站在這里,幾經艱難,兜兜轉轉,他終于又可以找回少年時那種全然信任,齊心協力的感覺。 這不光是曾經美好的回憶,也是他畢生所愿。 靖千江只覺心中平安喜樂,笑著說道:“好,你自己一切小心?!?/br> * 兩人把事情商量妥了,當下靖千江先回到席上,找機會離開。 曲長負則特意選擇了跟他相反的方向,繞了條最遠的路,這才慢悠悠往大殿那邊走。 這里有一處偏殿,供奉著佛像,原本是太后曾經念佛靜心的地方,自從她去世之后,便每天都由宮人上香灑掃,少有人來了。 殿門大敞,露出內里含笑俯瞰的佛祖,曲長負從殿前經過,忽然聽見前方隱隱傳來齊瞻的聲音:“前面那處佛堂中無人,不如進去說罷?!?/br> 曲長負不想跟他撞見,正要轉道,忽然聽見殿內一聲輕響,像是什么東西被碰掉了。 他轉眼看去,只見一個燭臺倒在地上,而從供桌下面的簾子縫隙處望去,可以隱隱看見一片綴了金絲的裙角,那布簾子還正在微微晃動。 ——剛剛有個女子躲到佛祖面前的供桌下面去了。 看這裙角的顏色花紋,依稀有幾分眼熟。 曲長負快步進殿,將燭臺撿起來放好,而后擋在供桌前面,抬手上了三炷香。 他剛剛將這一切做好,齊瞻便已經同一名男子走進了大殿當中。 那男子也不是生人,正是上回被曲長負救過的梁國質子李裳。 兩人都沒想到這里還有人,談話聲雙雙一停,而后才看清從佛前轉過頭來的是曲長負。 曲長負淡然道:“見過二位殿下?!?/br> 齊瞻這幾天日日琢磨著,若是太子和靖千江倒了,曲長負落到自己手心里,應該用什么辦法來整治他。 結果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剛剛夢了一整晚這個人,此刻就瞧見他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乍然一個恍惚。 “是你啊?!?/br> 齊瞻定了定神,輕笑一聲:“沒想到,曲大人這樣的人,竟然也會信佛?!?/br> 曲長負道:“罪過罪過,殿下怎么這樣說話呢。臣平素最是虔誠不過了?!?/br> 李裳瞧瞧二人,含笑道:“方才無意中跟魏王碰上,本來覺得相談投機,沒想到曲大人說話更是風趣。二位聊罷,我便先回殿上去了?!?/br> 他離開之后,齊瞻也沒有靠近,只是站在門口負手瞧著曲長負,神色晦暗不明:“別裝了,求神拜佛的姿態一點也跟你搭不上邊。站在這里,是為了等著本王嗎?” 曲長負幾乎失笑,齊瞻大概是花叢中流連慣了,自信心太過旺盛。 不過這樣也好,他就不會往其他方向懷疑了。 “唔……”曲長負曖昧地說道,“我等你做什么?” 齊瞻道:“那不重要,但你應當知道,無論是選擇太子還是選擇璟王,你都會后悔的。表面上看起來,他們都對你禮遇有加,實際上是在利用你。像你這么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來?!?/br> 曲長負道:“我也在利用他們,殿下看不出來嗎?” 他一笑:“本來在這皇城中,大家都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最后雙方得利就好。其余的,無所謂?!?/br> 齊瞻沉默片刻,一會宮宴之上,他的計劃就要開始,這是曲長負最后一次機會了。 他往常那副俊美到輕浮的面孔上,此刻是難得的嚴肅,目光中閃動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不知道是眷戀,還是壓抑。 他道:“我能看出來,靖千江和齊徽都對你有意,這或許也是你自信有把握能掌控他們的原因。但別傻了,皇家的真心本就有限,無論你想利用他們,還是已經被打動了,都是玩火自焚?!?/br> 曲長負用最清淡的口氣說著最嘲諷的話:“嗯,確實真心有限。就好比魏王府滿園春色,王爺還不是一個又一個的美人納進來,再棄若敝履?!?/br> 齊瞻脫口道:“我已經數日未曾臨幸過任何人了?!?/br> 曲長負實在沒忍住,笑了。 齊瞻臉色一沉。 他知道比起其他人,自己風流之名在外,要說真心難免可笑,也難怪曲長負不相信。 可是他也沒有選擇的余地,誰又愿意生生把自己的名聲搞得一團糟,被人指指點點呢? 他的母妃是異族公主,但國家已滅,無依無靠,越是受到父皇寵愛,在前朝就越是容易被指指點點,若稍稍低調,又難免受到排擠欺壓。 他小的時候便見過母妃無數次被人陷害,平日里養尊處優,為了得到父皇的憐愛,卻要在冬天里穿著單薄的紗衣跳舞,故意去挨旁的嬪妃宮中婢女抽過來的耳光。 因此他從很小就知道,自己需要皇上的寵愛。 需要明白怎么才能讓對方放心,又讓對方心疼,而不像齊徽那樣,可以肆意展示自己的光芒。 因為出身所限,他必須這樣才能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最高的地方,成為那個可以掌握別人生殺的人! 或許也正因如此,曲長負才會這般地吸引他,因為他們是同樣的人,。 論是他的輕浮浪蕩還是曲長負的冷漠狠毒,都只不過是他們的保護色罷了。 他們的胸膛中,是野心,合該并肩而行,成為最好的同伴。 “靖千江身份特殊,性情又過于執拗剛硬,很難成就大事,齊徽滿心都是他那點賢德的名聲,即便他日登位,也不會因為你而妥協。但我不一樣?!?/br> 齊瞻定定地看著曲長負,語氣逐漸加快:“我敢承諾你任何事,因為我站在那個位置上,就是為了肆意妄為,讓所有的人都無法違逆我。咱們是一類人,這樣的心情你一定明白!” 曲長負低下頭,看著大殿金磚之上的三道影子。 一道是他,一道是齊瞻,還有一道,是那正接受香火的佛像。 人與佛,落地成影的時候,看起來都是如此的扭曲怪異,仿佛沒有任何差別。 曲長負搖了搖頭:“殿下,你心里覺得不平,委屈,單單看見自己為了韜光養晦犧牲巨大,卻沒想過,你犧牲的是什么?!?/br> 齊瞻為了偽裝浪蕩,為了暗藏私兵,鏟除異己,犧牲的是無數囚于后院之中女子的自由,是饑民們即使吃土塊啃樹皮都要留住的性命,是將士們白刃殺敵時苦苦渴盼的物資。 這些在他眼中,都是無所謂的,可以被舍棄的東西。 相比之下,無論是齊徽還是靖千江,都有著一定的原則與底線,都在心中堅持著什么,這才是人。 曲長負下巴微抬,瞧著齊徽,輕輕嗤笑一聲:“……咱們可從來都不一樣。我雖然也沒品,但是自問起來,道德還是要比你高尚千百倍?!?/br> 不遠處傳來幾聲鐘響,馬上就要開席了。 曲長負始終站在供臺前,沒有讓齊徽發現底下藏著的女人。 他瞧一瞧殿外,若無其事地說: “不過魏王殿下也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所以因為我討厭你,就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跟你有同路的那天,否則豈不是委屈了自己么——開席了,殿下,好走不送?!?/br> * 等到確定齊瞻離開之后,曲長負才回過頭來,淡淡說道:“他走了,出來罷?!?/br> 他彎下腰,對著供桌下面伸手一只手。 短暫的靜寂之后,供桌之前的簾子抖了抖,一名女子略顯狼狽地從地下鉆出來。 也難為她蜷在那片狹小的空間之中,硬是這么半天都沒有發出聲音,現在總算可以動彈,全身都已經僵硬了,要不是曲長負扶著,差點出不來。 她站直了身體,整一整珠釵,抬起頭來,眉目鮮妍,竟是魏王妃林憶。 曲長負卻似乎并不意外,傾一傾身:“見過王妃?!?/br> 方才躲在下頭的時候,林憶便已經聽見了自己丈夫的話,也知道對方就是蘇玄提到的那個人。 其實齊瞻這些日子的變化,林憶也看在眼里,對方抽風一樣不搭理他那些鶯鶯燕燕了,她也只當齊瞻是在外面找到了別的樂子,沒有在意。 直到今日瞧見曲長負,林憶才想,原來讓齊瞻動心的,就是面前這名男子,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 只見他修身如玉,俊逸絕倫,站在香火繚繞的幽暗大殿之中,就如同一抹幻夢中的舊影。 她道:“你方才便知道我是誰?……啊,是你!”